趁嘉南王出征在外之际,王妃被黎国抓走,胁迫为人质。目的便是以此为要挟,借机废了嘉南王的右手,即可不战而胜。 “纵然他是王家剑法第七代传人又如何?等我砍了他的手,我看他还怎么用剑。”黎国统领常赢嗤笑道,“南国不就出了一个嘉南王稍有些能耐。没了他,我大黎轻而易举取他江山。” 收到消息的时候,嘉南王便知道自己这趟不应去,黎国必有埋伏。 可当茂儿带血的指甲从暗褐色的信封里掉出来,再弹落到地上的那一刻,他近乎失去理智,前额的青筋突爆,格外的可怖。 宣纸上血色的几个大字赫然醒目: 若要留命,独一人前来。 苍山,盘忧谷见。 “牵马来。” “将军请三思。”白敬玄及一众将士皆伏地而跪。 嘉南王只留下了白敬玄一人,将其他将士都先打发出了营帐。 “原来前几日本王莫名手指疼是这原因。”嘉南王抑住心中的满腔怒火,“十个手指都疼过了,想必…” 白敬玄问道:“盘忧谷在黎国境内,山路崎岖,乱石荒草,地形复杂,极易遭敌军埋伏,将军非去不可吗?” “非去不可。”嘉南王的目光异常坚定,“他们的目标是我,那我去会一会便是。” “请容许末将及数名精兵暗中跟随,助将军平安救回王妃。” 夜色如浓墨般沉重,她满身血痕地坐在暗室中,几次昏死过去,都被冷水兜头泼醒。 “我厌极了你看我的眼神,总能让我想起嘉南王。不愧是他挑的女人,有几分姿色。”常赢挑起她的下巴反复端详,“真想试试嘉南王的女人是什么滋味呢。” 她一发狠,死死咬住常赢碰她的那根手指,猛地扭转,用力,竟咬断了他的一节食指。 常赢立马痛得大叫起来,一拳砸在她的鼻骨上,她吃痛地松开了嘴,那节断指掉在了草堆上,鼻血热热地淌入舌尖,配着冷冽又腥臭的寒风,外衣的血色斑驳又多了几分。 “你也配?”她将混着血的唾沫星子吐到地上。 一旁的狱卒急忙跑来给常赢包扎伤口,常赢疼得直冒冷汗,怒道:“许氏!我想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刑官不知何时从后面走了出来,俯首说:“常将军,得先留得这妇人的命,她还有大用处的。” 常赢捂着手指的伤口,一脚将刑官踹翻在地:“要你多嘴,我能不知道吗!?不然我能让她这条贱命留到现在?” 然后他又怒目圆睁地大喊:“来人啊,给我整她,她最害怕什么,就给我用什么。” 随后她便被装进方形竹笼里,吊在悬崖上。 只因运她上山时,她紧张地闭了闭眼睛,被随从看见了,说她也许怕高。 她确实怕高啊,她从不爬山的。 如今却如笼中鸟一般的被挂在山头,风一吹便晃得厉害。 唯一的区别是,若笼子跌下去,鸟是会飞的。而她不会。 他们怕她冻死,还赏了她一条破被子。 她盘腿坐在竹笼里,只因为竹笼底下的缝很大,她的脚小,一不当心就会从缝里溜出去,脚下便是万丈悬崖。她一动也不敢动,却仍然剧烈的发着抖,唯有盘着腿才能少许稳当些。 她想把破被子垫在身下,这样看起来或许能有安全感些。可她稍稍一动,这笼子便晃得厉害,吱吱呀呀的像是要散架,她完全找不到合适的着力点。只能继续盘着腿,抱着破被子,忍着痛,半打着盹儿小眯,直到天蒙蒙亮。 “许氏,许氏!”一个有些许稚嫩的声音从上方传来,“你是南国燕城医馆的许姑娘吗?” 她寻着声抬头望去,是一张有几分熟悉的脸,穿着狱卒的衣服。 “你是…?” 那少年警觉地环顾四周,确认安全后趴在了悬崖上,轻声说:“姐姐,我是阿坤啊。” 阿坤… 碎片式的记忆在脑海里闪回,最终定格在一个衣衫褴褛的孩童身上,同眼前的少年重合了起来。 那是一个快饿死的小孩,约莫五六岁,蜷缩在街边,在繁扰的市井中并不引人注意。 她偶然路过,在他的脚边停留,毫不犹豫地将自己刚买的半块糖糕分给了他。 那半块白色的糖糕还冒着热气,香甜松软,入口即化。 那是阿坤吃过最好吃的糖糕。 “谢谢姐姐。” 他一边咳嗽,一边大口吞咽。 她见他年纪很小,身上带伤,还有咳疾,便拖着他回了医馆。 “你叫什么名字?” “李坤。” “你爹娘呢?” “没了。” 阿坤在医馆住了整整一年,身上都好利索了,除了看起来有些干瘦,和其他正常孩童无异。平日里阿坤会在医馆里帮忙打打下手,动作麻利,讨人喜欢。 后来阿坤被一个商人看中,留了些银钱,带走了。虽说那会儿阿坤是心甘情愿的,却依旧捏着她的裙摆号啕大哭:“姐姐…别忘记我…” 谁知阴差阳错下,阿坤被领到了黎国生活,今日才能在这里相遇。 她苦涩地笑了笑,眼眶湿热。风水轮流转,没成想再见面时,她竟成为了那个狼狈的人。 她着手收拾自己蓬乱的发丝,又用力在脸上揉搓一阵,她想让自己看起来干净些,至少在阿坤的面前,别像个疯婆子,那会毁了他们之间还算美好的回忆。 可是,无论她再怎么捣鼓自己,此时此刻,她终究是凌乱而又不堪的。 “姐姐,吃糖糕。” 阿坤小心翼翼地放下了一个木桶,麻绳绑牢的,里面装着几块糖糕和水。 糖糕的味道是差不多的,只是她嘴里发苦,吃什么都不对味。 “阿坤,你过得好吗?”她不敢看他的眼睛。 “不好不坏吧,如你所见,混了一个狱差糊口,倒也不至于饿死。” 她沉默了很久,问道:“那你知道,我会不会死在这儿?” 阿坤故作轻松地调侃道:“说什么呢,姐姐。没人能比你更能长命百岁了。” “他们不会让你死的,他们还要用你引嘉南王过来。” 她的心头一颤,没吃几口的糖糕从她手中滚落,掉下了万丈深渊,没听见一点声音。 “姐姐,嘉南王真的如传闻中一样厉害吗?若不假,他一定能把你救走。你一定要坚持下去啊!”阿坤听见了细密的脚步声,说了声嘘便消失不见,只留下一个恍惚的她摇摇欲坠。 “今天要怎么折磨你呢?”常赢提起竹笼,身边跟了好几个手下,齐力将她从里面放了出来。 她腿软得很,虚弱地伏在地上,似乎没什么力气撑起身子来。 “果然怕高啊,吊了一晚上可乖多了。”常赢放声大笑,随之单手抓住她的衣领,像揪一只小猫似的提起来,然后径直走到陡峭的悬崖边。 “把眼睛给我睁开。”他勒住她的脖子,“这里是盘忧谷,几日后,你的夫君便会死在这里。” 这一天她没有挨打,却始终觉得喘不上气。 该如何阻拦她的将军前来救她呢? 她足够了解他,他定是会来的。 可他若真是一人过来,就算是有天大的本事,也难逃黎国大军的埋伏。 若拦不住他来,那也必然是让他做全准备地来。被人捏着把柄,他是会有所顾忌的。 她不能做那个把柄。 思量了很久,在夜深人静,阿坤又偷偷过来看她的时候,她在竹笼里仰着头,脸上挂着从容的笑。 “阿坤,最后帮姐姐一个忙可以吗?”她的声音虚弱又嘶哑,“帮我把绳子割断吧。” 阿坤震了震,似乎是有些生气:“嘉南王估计过两天就会到了,你为什么寻死?” “我听他们说,他们留了信,让他只身前来盘忧谷。这不是公平的竞争,他们这是要他的命,要我夫君的命…”她几度哽咽,“阿坤…你要让我亲眼看着他死在我面前吗?” “那你是要让我亲眼看着你死在我面前吗…”阿坤叹了口气,“对不住了,姐姐,我真的办不到。” 漆黑的夜空里洒下了豆大的雨点,同眼泪一起冲刷她脸上的血印和泥灰。一道惊雷响彻云霄,她却依旧呆呆的盘腿坐在竹笼里,像丢了魂一般,剩一副空壳在这活受罪。 不一会儿,一个身形较胖的狱卒骂骂咧咧地跑来:“李坤,在这发愣什么呐?下雨了,咱们得把人收上来,别到时候淋雨病死了不好交代。” 她垂头丧气地窝在墙角,毫无生机,像是一把干枯的野草。 落日余晖铺平整个山野,寂静的没有一点回声。 后来,她死在了那年初春。 黎人看她看得很紧,她一直没找着机会自绝。直到他们押着她上了山顶,常赢告诉她,嘉南王就快到了。 不能再等了。 她用尽全力撞开常赢的胳膊,眼中满是决绝。 在众人错愕的眼神中,纵身一跃。风呼啦啦地划过她的耳边,如刀片般锐利,耳膜股得生疼。五脏六腑被用力拉扯着,心脏收紧到几乎停滞。 那个畏高的女人,却坠亡于高处。 她紧闭着双眼,直至用身体在干涸的泥土里开出一朵朵红艳的彼岸花。她吃痛,吐了口血,本能地睁开眼睛,却再也看不见了。 将军呐,这里的风景很美,你不必来看了。 若有来生,愿与君结庐为家,你可褪去戎装,常伴我身旁? 她得到了片刻的自由,归于山峰密林,归于江湖河海,与地相融,在这万物复苏的季节。 那一刻,嘉南王勒马驻停,心脏一阵剧痛过后,手臂内侧裂开了一个小口,里面殷红的虫子掉了出来,在草地上痛苦地扭动了几下,彻底没了动静。 “白濮的情人蛊,能把两个人的痛觉连起来。只有其中一方死亡,蛊才能解。” 嘉南王怔怔地看着地上这陌生又熟悉的虫子,忽然好像明白了些什么。阵阵耳鸣在脑海中嗡嗡作响,他突然不知所措,几近崩溃。 他恐怕再也无法感受到他的茂儿了。 他真想立刻冲到盘忧谷将他们杀得片甲不留,不远处的埋伏着的白敬玄发现了端倪,飞扑过来摁住怒发冲冠的嘉南王: “将军,冷静!” 嘉南王眼眶发红,推开白敬玄,身子止不住地颤抖:“你别拦我!他们杀了茂儿!!我要给她报仇!!” “将军!此事蹊跷!黎人既用王妃为人质要挟你过去,到了这个节骨眼上,必然会留得她的性命,想必…这是夫人在给你传达最后的消息…” 她要他别来,至少是别一个人来。 这里危险,这里有埋伏,他们要你的命。 嘉南王握紧拳,拳头咯吱响,血忽然从他的嘴角溢出来,他也全然不管,夹紧双腿命令马儿继续前进。可没过一会儿,还是没坚持住,摇摇晃晃地摔下了马。 显然,他的身体也承受了坠崖之痛,此时已完全爬不起来。 他躺在地上,拿双拳捂着眼睛,失声痛哭。 随后又崩溃的砸向土地,宣泄他无尽的痛苦与愤怒。 他为国为民,艰苦征战一生,到头来,却连自己的爱人也护不住。 彻骨之痛,刻骨铭心。 “我真是无能…” 嘉南王歇斯底里地哭喊着,“连给你报仇都做不到…” 白敬玄跟了他很多年,从没见嘉南王落过泪。 “将军节哀。”白敬玄和一众精兵都跪在了地上,面朝盘忧谷的方向,磕了个响头。 后来他昏死了过去,白敬玄等人将他送回了王府,又接连烧了好些天,热度终是降了下去。 “爹爹,你醒啦!”王盛趴在他的胸口,一脸天真地说道。 “娘亲呢,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 “爹爹,我想她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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