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您别难过了。主子对陛下有心,陛下迟早有一天会知道的。” 耳边渐渐传来小宫女的安慰声,宋喻一个哆嗦,回过神来。 她的眼前是一面雕花铜镜,镜中端坐着一位盈盈啜泣的女子,杏眼峨眉,面若芙蓉,不着粉黛的素雅脸庞光洁白皙。 她的神情有些怔然,微蹙的眉心平添一分清冷破碎感。 宋喻心中惊诧,如此女子,不似凡人,倒像是生活在广寒宫中的仙女。 然而,随后她便发觉,镜中不是旁人,正是她自己。 确切而言,是她穿越上身的“瑜贵人”。 “再说了,御花园晚间光线不好,陛下昨夜没认出主子,定是没看清楚。”小宫女还在一旁安慰着,一脸认真模样,有些婴儿肥的脸蛋气鼓鼓的,看得宋喻“噗嗤”一声笑出了鼻涕泡。 她忙用手中的帕子掩面,擦去眼泪鼻涕,就着空隙打量四周。 这里似乎是一处寝殿,她穿着里衣坐在梳妆台前,台面上放了几钏首饰,皆是浮夸艳俗的颜色款式。 “再过一个时辰就要去浮曦宫给茹妃贺寿,主子今日想戴哪个?” 小宫女边说着,边拿起其中一副绛紫红色的挂坠耳环,“主子平常最不舍得戴这个,今日都拿出来了,陛下见了一定挪不开眼。” 宋喻看着那浮夸的样式,心中连连摇头。瑜贵人生得清冷淡雅,分明无需修饰都美得惊人,竟喜欢这些毫不相称的服饰。 但这些都不是她关注的重点。 现在距离皇帝的死还有六个小时,方才小宫女说会去给茹妃贺寿,然而就前几次循环来看,瑜贵人并没有参加晚间的生辰宴。 宋喻从梳妆台上挑出唯一一支素雅的木制发钗,问道:“晚间去茹妃的生辰宴戴这个如何?” 小宫女听了她这话,先是一愣,连忙接过发钗:“主子这话当真?先前主子让把这钗子扔了,奴婢还没来得及处理……” “没事,就戴这支吧。”宋喻朝她抿唇一笑,“今晚茹妃是主,别抢了她风头。” 就小宫女的反应来看,是默认宋喻会去参加生辰宴的。 这丫头眉眼间还有几分青涩,心里想着什么,面上一点都藏不住,手里拿着木梳给宋喻梳理头发,嘴上还不忘感叹:“主子今日是转了性子了。” 宋喻只笑笑,便不再言语。 眼下就等着晚间茹妃的生辰宴,救下皇帝便可。 发饰佩戴完,宋喻挑了件烟青色宫服换上。她的妆容极素,乌发柔顺地垂在身后,仅用木钗挽了个髻。 - 最后一缕阳光消失后,宋喻放下手中的《大泽史记》,看向窗外。 瑶光阁冷清,殿外面漆黑一片,仅借着远处的灯火能勉强看到些庭院里的树影。 倒是个能藏人的地方。 今日她没去书阁,想必不会碰上潜逃的刺客,也就不会遇害。若是度过此劫,应该就能逃离循环了。 念及此,宋喻微蹙的秀眉这才舒展开来。 两天前,她来到这个历史中不曾出现过的朝代。起初宋喻以为自己穿越,便在晚上书房恶补本朝历史。 然后她遇袭了。 更荒谬的是,宋喻不仅没死,还在第二天重复经历了前一天发生之事,今天也同样如此。 她似乎被困在某种循环中。 这时,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个素色衣裳的丫鬟提着食盒走过来:“主子,您今儿醒得早,奴婢怕您昨夜没睡好,特地备了安神汤。” 说完,她将食盒打开,轻轻取出里头的瓷碗放到桌上。 碗里冒着热腾腾的白雾,一股药味顺着空气飘进宋喻鼻腔内。她盯着浓黑的不明液体看了会儿,按了按太阳穴说:“我过会儿再喝,你先出去吧。” 待竹桃出去后,她将瓷碗端起,走到一旁的花盆边,停了片刻,还是没倒进去。 眼下情况特殊,她要保证自己的绝对安全。竹桃的好意,宋喻只能替原主心领了。 将瓷碗放在一旁,她坐回软塌上,重新拿起史册翻阅。 过了不知多久,殿外传来一阵急促而有力的脚步声,男子雄厚的嗓音透过殿门传了进来:“瑜贵人,属下禁卫军秦昭,失礼了!” 随即殿门便被狠狠推开,一小队禁卫军鱼贯而入,刚入殿就分散开来,神情紧迫,四处搜查。 “秦统领,这是怎么了?”宋喻面带惊慌看向殿中央的男人,柔声发问。 这个人她没见过,但听过声音。 第一次循环时,她还没弄明白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依旧去了书房。但事实证明,该信还得信。 她是在秦昭到了门外说话时被杀的。而此时,应该已经过了前两次她被杀害的时间点。 宋喻暗自松了口气。 秦昭锐利的眼神朝殿内一扫,语气中透着一丝不耐烦:“宫里出了刺客,往这个方向来的,还请娘娘多担待。” 身为臣子,却对宫妃毫不客气。要么此人性情如此,要么便是宋喻这原身地位卑微。 又或是两者都占了。 宋喻心里也不恼,反问道:“怎么会有刺客?是从哪个方向来的?本宫也好留个心眼。” 秦昭正要开口,就见殿外连滚带爬跑进来一个小太监,直接扑倒在秦昭脚边,上气不接下气,声音抖得厉害:“不好了秦统领!陛下殁了!” 话刚听完,宋喻只感觉一切的声音都在瞬间消失,眼前顿时一片漆黑。 - 意识再次恢复时,宋喻闻到了那股浓郁的苏合香。 她缓缓睁开眼。屋外头天刚微微亮,头顶上方的青碧色床幔层层叠叠罩在床侧。 这次醒来的时间同前几次一样!她心中“咯噔”一下,慌忙起身唤道:“竹桃!” 不一会儿,殿门被轻轻推开,竹桃端着洗漱盆走了进来:“主子今日醒得比往常早,可是因为昨夜见着陛下了。” 听到这句一模一样的台词,宋喻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还在循环里!可她上次分明没有死。 兴许是她脸色太差,竹桃见状,面带担忧地询问:“怎么了主子?” 宋喻摇摇头不言语,细细回想前几次循环细节。 宫中有刺客,她逃过刺客追杀活了下来,却没有令循环停止,也就意味着,触发循环的另有原因 但禁卫军搜捕时皇帝死了,紧接着她就重新进入循环。 也就意味着,皇帝被刺客所杀。 等等……皇帝莫非是被刺杀身亡?难道她的循环同皇帝的死有关? 从案桌上拿起一支红烛点燃。 火星摇曳,蜡泪缓缓滴落。她将红烛立在桌上,指尖。 下午让竹桃撤了书阁的香炉,又开窗通风许久,此刻屋内几乎闻不出别的味道。 以至于当那股血腥味突兀出现时,宋喻第一时间就觉察出来。她看向红烛,还剩四分之三。 屋内没有任何别的动静,她敛了眉眼,不动声色翻了一页纸张,手掌心微微有些濡湿,连带着心跳都逐渐加快。 等这支红烛烧完,今日又要结束了。 红烛燃到近一半时,窗外远远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宋喻起身走至窗边,关上窗户。 不多会儿,书阁的门便被敲响:“主子,秦统领来了,说是宫中出了刺客。” 竹桃的话语声中带着一丝紧迫。宋喻深吸口气,未作回应。 空气中的血腥味似乎更浓郁了些。 一旦她起身开门,或是出声应答,便会立即被屋内藏匿的人杀死。这是曾经的教训。 起初宋喻以为,她的死亡是导致进入循环的原因,她便不进书阁,避开刺客。然而即便自身安全得到保障,循环仍在继续。 也就意味着,她得寻到真正的原因。 房间内静谧无声,宋喻微微瞥向身后几列书架间隔的阴影处,压低声音快速说道:“我知道你在屋里,你先不要动,我会引开他……” “们”字还未出口,锋利的刀尖已然刺穿心脏。 怎么会这么快! 宋喻死死盯着眼前的黑衣人,他个头高,劲道足,面上蒙着黑布,唯一露出的那双眼睛也因背着光看不清楚。 痛感还未传来,黑暗便瞬间降临。 …… 刺客这条线索,怕是不好摸索。 那人出现的时间与循环结束时间十分临近,又恰巧躲入她的瑶光宫内。 宋喻不信会有如此巧合之事? 她本想借机救下刺客,温柔相待,趁机套取有用线索。可显然,那人防备心极重。 若是为了杀她,那人大可在潜入书房时立即动手。况且他还身受重伤,想必是已经执行了刺杀。 那么他要杀的人究竟是谁?这些信息会与循环有关吗? 宋喻无奈一声叹息,再次闭上眼。突然她想起什么,忙从床上起身,唤道:“竹桃。” 竹桃半笑着半开玩笑。她年纪不大,却生得机灵,又是原身从娘家带进宫的贴身丫鬟,同原身之间的主仆阶级感并不重。 也便是从这小丫头口中,宋喻或多或少打听到一些现状—— 比如原主与她同名,初入宫时就对皇帝一见钟情,却因小事得罪了皇帝宠爱的茹妃,至今未能得圣宠,在宫内也人微言轻。 再比如皇帝并非太后亲生,且为人相当冷血残暴。 …… 而竹桃所言的“见着陛下”,也不过是在御花园中匆匆一瞥,兴许皇帝连她是谁都不记得。 何其卑微。 但宋喻不是原主,也不想展开这个话题。漱完口,她接过竹桃递来的湿巾抹了把脸,问:“竹桃,近日可有什么重要的日子?” 竹桃思索了会儿,摇头:“奴婢记得好像没有。不过……”她说到一半便住了口,嘴角耷拉,表情像极了吃饭被噎到。 “不过什么?”宋喻追问。 竹桃眨眨眼,小声说:“听闻今日是茹妃生辰,陛下晚些时候会去浮曦宫用膳。” 茹妃……浮曦宫…… 先前宋喻没有问过这些。茹妃同原主结仇,竹桃也断不会主动提及此事。如今看来,今天这个日子,怕不是真有什么蹊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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