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雯的动作很快，她找宋清泉要蒋和正给她签的字条，宋清泉晚上回宿舍拍成照片发给她，第二天就拿到了艺术楼管理老师的许可。 宋清泉吃午饭时收到她的消息，约自己十二点四十在艺术楼的台阶碰头。 这会儿时间已经不早了，宋清泉喝掉最有一口汤，对许梦轻说：“我要先走啦，余雯在艺术楼等我。” “你们要出去吗？” “不出去。”宋清泉说，“她在画室申请了位置，以后我中午都跟她去那边，也好有个伴。” 许梦轻赞同地点点头：“那快去吧。” 宋清泉嗯了一声，起身前忽然想起教室的备用钥匙还在自己手里。 这是当时她刚刚找蒋和正签好中午不回宿舍的假条后，蒋和正让她去找时简拿的一把，但时简经常不在，许梦轻给蔺原说了一声，蔺原从时简哪里拿到后给她的。 既然现在她中午不用留在教室，那这把钥匙，就没有理由再留在她手里了。 宋清泉捏了捏放在卫衣兜里的金属钥匙，抿了抿唇。 理论来说，她是从蔺原手里接到的，就应该亲自还给蔺原的。 可是昨天晚上之后，她有一点不知道该怎么和蔺原正常说话。 “梦轻。”宋清泉将钥匙拿出来，“你可以帮我把钥匙带给班长吗？” 许梦轻顿了顿，有些为难：“可能不行，班级里比较重要的东西，蒋哥都是要求我们怎么来的就怎么还回去。” “当时是班长给你的。”许梦轻说，“他那个人在这种地方有点过于犟，不是你亲自去还的话，他大概都不会收。” “这样。”宋清泉捏了捏钥匙，又收回自己身上，“说起来班长好像确实是这样，难为大家还对他都没什么意见。” 许梦轻深感同意：“毕竟大家看脸，换成陈子扬那样的，指不定背后已经被我骂多少次了。” 陈子扬最近在许梦轻口中出现的频率有些高，宋清泉故意道：“你们两个关系真好，是从小就认识的吗？” “怎、怎么可能，哈哈。”许梦轻有点小慌张，端起碗喝了一口汤压惊，“……也就是普普通通的关系。” “嗯，普普通通。” “好了好了，宋宋你该走了。”许梦轻连忙赶人，“再不走小心余雯又控诉你是渣女。” 宋清泉笑了两声，不再打趣她，端着餐盘起身，和她说拜拜。 离开食堂，宋清泉给余雯回消息，她要先回教室里拿点书，不然今天去画室里没有事情做。 余雯干脆来陪她，两人在十九班门口碰面，宋清泉让她进来等。 “龟龟，这就是学霸们呼吸的空气吗。”余雯夸张地深呼吸，“让我沾点，希望下次月考能过府南美院的录取线。” 宋清泉被她逗笑：“那你多待一会儿，争取吸一次管两年。” 余雯摆摆手，说：“那当然了。” 宋清泉便不再管她。 她大概收拾了十分钟，主要都是这次月考的题卷。 上午的大课间过后，课代表们就把答卷发了下来，宋清泉找许梦轻借了她的答卷当做参考答案，原本就是打算在中午的时候先自己对照着纠错。 十九班的科任老师不仅仅是讲课快，订正试卷的时候，大部分题也只是三言两语提点一下，班里绝大部分人都是一点即通，她想跟上就必须自己事先琢磨一次。 “我好了。”宋清泉背上她国庆用过的那个大帆布手袋，对着正在参观他们班成绩单的余雯说，“我们可以走啦。” 余雯正在欣赏成绩，听到后转头，眼睛里是兴奋的光：“宋宋你好牛啊。” 宋清泉不明所以，走到她身边：“什么？” “你看。”余雯指着宋清泉的成绩，“虽然你在班上是在这里。” 她点在成绩单的最后一行。 “但是你记得我们年级的理科生有多少吗？”余雯说，“一千五百多！你在一百零七！” “谢谢你安慰我。”宋清泉将下巴放在余雯肩上，“但是这还不够。” 这个成绩放在年级上确实很惹眼，可宋清泉很清楚，这个分数，去不了蔺原可以去的大学。 虽然她不知道他的志向是什么，但是知道他的爷爷是蔺继森后，除了北城里家喻户晓的那两所外，她找不到其他更适合他的学校了。 说不定还会出国。 那就更远了。 她连自己能不能走出府南都不知道。 “没事，我们才高二。”余雯捏了捏她的脸，“还有好多时间。” “走吧。”宋清泉说，“快一点了。” 余雯先她出教室，在走廊里等她。 宋清泉又检查了一遍窗户和饮水机的开关，确定都关好后，才带上教室门，准备上锁。 “小宋。” 蔺原的声音突然出现在身后，宋清泉吓了一跳，差点没拿稳钥匙。 她猛转头去看，正好见到蔺原点头和余雯打招呼。 不过那只有瞬间，很快，蔺原就站到了她身边，很近，她不得不仰起头看他。 “要出去吗？”蔺原问。 “嗯？班长不是昨天就知道了吗？”余雯帮她回答，“宋宋之后中午都要去画室陪我呀。” “……这么快？”蔺原问，看起来有些出乎意料的模样，“我以为至少还有几天。” 宋清泉担心他顺势提起昨天的纸条，连忙道：“班长今天要留在教室吗？” 蔺原嗯了一声：“之后都会在。” “那正好。”宋清泉说，将手里的钥匙递给他，“这是教室的钥匙，之后就该你保管了。” 蔺原垂眸：“之后你中午，都不回教室了吗？” “……嗯。”宋清泉说，拎着钥匙扣晃了晃，“画室那边亮一些。” 窗明几净，也没有枝繁叶茂的树遮挡，蔺原想起宋清泉窗外正好能看见的那棵玉兰树，花期的时候，那会是一个好角度。 蔺原接过了钥匙，说：“确实如此。” “钥匙给你啦。”宋清泉朝他莞尔一笑，抬手和他挥挥，“那班长，我们先走咯。” “好。”蔺原说，“下午见。” “下午见。” 宋清泉拉着余雯，往蔺原身后转角的楼梯走过去。 她是关上了门的，但是直到自己和余雯下楼梯，都没有听见蔺原用钥匙开门的声音。 十九班就在楼梯间的边上，蔺原就是没有开门。 宋清泉忍不住去想，他是不是在背后目送自己。 一个人再有礼貌，教养再好，真的会做到这个地步吗。 她整个中午都没能专心订正自己带过去的试卷。 余雯当时挑的事最大的画室，两个人呆在里面，依旧十分空旷。 宋清泉用的课桌就在余雯的画架背后，两人一人一头，她的耳边是余雯沙沙画画的声音。 她知道自己一直在走神。 脑海里总是不受控的浮现起这一个月里和蔺原相处的点滴，想找到一个能证明她那个荒诞想法的证据，她到底是不是自己臆想里的那个特别。 运动会上被他捡到自己的手机，那是他们第一次正式说上话。 他看起来记忆力很好，还记得自己的样子，分班信息让他将人和名字对上号，所以才在这学期开学时的光荣榜前叫住了自己。 他会给她披上外套，会认真听她提出的建议。 也会因为弄坏了自己的东西想要道歉补偿，邀请自己去做她说过的所谓遗憾的事。 会让自己用他的水杯。 会拐弯给自己递纸条。 他现在每天中午都会留在教室里。 …… 宋清泉竖起签字笔，用一根手指抵住最上面的笔帽，然后忽然挪开。 啪—— 签字笔栽倒在她的草稿纸上，笔帽正对着一行字。 「他可能喜欢你。」 宋清泉歘地撕掉这页草稿纸，揉成纸团，嗖地扔进余雯脚边放着的垃圾桶里。 余雯听见声音，在画架那头问：“宋宋怎么了？” “……没什么。”宋清泉努力想将那行字从自己脑海里甩出去，“草稿纸写满了。” 余雯嗯了一声，没有再说话。 宋清泉重新在新的一页草稿纸上写了一圈，然后重复了一遍刚才的操作。 笔帽再次落下，宋清泉看着对着的字，松了口气。 「他对大家都一样。」 就该是这样，宋清泉想，是自己想太多。 她只是一个有暗恋对象的青春期女生，当然会希望喜欢的人也喜欢自己。 这都是她的自作多情。 祛除掉这些杂念，宋清泉终于能在大画室里专心学习，困了就趴一会儿，冬天的大画室格外冷，她和余雯一人买了一条小毯子放在这里，这样中午要是想趴一会儿，还能保点暖。 元旦放假，许梦轻约她去外面一起复习，宋清泉听到蔺原也要一起，下意识找了借口没有参与。 连着几次月考都在班里倒数五名之间上上下下，吴素梅和宋开金确实对她有不小的意见，管她比过去更严格，宋清泉在心里安慰自己，其实也不算是找借口搪塞。 毕竟她一提要出门和朋友学习，吴素梅便会立刻惊觉起来。 等到收假，许梦轻和她说他们又去了蔺原家里，蔺继森还和他们问了她怎么没有去。 “寒假有机会我们再出去玩。”许梦轻说，“不过应该去不了班长家里薅羊毛了，他过年都要回北城。” “如果期末我能进步的话。”宋清泉佯装叹气，“我妈妈老觉得我一直在退步。” “可怜的宝，我妈也只看班级排名，我懂的。”许梦轻说，“啊对了，我那天听到蒋哥和其他老师在聊捐赠活动，我们寄出去的书签好像很受欢迎。” 宋清泉眼睛亮起来：“真的吗，那太好了。” “那些书签对我们来说可能只是很普通的东西，只是造型别致一点而已。”许梦轻说，“对他们来说倒是很新鲜的东西，听说还有支教老师拿着我们的当样品，教留守的学生怎么做。” 宋清泉嗯了一声。 许梦轻没有听出她声音里隐约的低落。 那对她来说，也是很特别的东西。 最特别的那支绣球，蔺原到如今，也没有像承诺的那样，给她带过来。 他似乎已经彻底忘记了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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