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结与自在（1 / 1）

心结？秦王的心结显而易见，无非就是跟老秦王、郭世子一样，有一个想要早日退休的梦罢了。

其实按理说，秦王是不必过得如此辛苦的，可谁让元祐帝的儿子们有些太过“争气”，有些又压根儿就“不争一口气”呢。

从先帝时期开始，宗室那边就一直是老秦王在管。先帝跟老秦王是这样说的：“弟啊，你看我就三个儿子，一个要当皇帝，一个要当道士，一个要当厨子，我这实在是管不了。宗室那边就你先照应着，等将来云夜继位了，他有了儿子，你就再把宗室交给他们，到时候，你想咋赖床就咋赖床，你就是从天黑再睡到天黑，我都不管你。”

轻信了先帝话的老秦王就这样懵懂地扛过宗室，兢兢业业地如同老黄牛一般，不停地耕地。老秦王也不忘一直催着元祐帝生孩子，为的就是有一天可以卸下重担，带着老秦王妃过自己的逍遥日子去。

就这样等啊等的，元祐帝的儿子们就如同一根瓜藤上的果子一样，源源不断地被生出来。老秦王有几次他都是笑醒的，每天早上他都要从老大到老八这么翻来覆去地数上好几遍，他还兴奋地跟秦王妃说：“陛下这都有八个儿子啦，估计离我退休的日子也就不远了。”

可是呢？元祐二十八年的寿宴改变了一切，从老大到老八，那是全军覆没呀。毫不夸张地说，当时，整个殿中最难过的不是失败被擒的儿子们，也不是坐在高台上看着儿子们自相残杀的父亲，而是坐在宗室首位，嚎啕大哭的老秦王。

老秦王着实是消沉了一段时间。那段时间，他白天精神恍惚，还要为聚众谋反之事做收尾工作，比如，给老大到老八从宗室除名，安排人围住他们的府邸，想法子解决被围以后他们的吃喝问题等等，晚上回到家，他还要面对着来自老秦王妃的小心翼翼的提醒：“我把咱们在江南的宅子都收拾好了，咱们啥时候去啊？”

就这浑浑噩噩的，老秦王艰难地解决完了老大到老八的问题，他整个人也胖了好几圈儿，那可不是吃胖的，就是浮肿的。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阿昴的到来对于所有人来说，都是峰回路转。老秦王看着嗷嗷待哺的婴儿，笑容又回来了：“陛下这不是还能生吗？那就再生个十个八个的，等到他们开始识字了，我就教他们背族谱，学规矩，不出七八年，我就能去江南了。”

当然，好消息还不止这些呢。伴随着阿昴的长大，先是老四回来了，老二被放出来了，老三也带着揣崽儿的妻子回来了。老秦王笑盈盈地看着他的“人才储备库”，一天三封乞休折子地上，他已经做好准备，打包好行李，就等着驾车去江南呢。

谁知道，他这一等就又是好几年。老秦王日渐失去了耐心，元祐帝也快有些招架不住了，不过好在，老秦王还有个儿子呢。就这样，当时还在整日琢磨着吃喝玩乐的星禾他爹被推了出来。

这件事于元祐帝和老秦王而言都是开心的。元祐帝是刚跟儿子们的关系有些缓和，既然儿子们不想插手朝政，那么他也不愿意勉强儿子们。老秦王呢？只要他手里的活儿有人来干，管他是什么牛鬼蛇神呢，老秦王是再没有不愿意的。再说了，能给整日游手好闲的儿子找个正经差事，他也能更加放心地去江南不是？

于是乎，只有星禾他爹，也就是新晋秦王一个人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或许人们会觉得老秦王的乞休，新秦王的心结都是在演戏，是得了便宜还卖乖，但是熟悉老楚家人的朝臣们皆知，这个家族里大多都不是正常人。除了至今还想着争权夺利的老大、老五老六和老七老八以外，其他人整日想着的都是如何才能不劳而获，如何才能逃避工作？就连元祐帝在阿昴出生以后就在暗自计划着退休了，别以为内阁看不出来。

有的时候，朝臣们也在想，老楚家的人是不是脑子都有些问题，怎么人人都趋之若鹜的权势，在他们眼睛里就成了新鲜的粪团子呢？唯恐沾上那么一丁点儿。

这谁知道呢？这世上就是有些普通人无法解释出来的福气，偏偏身怀福气的人，在老楚家还特别的多。老楚家的福气跟那爬山虎似的，一结就是一大片，即使有时候它的部分枝丫会干枯，但只要春天一到，那爬山虎就会蓄势待发，爬遍整座山坡。

话说回来，虽然秦王的推拒在不明内情之人的眼中实在是有些惺惺作态，但是他也的确是十分不情愿罢了，否则好好的一个人，咋老二就问了一句：“您还好吗？”就当街发疯了呢？

“其实，解开你爹的心结也不难，宗室那边，大多数时间还是很清闲的。”老四倒是不再怼星禾了，他认真地劝慰道。毕竟他一直这样在长安卖冰糕也不是长久之计，这活儿需要顶着烈日，走街串巷的，辛苦极了，肯定不如自在四待在秦王府用着冰盆，吹着冷风安逸。

老四说的也是实话，宗室那边的确没有多少活儿要干，清闲得很。

平日里几乎就是哪家红白事了，谁家生孩子了记录一下，皇家学院那边有啥问题了，解决一下，再日常地派人维护一下老楚家祖坟就行了。至于说像元祐二十八年那种，大规模的工作，是极其罕见的，大楚立朝百年也就有过两次，一次是先帝时期五王叛乱，再一次就是老大他们。

普通人整日里为了一日三餐来回奔波，于他们而言，这份工作算得上是十分清闲的了，唯一的早起上朝这个缺点，在高薪酬的衬托下也微不足道。按照普通人的眼光，这样好的工作为何要拒绝呢？赶紧抓住机会才是。

可是，老楚家的皇子皇孙们，自在惯了。明明能天南海北地跑，为什么非要把自己困在京师呢？缺钱的时候，就地支个摊子，或是讲上一段老二写的书，或是写几个字拿来卖，又或是做些京师的时兴点心，如今，大楚开放繁华，赚钱的法子多的是。赚够了，就继续前行，登高望远，踏浪逐风，这日子多欢畅啊。

所以，无论是什么工作，对于皇子皇孙们来说，都是拖累。秦王当初这样想，星禾现在也是这样想的：“我当然知道活儿不多啊，可我明明就有更舒服的日子可以选择，为什么非要去掺和到朝政里呢？”

听到这话，老四是不再劝了，因为他也是这样想的，要不是看老父亲实在是被朝政束缚地太辛苦，他才不愿意帮阿昴看着这江山呢。

“那你就这样在长安待下去，一直不回京？不过，不想回便不回吧，只要你开心便好。”阿昴也理解星禾，就像他十分明白哥哥们不愿意再入朝一样，人生只过这一次，既然有条件，那就让自己更快乐些吧。

星禾和其他人一模一样，都喜欢薅阿昴脑袋上的小揪揪。他蹲下身子，难得认真了一回：“我还是会回京师的，不过，不是现在罢了。我才十七岁，先让我过几年逍遥日子，等到我爹干不动了，我就回去接班了。”

这番话倒是又震惊了众人一回，任谁也没想到，整日里只想着玩闹的星禾竟然早早地就做好了继承的准备。看着他脸上的真挚，没有人怀疑他是在说瞎话，毕竟，星禾虽然调皮，但他一向说到做到，说今晚祸害他爹，就绝不会等到天亮。

“哈哈哈，没想到吧，我还有这打算。总之呢，阿昴是肯定不用愁宗室那边了，还有我在呢。至于阿昴的孩子，就一切随缘吧。”星禾笑嘻嘻地说着话，阳光洒在他的脸上，一片璀璨。

他有这想法不是一天两天的了，自从收到他爹的那封写满脏话的信，他就做好了决定，因为那封信里还写了些别的东西，真正地柔软了他的心，让他感受到浓浓爱意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