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秋月本以为这女孩会胆小,会怯懦,会不敢说话。 毕竟年轻弟子在自己面前,紧张地说不出话来也是常有的事,何况是这样一位看起来柔弱可欺,弱风扶柳的少女。 但这样一张祸水的脸,就连一贯挑剔苛刻的顾秋月也不由的感叹,比她娘那个贱妇长得还要勾魂摄魄,确实能掀起一番风浪。 她又从上而下打量着墨星痕,她很看好这个年轻人,正如她当年看好白兰溪一样,他们身上都藏着一个天大的秘密,都是注定改变天地的男人,只有自己的女儿才能配上这样的男人,天生凤命,你也得看自己能不能承受这么昂贵的命格。 她嘴角噙着一丝冷笑,转瞬间又变得慈祥和蔼:“你便是烟若吧,你很出名,我听说过你。” “是吗?弟子当真荣幸。”烟若却大大方方回答,丝毫不见扭捏忐忑。 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她怎么也没想到这女孩竟然坦荡地抬起头,直视着她,双目璀璨清亮,丝毫没有畏惧害怕。眉眼光彩夺目,眉心还点缀着一道银色剑纹,她竟然已经认了本命剑?这怎么可能! 顾秋月仿佛被噎了一下,继续保持着端庄得体的模样:“我听闻你引起了不小的乱子,宗主和五长老为了争夺你这个弟子而有些剑拔弩张?你可当真是有些本事。” 这话就带着带你阴阳怪气了,烟若刚想开口反驳,赤月却抢先开口:“那是自然,烟若师妹资质极高,是不可多得的好苗子,今天又在瞬息之间完成剑契,甚至收复了一把凶剑。我很佩服。” 明明是堆砌出来夸奖的话,赤月本人朴素,说出来也很真诚,由不得别人不信服似的。 顾秋月一阵无语,自己这个徒弟哪都好,就是根本不通晓人情世故。她有些无奈,只能转换了话题:“其实那么多长老会看好你,我也理解,因为你的灵根的确是绝佳的,但你的经脉却很庞杂,灵根也不像是天生的的。你这样的弟子呢实在不多见,大约结婴之前修炼速度会很快,结婴之际会很难成功或者走火入魔也说不定,到那时,你还会想继续修炼吗?” 不愧是被世人成为昭月仙姬的女子,眼光果然毒辣,烟若一惊,自己的经脉和灵根确实如她所说,是有些问题的,但是她一眼就能看到弊端来,果然是有两把刷子。 可以说,顾秋月并非因为嫁给白兰溪才成为清越宗副宗主和昭月仙姬,而是因为她有这些能力,才把她心爱的白兰溪推到了如今的位置上。这样一个女人,比想象中的更加不好对付。 烟若想了想,真心回答:“弟子修炼,并未把眼光放得那么长久,我只能看到眼前,便只能专注眼前。只问前路,不问是非。” “弟子认为,”一阵沉默不语的墨星痕开口了,“据我所知,世间修仙大能,从筑基到结婴者,本就万中无一,若是到化神再到渡劫,那千年来也没几个人,如今仙门最强者也不过半步化神。可见修炼之人本就与天道相争,能成者才是真正的凤毛麟角。若因为这渺茫的希望就过早的否定一个人并不合适。烟若说的对,只问前路,不问是非,才是我辈修士最该有的态度。” 顾秋月咬了咬牙,本想训斥烟若的话到了嘴边,又生生咽了回去,她打量着大殿中这三人,一阵无语,一个两个都胳膊肘往外拐。 于是一拍桌子:“算了,既然你们有这么多话等着我,我也没什么好说的。烟若既然有功,那就赏你去万书阁后的灵脉中修炼三日。你们都退下吧。” 万书阁灵脉的确是个好地方,向来是诸位弟子突破进阶的好去处,那里是几大灵石矿的源头,即使矿洞已经被开采完了,矿坑中还剩下巨大的灵力,平常租用一个最普通的房间也要几百灵石,对这个赏赐,烟若很满意。 经历了一天的操劳,她刚走出沉水殿门口,就听到半空中响起一阵尖锐的鸟鸣声,毕方带着布满火焰的翅膀落到沉水殿外,还顺便烧穿了几棵装饰用的花树。 偏偏这火鸟浑然不觉,还对着烟若张开大嘴嘻嘻一乐。 看到这只火鸟,墨星痕眉头一皱:“毕方神鸟当坐骑?简直太招摇了,这东西不适合你。” 白霜霜出门拉的车都是用八匹天马拉着的,怎么没人说她招摇? 见烟若并非搭理他,墨星痕忽然又嘱咐她:“万书阁灵脉洞你现在还不能去,没到时候。修炼不能急于求成,你信我一次。” 他还想再说点什么,忽然被一道狂风甩了开去,一道华丽的凤车从天而降,火红的华盖,四只重明鸟在前面飞驰,凤车上不是别人,正是一派风姿绰约的仙君纪云渊。 他挑眉看着墨星痕:“白兰溪出门的坐骑上有八只神兽,白霜霜的华盖下有八匹天马,你怎么不说他们招摇?我们烟若不过骑一只会放火的小鸟,又碍着你什么事情了呢?” 墨星痕瞬间就眯起了眼睛,前世今生,他最不能忍的就是这个纪云渊,他前半生躲在清越宗装做一位悬壶济世的活菩萨,人人都只当他是个心怀天下的大善人,后半辈子却成为了新的妖王,成为了手上沾满鲜血的魔头。其实这些他都可以不在乎,本来这世界就是弱肉强食的,妖族强则人族弱,弱了便要挨打吃亏,他也不必在乎。 但最不能忍的是,这个道貌岸然的家伙竟然敢染指烟若,而且他也不过是把她当作玩物,又能有几分真心,,充其量不过是图烟若的美貌而已。这样一个人,这样一个两张面孔的魔鬼,怎么能再一次若无其事出现在烟若身边,还在润物细无声的腐蚀着她呢? 万一烟若心动了,再一次落在他的陷阱中,又成为了他的掌中雀那可怎么办呢? 墨星痕决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即使重活一世,烟若未必会再喜欢自己,他也不允许这人的出现再一次伤害他最爱的女子。 身后紫雷噼啪作响,这完全是一副要干架的架势,尽管一个筑基一个元婴,修为相差如此悬殊,墨星痕倒是一点也没有畏惧的神色。 倒是烟若轻咳一声,又摸了摸胳膊上的伤口,自言自语道:“师尊来了,弟子今日取剑受了些伤,想回去好好修养。” 纪云渊立刻关切地凑了上去,尽管只是个小伤口,他也十分慎重的对待:“今日剑冢的事欧阳已经告诉我了,有些人真是太不小心了,惹得一片混乱不说,在场上百个弟子,竟然只有他一个人没有本命剑呀,大约剑选主人也是有门槛的吧。” 墨星痕气得浑身发颤,但是想到烟若的伤口,终究按下雷电不能做什么,只能眼睁睁看着二人的崇明车消失在了云层间。 —— “这是炼丹炉,这是炼丹材料,这是丹方,这是火候。”悉心给烟若处理了伤口之后,纪云渊便一挥袖子,在桌子上摆了好些东西,“明日便是第一节炼丹课,需要的东西我已经给你准备齐全了。” 何止是齐全,简直是奢侈。 一般弟子上课练习的丹炉只需要低级炼丹炉,但是纪云渊不知哪里找来一个五爪金龙炉,丹方倒是详细,厚厚的一本,从易到难,什么类型都有。至于炼丹的材料和灵石,更是堆成了小山一样高,金灿灿刺人眼睛。 “师尊准备的这般齐全,弟子惭愧。”烟若有些说不出话来,眼中酸涩。 以前李大哥入私塾前,李大娘和李小花便会给他准备好笔墨纸砚和所有需要的东西,她很羡慕这些。 蓝烟不会给她准备什么,还会因为她不在身边陪伴而大骂她。 烟若在心中一次次告诫自己,纪云渊不是个好人,他对自己有所图谋,可是那点图谋至于让他做到这一步吗?事无巨细,什么都为她考虑到。 “听说你今日收了一把凶剑,方便给我看看吗?”纪云渊托起下巴,“我有点好奇他究竟有多凶。” 若是真的凶煞就先给烟若去去凶戾之气,不能让一把剑过于张狂。 “也不知道能不能召唤出来,它大概睡着了吧。”烟若嘀咕着,试图召唤出龙渊来。 很快,一把光华璀璨的剑便平放在长桌之上,作为一把剑,它并不长,还有些短小,很适合烟若这种手臂没有那么长的女子使用。 纪云渊细细打量着这把剑,伸手点了点剑柄:“果然凶煞。” 烟若连连解释:“这把剑还是很听话的,毕竟剑灵的年纪不大,我与他沟通过,只是如今他睡过去了,召唤不出来罢了。” “你能沟通剑灵?”纪云渊露出沉思的表情,旋即又露出微笑,“烟若果然聪慧,那你们好好相处吧。我不打扰你了,好好休息。” 他没什么犹豫地走出了凌月殿,烟若这才松了口气,差一点就暴露了自己有清明眼的事情,很可能又会纠缠出花浅白的存在,事情就会变得更加麻烦,她不想这样。 在纪云渊面前,她依旧还是想藏着自己的小秘密,不想被他完全看穿。 走出凌月殿,石伯从墙壁中露出面貌来,悄声开口:“姑娘今日在剑冢禁地里待的时间有些长,大约是在和龙渊的剑灵交流,除此之外再无其他特别之处。” “和剑灵交流?这便是最大的异常。”月光森然,纪云渊脸上的和煦荡然无存,只剩下一脸的冷峻,“上一个我见过直接沟通剑灵的人还是个化神修为的家伙,烟若哪来的这两下子。她一定是接触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人,别让我查出来那人是谁。” 石伯心中惊骇不已,不过是个弟子,主上为何会如此上心呢,这是不是有些过了? 但是他又不敢真的问出口,只点头:“这几日我会继续悄无声息跟着姑娘,确保她的安全。” “那个墨星痕整日里跟狗皮膏药一样缠着烟若,当真烦人。”纪云渊眼中闪过寒光,“既然是去冰窟思过,那不如多住几天,反正护山大阵也常有错乱的时候。” 纪云渊刚走,烟若就松了口气,一回头却看到房间中多处一个小少年,杏仁眼圆圆的,黑色头发,猫咪一样的长相,正瑟瑟发抖看着门口。 “你睡醒了?”烟若忽然反应过来,“不,不对,你刚才假装睡着的。为什么,你在害怕?” 不同于在禁地中凶狠的样子,此时的龙渊真成了一个无依无靠的小少年,委屈地嘟起嘴:“刚才那个人是有些可怕,他身上有御龙的气息,当初这把剑在剑冢里大杀四方,我们都记的这可怕的感觉。” 御龙剑,曾将妖帝萧奈何的宝剑,后来封印在霜寒雪山由冰亦看管,再然后便不知所踪。这么说来这把剑是在纪云渊手中,他夺了这把剑,自然也会继承妖帝的遗志。 烟若忽然生出了思考,她本以为在自己的劝说和刻意引导之下,纪云渊或许不会走上堕魔的道路,可若实际上他注定会走上成为妖帝的道路呢?世人眼中的堕落,在他眼中未必是坏事,她真的有资格决定他未来如何吗? 想来想去,烟若也没想出头绪来,只是一点点记着旁人对她的好,不知将来该如何回报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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