岛上风声吹过,带起叶片相互碰撞,惊起一群飞鸟。 垂在身侧的手动了动,祁长羽低头,视线落在秦曦月白皙的手上。 “你和潮音说了什么?” 她们的那一段对话被灵力阻隔开,听不到一点,秦曦月背对着他,他只看见潮音流了两滴泪化作珍珠落在了他想牵着的那只手里。 “就是朋友之间一些告别的话,”秦曦月想都没想嘴巴就自己动了起来,“比如‘下次回来看你的’,‘给你带好玩的东西’一类的。” 她答的自然,却让祁长羽更加怀疑,若真是这些普通的话,怎么会被故意阻隔开来。 况且,那灵力上有着隐隐红光。 他们先是回到了那个石洞中,沿着石梯下去还能清楚地看见已经干了的血迹,虽已经发暗发黑,但还是能闻到淡淡的血腥味。 到了最底层,祁长羽一抬手,残存的几盏灯亮了起来。 那些怪物早就没了踪影,应该是那天和章鱼妖兽一块被吞了,那些女人的尸体也一样,不知遗落到海底的哪个角落去了。 思及此,秦曦月情绪又低落了些。 跟在她身后的祁长羽向前一步,与她并排而立。 “安心。” 他声音难得沉厚温和,让秦曦月一震,那点低落情绪瞬间消失。 苦笑一声,秦曦月想,她这人还真是容易被别的事情扰了心。 探查了一圈,并没有其他发现,两人就准备去驻扎点找苏植。 只是离驻扎点越近,秦曦月就越发觉得奇怪,这岛上人的气息怎么如此微弱。 坐在木屋台阶上的苏植似乎是察觉到什么,歪着的头正回来,一根小草缠住他的小指,下一刻他就站起准备往外走。 刚好,秦曦月也到了驻扎点,抬眼就是刚刚站起来的苏植。 看见秦曦月的一瞬,苏植怔愣了一下。 秦曦月喜爱打扮他是知道的,可现在她的这身打扮,如同海中精灵一般,让人忍不住想她靠近。 他的眼神变得更加热烈,迈着大步往秦曦月的方向走去。 “姐姐,阿植等了你好久。” 越是靠近秦曦月,他就越感觉口干舌燥,那日意外唱到的鲜血味道让他每时每刻都陷入渴望之中。 他弯身想要抱住想了几天几夜的人,可在看到那人脸上表情的一刹那停下了脚步,只留双臂悬在空中。 “姐姐~” 苏植声音里有些委屈,秦曦月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他的手,问道:“这里的人呢?” “和我们一起下石洞的只剩下一个,”苏植如实回答,“驻扎地的这些人,不知怎么回事,有一部分变成了怪物,我就把那些怪物杀了,剩下活着的都在一个木屋里呆着,我一会带姐姐去看。” 说着,苏植的双臂放下,地面骨气,一朵朵花破土而出,层层花瓣之下就是那些被斩杀的怪物,即便有花香遮挡,还是掩盖不了那浓浓的臭味。 变成不人不妖的怪物,这就是潮音说的代价吗。 见秦曦月皱眉,苏植动动手指,那些花游重新合上钻回了土里。 “姐姐,那些人都在那个木屋里。”苏植抬手指向身后的木屋,“你可以去看看。” 等秦曦月进去,祁长羽立刻抬手掐住苏植的脖颈,声音如同坚冰一般寒冷:“不管你来玉凛山是何目的,最好早点离开,别靠近玉凛山,也别靠近她。” 金色的灵力打入苏植体内,疼痛让他想叫出声,可扼住喉咙的手只能让他发出些气音。 松开手,祁长羽的拇指抹了一下他的脖颈,那道紫色的痕迹消失不见。 “不杀你不是因为看在她的面子上,而是因为你还有用。” 苏植碰了碰脖子,嘶,很痛,他笑道:“我来玉凛山时确实没有任何目的,不过,姐姐和谁一起你也要管,有些过分吧。” 话音一落,他转身看向秦曦月,道:“姐姐看好了吗,我们回去吧。” 木屋的角落里确实缩着几个人,其中有一个就是一位商贾。沾了血的身体瑟瑟发抖,看见她进去时如同猫见了老鼠一样,大气都不敢出。刚想靠近他们一点,他们就立刻挥舞起胳膊。 眼看也问不出什么,秦曦月只好走出来,听苏植问她就无力地回了一句:“去渔村,事情搞明白就回玉凛山。” 苏植进去把那些人带出来,等上了船,他自觉躺在船舱里不出来。秦曦月不指望那些疯了的人开船,于是这艘行驶在茫茫海面上的船是她和祁长羽轮流用灵力驱动的。 秦曦月饿了,好死不死这船上也没有什么吃的东西,她只好垂头丧气地看着海面叹气。 “海里有鱼,可这些日子都吃腻了。” 她的另一个纳袋里倒是有东西,可那个纳袋在渔村老妇人手里。 不自觉摸上手指,没摸到东西的秦曦月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祁长羽给的纳戒早在石洞时就掉了。 完,纳戒那么贵重,她还弄丢了。 看出秦曦月的窘迫,祁长羽揉了揉她的脑袋,轻声道:“无事,不过是个物件,你若还想要,我那还有。等回了渔村,我借阿婆的厨房给你做点吃的。” 比起纳戒,秦曦月更喜欢祁长羽的厨艺,听到这话,她立刻笑了起来:“我要吃手撕包菜。” 靠海,蔬菜倒显得更美味了。 “好。” 阳光照下,海面上闪烁碎影,时有鱼儿跃起,秦曦月觉得有趣,还比起了哪种鱼跳的高来。 只是在海上飘荡了一会便觉无聊,她抬头,刚刚好对上倒映着自己的眼睛。 琥珀色的眼眸中似有雾气遮挡,遮去了祁长羽内心的一片荒芜,却遮不去对面前人的情愫。 秦曦月笑笑,又转过头去。 她总觉祁长羽身上的味道让人安心,隐隐有种熟悉之感,但思来想去,总是打不破那个砂锅见不到底下燃着的火。 微长的指甲轻轻扣着木头,她敛去心神说起了正事。 “等回去养好伤之后,你带苏植去交界吧,必要的话可以杀了他。” 这船上没有活着的植物,苏植在海上的状态也分不出心思听他们说话。 可能是秦曦月说的太过直接,祁长羽一时都有些反应不过来。 “为什么?” 舔了舔干燥的唇,秦曦月垂眸。 为什么? 她不想回答,当初见到苏植时,他确实干净如同白纸,见他可怜,她心生不忍就放心地将他带了回去。 可她连宠物都没养过,如何能养好一个白纸一样的妖。 与不需要管束的伽娜不同,她很担心苏植一不小心长歪,纸上沾点墨痕,只好是不是提点两句,关心几下,觉得难以应付时就交给殷岐,反正他也是苏植的师尊。 又因为想活着提升实力,她不是在闭关修炼,就是在外出任务,难免会忽略苏植。 现在看来,苏植这长白纸早就染了色。 这棵树若是长的直倒是无所谓,若是歪了一点…… “若是恶妖祸人,我们不就是应该出手,你又不是因为私情放过祸害的人。” 指甲被磨的有些粗糙,秦曦月收回手,嘴唇动了两下才出声:“我心软。” 她害怕,害怕那看不见的火焰。 她不知道自己是在看苏植,还是在透过苏植看别人。 她想,能躲就躲吧。 等到天边金云欲吞落日时船靠了岸,等了好几日都没等来消息的村长眼皮直跳,看见船梯落下时心都没落回肚子里。 第一个走下来的是商贾,村长看见他立刻满脸喜色,可等看清楚他的疯癫表情时那喜悦僵在脸上。 接着走下来的是他安排到海岛上的一部分人,还是他明令禁止吃“肉”的那几个。 村长转身就想跑,可一根普通的绳子连着他的手臂将他捆了起来,重心一时不稳的他狠狠栽到地面上,还是脸着地,直接来了个“狗吃屎”。 秦曦月走下来,身后跟着的是一脸冷淡的祁长羽和面如菜色的苏植。 她蹲在村长身边,拽着头发将他的脸掰了过来,眼神像是要吃人。 什么话都还没有说,村长倒先叫嚷起来了。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不想死就放开我!” 闻言,秦曦月笑出了声,假模假样地问道:“不知村长大人是想让我们怎么死,是用那被我们扔到海里的怪物肉控制我们,还是让那只章鱼妖兽游过来把我们都吃了?” 村长如坠冰窟,整个人控制不住地发抖,可眼中恨意明显,让秦曦月觉得更好笑了。 他们都知道了,也活着回来了,那妖兽呢…… 村长不敢继续想下去,一点声音都不再发出,可远处一些村民拿着刻有咒文的武器就跑了过来。 秦曦月冷笑一身,身后的祁长羽打了个响指,那些武器齐齐断裂,上面的咒文也化作烟尘飘散。 这时他们再傻也知道是踢到铁板了。 三人目不转睛往前走,身后是被捆着的村长,没人动手拉着他,可他就像被人拖着走一样,衣服被地面磨破,然后是皮肤,渐渐的,地面染上了一小块红,接着越变越大。 到了村长开会的地方,秦曦月坐在以前村长坐的位置上,身后是祁长羽和苏植,脚边是紧闭着眼的村长。 不大的屋子里乌泱泱地集满了一堆村民,这些人中只有两个人是和秦曦月坐在同一张桌子上面的。 一个是老妇人,一个是老鱼。 整个屋子安静的落针可闻,在秦曦月说话之前老妇人先按耐蠕动了嘴唇。 她双眼含泪,却怎么也不肯让泪水流出来,几十年的委屈藏在里面,还不是让它们流出来的时候。 “那张血书,是我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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