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美人临宴 来人是个女子,穿着水色的衣裳,外边套着一件黛绿色的长罩衫,罩衫裙角之处用银丝和墨绿绣线绣了一副仙鹤临松图。 她梳着螺髻,只头上斜插的一只翡翠簪子和腰间挂着的一块环佩,身上便再无其他配饰,干净素雅得不像她这个年纪的少女。 她自两列娉娉婷婷的粉衣美人中走近,明明是个娇小玲珑的小姑娘,可看起来就像是立于孤绝崖顶的松柏,大气凛然,傲骨铮铮。 待她走近,宁春林看清楚她的面容,不由得暗赞一声“美人”。 那端庄淡然的气质,秀丽精致的长相,真真叫人见之忘俗! 他转头,想要跟程九思感慨几声,却发现程九思一脸痴迷地看着那姑娘。 他的话堵回了肚子里,一股暗暗的憋屈在心间蔓延开,这时再看那姑娘,竟不觉美好了。 除开他们俩,其他人赞叹之后都不禁皱眉。 这王家在弄什么啊? 正主不出来,叫个小姑娘出来? 这是什么待客之道? 难道是……下马威? 正揣测着,那小姑娘却已经在主位上坐下了,旁边站着的是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王家管家。 只见王管家毕恭毕敬地为那小姑娘添了茶水,小姑娘举起杯子在空中迎了一圈,说:“诸位能在百忙之中抽空前来,实在是王某的荣幸。今后,若不出意外,王某大抵是要在宁平镇住上好一段时日,还请各位多多关照些。” “王某向来讲究和气生财,以往如何,可以不计较,但若是在座中有哪位见王某是女子便起了欺压王家的心思,王某手段如何,各位届时便可见识到了。” “我王家,虽说不是什么名门望族,但处理个把小家族,也还是有些能力的。” “当然,这是丑话说在前头。王某既然选了在宁平镇住下,便是想好好休养一番,糟心事是万万不愿看到的。” “王某向来喜欢打一棒子给个枣,只要各位诚心与王家相交,生意上的事,给些优惠也不是不可以,到时候凤临自会于各位沟通沟通。至于各位是想要棒子还是想要枣,就看各位自己的了。” “王某啰嗦了些,怕是影响各位心情了吧。凤临准备了些小节目,诸位看着美人,说不定能更有些食欲。” 凤临拍拍手,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十余个妖娆美丽的蒙着面纱的舞娘就已经站到了宴席间的空地上,乐师们则已经在三楼各个角落里带着乐器坐下了。 王达济微笑着开口:“开始吧。” 乐师们开始演奏,而舞娘们也开始旋转扭动,尽情展示着自己婀娜多姿的身段。 王达济说话时,有的人一脸震惊,有的人面无血色,有的人叹气无奈,还有的人满眼痴迷。 在乐声中,程老爷叹气道:“九思,你说的女子……可是现在上面这个?” 程九思使劲儿点头:“爹,是她!我那日见的,就是她!” 他一时激动,声音响得很,王达济疑惑地看向他。 他见她看他,不由得脸一红,羞涩又期待地看着她。 王达济则微笑着点点头,然后转过脸去跟凤临小声说话了。 宁春林看到这一幕,心里莫名一阵郁闷,可为何郁闷,他也说不上来。 程老爷又叹了一口气,说:“九思啊,你怕是,不能如愿了。” 程九思无措地问:“为……为何?” “你看那姑娘的头发。人家梳的是妇人髻,上次王家管家说他家家主并未成婚,那便是要人入赘的。” 在大崇,男女虽说不是完全平等,但是一些有地位有权势有身家的女子也是可以三夫四侍的,而那些夫侍,便是入赘到那女子家的。 若是一个未婚女子梳着妇人髻,那便意味着,想要与其成婚,就必须入赘到女方家。 而王达济,梳的便是妇人髻。 程九思定睛看了看他的颜如玉全部头发都盘起来了的发髻,有些不甘,又有些委屈。 他这么多年,就只见到了这么一个啊,为什么…… 王达济与凤临正小声说话,凤临突然说:“家主,你看那边。” 王达济顺着他示意的方向看去,正好对上了一个俊美青年的眼睛,她点头表示礼貌,然后又回过头去与凤临说话,并未看到程九思的脸红害羞。 “你让我看什么?” “那是程家公子。” “噢,程家公子。那是,谁?是跟王家有生意往来吗?”王达济并没有理解凤临的意思。 凤临笑:“程老爷那日还打听了您的归属问题。家主,您年纪也不小了,是该谈婚论嫁了。那程家公子就挺不错的,长得也看得过去,性子也挺好,还爱读书,武艺也有涉猎一些,家里情况也不复杂。最重要的是,他对您可谓是一见钟情,倾心到想来提亲的程度,若是相处得合适,也不失为一个良配。” 王达济抿了抿嘴,沉默了一小会儿,说:“我还不想考虑这种事,先把王家管好再来看吧。我总不能辜负了财姐的期望。” 凤临面色却变得沉重了些:“家主,您莫不是还记着……” “王姑娘!” 两人被吓了一跳,但都未表现出来,而是特别淡然地看向了不知什么时候到了主位前面的宁春林。 “宁小公子,程家公子的发小,同为二十三岁。”凤临轻声提醒。 王达济则对宁春林微微一笑,说:“宁小公子,是有什么事吗?” “我……额,那个,就是,你,你可有夫君?”宁春林结结巴巴地说完,自己就开始后悔了。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一时冲动就上来了,大概是因为他觉得自己心中的郁结是因为他对王姑娘也有好感而九思想要与他抢吧。 上都上来了,硬着头皮也得上。 于是他厚着脸皮问出来了。 王达济一愣,摇了摇头,却又道:“并未成婚,只昔日有一未婚夫,不幸罹难,我自为他守节。” 宁春林听了这话,竟然觉得心里有些欢喜。他想,自己不能这么幸灾乐祸,所以说了句“节哀顺变,斯者已矣,生者当往前看。” 王达济垂下眼帘,说:“话皆如此,只是情难自禁。” 那句“情难自禁”中含着的情谊,宁春林听后,表情变得有些怜悯,程九思则眼神变得怜惜,而凤临眉头皱得死紧。 因着宁春林这一遭,王达济再待在这里就有些尴尬了,于是她借口“身体不适”带着凤临离开,而那些宾客则由小厮伺候。 回到宅邸后,凤临十分不赞同地说:“家主,您哪儿来的未婚夫?怎么我都没听说过?您在宴席上说的话是不是有些欠考量了?” 王达济脚步顿了一下,然后继续大步往前走,说:“我来宁平镇本就是想好好休养一番,若是能安居下来,那就更好了。我尚不清楚那些人如何,不如先警告一番,这样,他们能不来烦我就不会想来王家的,你想想,多清净。至于生意上的事,这么个小镇子,也不会有什么大生意,我也不必日进斗金,只要把王家守好就行了。” “这般也无错。”凤临点点头,话锋一转,继续问,“可那未婚夫是怎么回事?你还没说清楚呢。” 王达济沉默,在走上湖边连廊后,又突然开口:“我这么说,就不会有人来烦我了。什么婚嫁娶夫,我都不想碰不想理。” 凤临难得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又说:“那你想干什么?千里迢迢来了这里,难道就日日吃饭睡觉?” 王达济看着正欢欢喜喜地从连廊那头跑向她的顾善,笑了:“那,还是赚钱吧。阿善也高兴不是。” 顾善正好听到了那句“阿善也高兴不是”,好奇地问:“荧……达济,你们再说什么呢?什么我会高兴?” 王达济挽着比她高了大半个头的顾善,仰着脸看着她,柔柔地笑着,说:“你太吃得了,我得好好赚钱才养得起你啊。我多挣些钱,你能多吃些好吃的,你说你高兴不高兴。” 闻言,顾善笑眯了眼睛,连连点头说:“高兴高兴!特别高兴!” 凤临在后面跟着,看着两个姑娘的背影,他微不可闻的叹息了一声。 昆舒雪山。 虽然已是开春,但常年积雪的昆舒雪山依然飘着小雪,雪山半山腰上的一个山洞里,一个男子将自己的东西收拾出了一个包袱,用雪将山洞洞口掩了掩,然后高高兴兴地下山了。 那男子起先直奔崇州,后来途径一个小县城时,无意间在歇脚的茶楼里听到天衍教教主被诛杀的消息,顿时暴起,揪着那说书先生的衣襟,怒目圆睁,说:“你刚刚说什么?!再说一遍!” 那说书先生也是无辜,只是说个书养家糊口罢了,怎么遇上了这么个煞星,看着人模狗样的,却不想脾气是这样。 没办法,说书先生语速极快地又说了一遍,然后在那男子放开他后,飞一般地离开了。 那男子晃神了半刻,回过神后,拿着包袱就急步往外走。 不可能的,她不可能已经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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