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南，你知道这叫非法拘禁吗！”卫轻乐拍着门板喊。 外面传来的声音十分压抑：“我只是请我的妻子回家住一晚上，明天就放你走了。你好好想。” 话音落后又一声关门的巨响，卫轻乐眼前的房门跟着一起震了震。听起来像是晏南回了自己屋。 卫轻乐黑着脸看着门锁，挽起袖口，用腕表的独立报警系统拨了110电话。 因为原主心脏有些小问题，卫轻乐专门买了可以监测心率的腕表，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派上用场。 听闻是非法拘禁，警方不到二十分钟就赶到了，晏南起初拿出结婚证，想要证明他们是合法夫妻，只是闹了矛盾。 卫轻乐看着表情明显犹豫的警察，直截了当地说：“从结婚第一天我们就分居了，这间屋子里没有一样我的私人物品，我们现在正在走离婚程序。” 她看着几位警察的眼睛，一字一顿地强调：“他这就是意图限制我的人身自由，如果超过二十四小时，完全构成了非法拘禁的刑事罪名。” 警察在屋里转了一圈，果然没发现任何女性生活物品，百来平的房子里只有晏南一个人的生活痕迹。再回头时，看晏南的脸色也严肃起来。 一离开晏南的住处，卫轻乐立刻联系了律师，给出了越快离婚越好的诉求。 她和晏南当初协议结婚之前就拟好了经济独立的文书，双方不存在经济纠葛。如今晏南又是出轨又是差点非法拘禁，打起官司来一点好处或优势也不占。 律师判断，晏南应该会较快同意离婚诉求。 但卫轻乐总觉得有些隐约的担忧。 果然，从次日开始，不接受协议离婚的晏南一得空就跑到研究室蹲守卫轻乐。因为怕回家被蹲，这几天卫轻乐回的都是父母家，晏南还想挽回，不敢闹到卫父卫母那里，这才没贸然打扰。 卫轻乐一边雇来保镖，一边报了警，晏南对她的骚扰行为算是在警察局案头留下了两次记录。 协议离婚失败，卫轻乐直接提交离婚诉讼，没过多久法院的判决就下来了。 上次坦白以后苏方蔓也没走，声称要留下来继续和卫轻乐学习。目睹了晏南这一顿操作，原来对对方的总裁滤镜碎了个底掉，直接倒戈站到了卫轻乐这边。 当天苏方蔓帮卫轻乐拿快递，看见法院寄来文件，兴奋地跟自己成功离婚了一样：“离的好！卫博士，这种男人就不能要！再有钱也配不上你！多帅都不行！” 卫轻乐哭笑不得：“你之前看上他哪儿了？” 苏方蔓认真思了一下：“一方面是有钱也还长的可以吧，另一方面，他不是喜欢那种聪明人么，总感觉好像被他喜欢，我就能被戳个聪明人的章一样。不过我现在醒悟了，再也不会看中这种低级男人了！” 卫轻乐从她手里拿过文件，确认是自己想要的结果后便收了起来，继续和赵崇讨论下午的实验方案。 这宗离婚案件，没在她的生活里掀起一点浪花，平常的好像随口喝了杯咖啡、吃了块糕点。 这才是新时代女性典范！苏方蔓在心里夸完卫轻乐，瞪了一眼赵崇走了。别以为她没看见，赵博士早就盯上卫博士了，这会儿知道人离了婚，肯定比卫博士本人还高兴——就看他嘴角，根本笑的忍不住！ - 科研界的时间流速，向来以年来计算。 从卫轻乐通过《医学速递》公布新项目以后，眨眼过去了五年。 这五年里，工作室人人保持缄默，外界无从得知他们的进展。 只是偶尔有人想起时，总会这么点评： ——“花了一年功夫，就为了证明她老师方向不对，后面自己也没拿出什么成果。钟朝教授是做了什么孽收了这么个学生？” ——“肯定没研究出来吧，不然为什么一点消息也不公布啊？” ——“总觉得白高兴了。当初不是说好的要解决胎儿畸形问题，怎么就变成了研究人造子宫？我看网上好多分析都说不可能啊，别是骗研究经费的吧？？” 于是当《医学速递》再次宣布要采访卫轻乐时，话题一瞬间就有了五年前的流量。 这次与媒体的见面，其实是一次联合采访，也可以看做一场新闻发布会。 卫轻乐给几位业内专家发了邀请，将观众席最中间的位置留给了导师钟朝。 这五年来，钟朝不愿和卫轻乐多聊，卫轻乐只能逢年过节给他发些祝福的消息，钟朝有时会回，更多时候则不回。 发布会开场交给了赵家公司安排的主持人，简单介绍以后便请上了卫轻乐和赵崇介绍成果。 他们资料充足，从文字到影像，介绍了人造子宫的相关技术。 不同于外界构想中，创造出一整个完整、成熟的器官，卫轻乐研究室选择植入一个可发育的器官，它同时受到基因编辑和电脑程序的控制，如果不曾受孕，则植入手术三年后会无伤自然脱落，若是有胚胎着床，则将激活它、它会迅速在孕体的腹腔中固定自己。 底下的记者一边听，一边随手记录着一会要提的问题：女性原本就有自己的子宫，这种情况下，人造子宫不会和原生器官冲突吗？ 一个前排记者刚些下这行话，就听见卫轻乐继续介绍：“人造子宫在女性体内和男性体内的运行思路并不一样。对于女性，我们会直接把人造子宫移植进原本的子宫里，就像在原本的水杯里套了一层钢化保鲜膜，不会影响原生器官；而对于男性，它的机制要稍稍复杂一点。” “可以这么理解：男性体内的人造子宫主要附着在靠近生殖系统的腹腔，人造子宫会反过来引导卵子进入，筛选男方合适的生殖细胞。一旦受孕以后，人造子宫模拟的环境便和人类的子宫没有差别……” 卫轻乐长期的伏案与研究影响了她的视力，让她在几年前戴上了眼镜。 今天要当众讲话，她原本是取下了眼镜的，但介绍到最后时，她用模糊的视力发现，前排最中间原本空着的位置，坐上了人。 卫轻乐把眼镜从上衣口袋里拿出戴上，视野一瞬清晰，看见了正听得认真的钟朝教授，不由得顿了顿。不少媒体的摄像机立刻摇了过去，所有人都在期待发生点什么。 钟老教授居然亲自来听白眼狼的发布会了！对于卫轻乐所说，他是会嗤之以鼻？抑或一会儿当众批评？还是提出专业质疑？又或者找出漏洞，让卫轻乐难堪？ 直播间里看热闹的人也在期待。 【钟老骂醒她！让男人怀孕这叫什么话，亏她敢想？！】 【这个技术现在八字没一撇呢，才刚刚把人造子宫研究出来，后面怎么移植到人体？人体这么复杂，谁知道会不会出什么意外。说不定临床又要十五年。散了吧，二十年之后再来听发布会吧。】 【她几年之前怎么好意思说钟老的想法实现不了呢？我怎么觉得她这个想法更天马行空啊，我赌钟教授跟我想法一样！】 卫轻乐不知弹幕内容，只是没想到钟老真的会来，感激地朝恩师笑了笑。 老师看起来头发白的更多了，但人还是那么精神矍铄，眼里有光，还是那副让她尊敬的模样。 数个黑洞洞的摄像机镜头下，无数人看见，钟朝教授一怔之后也微微笑了笑，原本放在沙发上的左手抬了抬，竖了个大拇指。 卫轻乐鼻子一瞬有点酸，眼睛也有些红。 她从本科到博士，加上后面进了钟老研究室，跟着钟老学习了有十三四年。家里人从来不理解她为什么要为科研付出那么多、牺牲那么多，钟老却知道。 科研这条路上，钟老是她一辈子的老师，而人生这么几十年里，钟老可以算她半个父亲了。 吸了吸鼻子，卫轻乐扬起笑，眼里隐约水光闪动：“还有哪家记者老师要提问吗？” 【草，我看得也想哭呜呜呜呜呜哇啊啊啊】 【我怎么觉得，钟老其实没那么讨厌卫轻乐啊……我看钟老这样，还挺为自己学生骄傲的……？】 【我一个钟教授实验室小透明过来实名报道！不知道你们从哪里听的钟老讨厌卫师姐，我们老师一直最喜欢的就是她好吗！只是思路不同而已！！科研不是非黑即白，你们这些路人清醒点啊，别被媒体和无知网友带节奏啊！】 记者提问到最后环节，许多人抱着收获满满的笔记，十分满足。凭手里这些资料，写个长篇专栏不成问题，点击率稳了！ 最后一家没提问的记者左右看了看，纠结半天还是鼓起勇气举了手，旁边工作人员为他送来话筒。 “请问——” 为了点击率，为了点击率！年轻的记者给自己做好心理建设，硬着头皮问：“我看您前夫晏南晏总之前曾说，贵工作室的资金都是来自您的副手赵崇赵博士家里公司，请问这么大的资金支持，您和赵博士，真的没有什么同事以外的关系吗？” 现场一片寂静。 各家媒体直播间疯狂滚动，无数网友也发出想吃瓜的呐喊。 【问得好！我也想知道！】 【俺也一样！】 【俺也！】 【+1】 卫轻乐没有想到已经“过世”的前夫还能出来诈尸一下，十分不爽。刚刚还带了点水光潋滟的眸子，一下就清冷凌厉起来。 “我以为《医学实验室》是一家严谨的科普媒体，原来也是点击量八卦优先的媒体，重新认识了。另外，您不是第一家跑我这里为这个问题骚扰我的，据我所知，我前夫经常雇人这么做，请问您这次收的辛苦费有五千吗？如果没有，记得让他把差价补给你。至于您刚刚的提问——我的个人私事，和贵媒体有关吗？” 有了！其他媒体纷纷在心里高兴到尖叫：今天的报道视频开头，有了！！！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搭到卫轻乐肩上，她手里的话筒也被往外抽，赵崇用眼神看她：可以吗？ 两人已然十分默契，卫轻乐一眼明白他问的内容是什么。 卫轻乐思考了几秒，面无表情点点头。 于是赵崇清了清嗓子，把话筒凑到自己嘴边：“晏总这会儿估计在看直播吧？既然我私下里跟你打招呼没用，那我就直接在这儿说了：都是三四十岁的大老板了，别这么没格调整天为难前妻成么？别总拿着投资这个话题不放，你早干嘛去了？怎么不投钱？你除了给卫博士一堆绿帽子，还做了啥？” 一片哗然。 说到这里，赵崇忽然一摸鼻头，嘿嘿笑了：“我就不一样了，我不仅投钱，我还一起搞科研，我还能给卫博士生孩子。” 底下记者们原本听得想笑，听见这句话，个个瞪圆了眼睛。 赵博士……在说什么？！ “正好跟大家公布一下，下一阶段我们的实验就进入临床阶段了，我自己就是第一个志愿者。根据评估，手术对人体伤害非常可控，也会给参加的人购买三百万左右的人身保险，有想当志愿者的，都可以过来报名。好了，散会！” 底下记者疯了一样站起来：“等一下！赵博士刚刚那是要接受人造子宫植入的意思吗——！” “赵博士！赵博士别走！” “卫博士！卫博士您可以回答一下我们的问题吗！” 记者潮水一样涌向两人退场的方向，又被工作人员拦住，只能举着手，嘶吼着问题。场面陷入彻底的疯狂。 网络上，看着记者丢下机器去和直播间，去追卫轻乐个赵崇的观众，也疯狂打字。 【这是要自己给自己做实验？？这些搞科研的人疯了吧？！】 【我靠神仙爱情！这就去让我老公报名！】 【赵博士自己都敢给自己搞实验，实验安全应该不错……吧？啊，我一个单身男大学生也想报名！】 【楼上的单身男大，有兴趣谈个关系到人造子宫的恋爱吗？】 【卫博士好飒！我好爱！她真的说到做到，我等技术成功的那一天！！！】 …… 这个世界里，卫轻乐和赵崇成了各路媒体都喜欢报道的一对科研伉俪。 卫轻乐最后还是成功邀请到了钟朝博士，两个科研工作室进行了一番融合合并，并在六年以后，成功让人造子宫移植人体技术成熟。 卫轻乐从没有一句让世界再无畸形胎儿的承诺，却最终做到了这点。 无数科研荣誉和奖项纷至沓来，还有不少企业家纷纷给她的研究室投钱。卫轻乐则用这些钱成立了一个基金会，专门帮助那些有基因缺陷、想要孕育孩子，却没有经济能力承担高达二十万手术费的人。 人类的历史，也因此项科研结果而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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