捉王八（1 / 1）

“爹，你看看你，大家正高高兴兴地吃着饭呢，你老说这些晦气的事情干啥？”虽然老四已经想好了，等回到京师便开始一点点地接手朝政，但是他心里还是有一丢丢的不情愿的，毕竟，在老四看来，他主动提和他爹让他做，这是两码事。

阿昴也已经知道了老四的想法，他对着眼前这个为了自己而甘愿放弃到手的自由生活的四哥，还是有很大的怜惜的，于是聪明的阿昴赶忙转移话题：“爹，其实我也觉得，咱们父子俩的运气都还是蛮好的。”

这话倒是不假。

元祐帝一路走来，都是顺顺当当，安安稳稳的，唯一一次不舒心，还是寿宴上那一出儿。

想当年，元祐帝还小的时候，身为嫡长子的他，身边的拥趸决计不会少。事实也的确如此。不过，也不知是为何，元祐帝只看得上平王和四大国公他们，其他那些世家勋贵的子弟，他通通都懒得搭理。

后来的一系列事情证明了，元祐帝的“眼缘”还真是灵光。那些儿时怀着别样目的的子弟们，大多都泯灭众人，也还真就只剩下他们六个在大楚傲立群雄。

“陛下，你当初是怎么跟我祖父他们玩儿到一起去的？”容执颇有些好奇地问道。

自家祖父平王和四大国公出身各不相同，平王是开国功臣之后，宋国公是大儒的儿子，齐国公和梁国公是朝中新贵家的，陈国公则是首富之子。容执实在是想不出来，这样迥异的六个人究竟是怎么“拉帮结派”的？

元祐帝一听这话，先是四处瞄了瞄，确定梁国公不在附近，这才小心翼翼地说：“我告诉你们，你们可别往外瞎传啊。”说罢，他又捂住嘴巴，小声地说：“其实，我们老早就认识了，只是论成为知己，那还要从我们是在捉王八的时候说起。”

“捉王八？这又不是什么见不得光的事，何必这么小声呢？”猪崽的兴趣一下子就被提了起来。猪崽这个小小的人儿一向心思多，他下意识地就觉得这捉王八的背后还有事儿。

果然不出猪崽所料，南求问自觉地在早餐桌上递出了瓜子盘。

事情还要追溯到元祐帝八岁那年。

那个时候，下西洋和南洋的船队带着满满的金银财宝和高鼻梁蓝眼睛的外邦人回到了大楚，随之而来的，便是充满异域风情的文化风俗。

作为寓言故事中的佼佼者，《龟兔赛跑》也风靡街头巷尾。一时间，京师街头遍地都是吵闹着要养乌龟和兔子的小孩子们。

元祐帝、平王和四大国公当然也不例外。

寻常富贵人家对待小孩子都是宠溺的，即使乌龟和兔子的价格一路走高，那些富贵人家也不会吝惜那一点儿金银，直接买来便是。

不过，富贵人家之中也有例外的。京师之中，便有这么六户人家，毫不留情地拒绝了年幼的孩童要养年幼宠物的请求。

这当然就是元祐帝他们一伙儿六个。

那一年，齐国公十岁，平王九岁，元祐帝和宋国公都是八岁，梁国公七岁，陈国公最小，才五岁。

面对着父母的拒绝，小孩子们自然是不开心的。自己不开心，元祐帝也不免想找找看有没有同病相怜之人，于是乎，曹安便满京师地打听，朝中还有谁家小孩儿跟自家小主子一样，没有乌龟和兔子的。

就这样，两手空空的六个小孩子齐聚在仪阳宫，唉声叹气。

“我也记不清到底是谁出的主意了，反正我们就一起去了北海捉王八。”元祐帝微微仰着头，似乎是回忆起了当时的场景，语气中充满了怀恋。

彼时正是夏天，午后的阳光可毒辣了，面对着北海湖水的诱惑，没有几个人能抵挡得住。

于是，六个人不约而同地就脱光了衣服，鱼跃一般，“扑通”地就跳下了水。

天气又热，湖水凉爽，几个人便在水中肆意地打闹了起来。

还是年纪最大的齐国公提醒，众人才想起来还有王八要捉。就这样，六个人光着屁股在湖中摸索着。

为了能让鱼儿们现身，元祐帝还不停地招呼着岸边的曹安往水中撒饲料。眼见着曹安正慢悠悠地一捧一捧地撒，元祐帝不禁着急了起来，他不断地催促着：“曹安，你快把所有的饲料都倒进来！”

彼时曹安也才九岁，唯元祐帝马首是瞻。他见小主子着急了，自己也不免急躁了起来。乱中出错，一整个大袋子的饲料全都被曹安推入了水中。

那袋饲料比当时的元祐帝还要高，一时间，湖水开始沸腾起来，所有的鱼虾都被香喷喷地饲料吸引而来，在孩子们腿边打转。

六个孩子见着活泼的鱼虾，别提有多开心了，又是摸摸大鲤鱼的背鳍，又是拨弄着大虾的胡须。

“啊——”突然，一阵惨叫声传来，引得众人纷纷回头找起了声音的源头。

很快，当时年纪最小的陈国公便被大家注意到了。他弯着腰，捂住了腹下部，不住地在水里蹦跶，一边嚎啕大哭，一边惊叫着：“疼，娘，疼”。

元祐帝此时还在幸灾乐祸呢：“估计是跑得太快，脚趾踢到水里的石头了吧，都说了叫你小心——”

话还没说完，元祐帝便感觉到一股锥心刺骨的疼痛从屁股上传来，让他也不由自主地哀嚎起来：“啊——疼——”

陈国公和元祐帝就像是合唱团的领唱员，他俩一开口，其余四人也都纷纷开始高声呼喊。

听着小主子叫疼，曹安是什么也顾不得了，一个猛子便扎到水里，试图先把元祐帝捞出来。

比曹安更快的，当然是一直藏在树上的暗卫们，和在附近巡逻的侍卫们。

总之等曹安游到鱼群中间的时候，浑身光溜溜的六个人，已经被抱上了岸。

摆在曹安眼前那情景，简直是让他哭笑不得。

只见，一只大螃蟹被挂在了元祐帝的屁股蛋子上，它的两只大钳子正死死地拧着那肥嫩的臀部，丝毫都不松开。

其余人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

平王身上虽然没有大螃蟹，可是架不住正有两只小螃蟹正一边一个地扒在他的两条大腿的内侧，都快出血了都。

宋国公浑身上下都没有螃蟹，但谁让他手贱非要去摸鱼鳍呢。一只足有成人手臂那么长的肥鲤鱼，狠狠地咬住了他的右手大拇指。

齐国公年纪最大，也最镇定，不过当两只巨大的癞蛤蟆吸在他的胸口处，还不停地吐着舌头的时候，再端方的人也能被吓出狗叫来。

至于梁国公，他比较惨一些。这人倒是摸到了王八，可就是吧，梁国公太高兴了，也不知他是咋想的，非要上去亲一口。这下好了，一个没防备，伸长了脖子的王八，一口就咬住了梁国公的嘴唇，它还打算使劲儿往里缩进龟壳呢。

当然，最为惨痛的，还是最先受到螃蟹攻击的陈国公。被咬到屁股单子的元祐帝，和被咬到大腿的平王，在他面前真是小巫见大巫。因为，一只大螃蟹正抱着陈国公的小雀儿不撒钳子呢。

“爹，怪不得，你屁股上有疤呢，俺还以为是胎记，正打算问——”阿昴天真地开口，不过话没说完，就被元祐帝捂住了嘴巴。

即使元祐帝动作再快，一向见不得他爹过得好的老四还是听到了阿昴的话语，他贱不兮兮地说：“真的？爹，你屁股上真有疤啊？”

不过，很快老四的注意力就被转移走了：“容执，你外祖父身上有没有疤啊？”

“这我上哪儿知道去？”容执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一圈儿，随后在老四脑袋边耳语道：“改日咱俩观察观察。”

元祐帝只当自己没听见老四和容执的盘算，反正死道友不死贫道，他继续回忆道：“我们也就是在那次养病的时候，才发现，我们究竟有多意气相投。”

“意气？恐怕是臭味儿吧！”老四才不相信这么冠冕堂皇的话呢，六个调皮的小孩子聚在一起，要是能整日里干好事，那才叫一个稀奇呢。

这话说得一点儿都没错。

自那之后，六个人简直是形影不离，京师的大街小巷全都被他们一帮霍霍了个遍。当时的老秦王真是天天跟在他们身后，给他们擦屁股，老秦王都恨不得自己能长出六条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