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子之间的“战争”结束了,结果显而易见。元祐帝将百姓策略运用得炉火纯青,得到了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与之相对的,老四他们则因为轻敌和自大不出意外地迎来了人生的第一次战败。 不过,与老四和阿昴而言,这场演习所带来的利远大于弊。 最起码,他们明白了,他们的父亲并不是只会纸上谈兵,他们的父亲虽然从未离开过京师,却始终将天下牢牢地掌握在自己手中,运筹帷幄,即使他们的父亲从未与平民百姓相处过,这个惟我独尊的帝王也从不曾轻视小看过大楚子民。 “其实不是我赢了,而是百姓们,大楚的每一块基石赢了。”元祐帝看着码头上逐渐退去的渔船对老四和阿昴说道。 此时,大家都盯着忙碌的海面默默不语。是啊,一直以来都是百姓们在打仗,哪怕是军中将士,卸下盔甲之后,他们也是百姓。当百姓们坚定不移地与懂得尊重他们的君王站在一起的时候,这个王朝总是战无不胜的。 渔民们在日出的陪伴下,开始了辛勤的劳作,毫无怨言地继续着日复一日的生活。 时间推着生命往前走,他们的旅途也要继续往下走了。 大家演习的时候,齐世子带着他的亲兵们游山玩水去了,如今元祐帝都坐到驴车上了,他倒是回来了。一向话多的齐世子此时结巴起来:“你、你们、你们不会再杀回来了吧。” 看着齐世子那畏畏缩缩的模样,显然是被元祐帝想起一出是一出的本领吓怕了。元祐帝笑着安慰道:“放心吧,咱们下次见面应该就是在京师了。” 齐世子瞬间一颗心放回到脚后跟,他牵着阿昴和猪崽的手,话也变得浓密起来:“这说的是什么话?好像显得我多不欢迎你们似的,我可是巴不得你们在这里多住几日,元宵的时候,阳城那边满是烟花,我还打算跟你们一道去看呢。我原打算这几日就去抢票的,谁知道你们竟要走——” “那你就去抢票吧,我们多住几日。”容执毫不留情地掐断齐世子的话尾巴。 齐世子的话匣子被猛地关上,他瞬间瞪大了眼睛,放开握住猪崽和阿昴的双手,倒吸一口凉气。海边的冷空气下肚,吓得他直打嗝。 容执这下子倒是舒心了,他看了一眼老四,后者立刻会意,驾着驴车就往营门口驶去。 只留下齐世子一人在海风中伫立凌乱:“你们下次来前儿打个招呼啊!别说来就来啊!我承受不住啊!你们要再来,至少给我带点土特产啥的,别空手来啊……” 齐世子的声音越来越弱,驴车越走越远,众人离下一站也越来越近。 邕州,邕州古道的终点。大约二百多年以前,当时还存在的北戎狼子野心,撕毁了前朝同北方草原各部的通商条约,更是阻止北方战马流入中原,无奈之下,前朝只得从南诏购买马匹,邕州古道由此被开辟。 当时,源源不断的战马通过这条幽深的古道,从南诏的首府太和城被及时运来邕州。虽然英勇的战马最后也没能阻止前朝的覆灭,不过,这条古道和古道上的事,注定会在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书写属于自己的英雄故事。 后来,成祖改天换地,一统天下,老楚家的帝王们广开商路,大兴科技,仅仅百来年的时间,中原就有了大楚自己培育的强健战马,邕州古道也渐渐冷清下来。一直到北戎覆灭,这条古道也终于完成了自己“驱除鞑虏”的使命,退出了历史舞台。 不过,虽然邕州古道不再承担运送战马的任务,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就能光荣退休了。没错,他,邕州古道,被返聘了。 完整的邕州古道绵延几千里。有时他像一条巨龙蜿蜒在高山峡谷之间,有时他像一只猎豹穿梭于林间垭口,有时他像只小兔子在江边崖下蹦蹦跳跳,有时他又像狐狸一样在桥边的草丛中躲躲藏藏。 既然邕州古道拥有如此美妙的身姿,他又怎么可能不会被狡猾的元祐帝所利用?于是,极具民族特色和自然风情的邕州古道在经过了鼎丰镖局的精心润色以后,华丽转身,他变成了一条兼顾跟团游和自驾游,路上各类设施服务齐全的旅游线路。 “看,你们老爹我,是多么慧眼识珠啊!当时朝廷里好多人反对我修邕州古道,我也懒得费工夫跟他们扯皮,干脆你们老爹我就让咱家的鼎丰承包了这条古道,如今这条路上的钱真是越赚越多,朝里边好多老头儿后悔莫及,求着咱们要入股呢!”元祐帝一路上都在吹嘘这自己的丰功伟绩,听得大家抓耳挠腮,浑身上下都不痛快。 “你可别吹了。”老四驾着车往邕州城内行进,他不耐烦地反驳着:“说得好像是你一个人的功劳似的。” 阿昴也渐渐找到了饿跟他爹作对的乐趣,紧随其后地说道:“我都听娘娘说了,当时是她先提起的利用邕州古道搞旅游,你当时可抠了,娘娘想在古道上修公共茅厕,安排公共马车,你都不舍得掏钱。” “我、我那叫审核预算,她都没有可行性的成本分析,我怎么可能一下子给她那么多钱?”元祐帝愤愤不平,只是他说得越来越没有底气。 “咦——”听到元祐帝那无力地反驳,众人异口同声地奚落起来:“你就是抠门罢了。” “我那叫合情合理地花钱,才不是抠门呢,再说了,我这几年可大方了!” “你就是抠门!就是!” …… 突然间,一阵欢快的呼喊声由远及近地传来:“老爷——少爷——” 众人向城门口望去,那在城门口愉快地朝他们招手的,不是曹安和他的小徒弟小乐又是谁? “曹伴伴,你们怎么这么早就来了?不是说等龙抬头,咱们在太和城见吗?”猪崽和阿昴见到老熟人,飞快地跑过去,一人一边牵起小乐的手问道。 曹安和小乐对视一眼,他俩的眼中皆浮现出一丝忧愁,细细看过去,他俩头发干枯,面色发黄,眼窝深深地凹陷下去,眼底还有一圈圈浓重的乌青,看上去就是一副熬了好几个大夜的样子。 元祐帝仔细回想了一下,暗卫们并没有报告给他,京师有异常情况,不过,曹安同他一道长大,五十几年的宫中生活早就养成了曹安喜怒不形于色,谨慎稳重的个性,如果不是遇到了十分棘手,难以应付的状况,曹安是绝不会以此种疲惫的面貌出现在他面前的。 曹安看着元祐帝的脸色逐渐变得严肃凝重,不由得苦笑道:“老爷,少爷咱们先去客栈吧,此处实在不是说话的地方。” 众人满腹疑窦,只得暂时将好奇和怀疑按捺下去。 直到回到客栈,曹安看了一眼不明所以的容执,小乐将容执轻轻地按在椅子上,他才缓缓开口:“京中和朝中都无甚大事,就、就是平王世子可能,有些癔症罢了。” “什么?我爹疯了?”容执立刻从椅子上弹起来,高声喊道。 曹安忙解释道:“没疯,没疯,平王世子只是、只是变得有些愣。” “那不就是疯了?”容执瞪大双眼,说话间隐隐带着些哭腔。那一瞬间,往事如走马灯一般,一幕幕地出现在他的眼前。有把年幼的他架在脖子上,在草原纵情驰骋的父亲,有跟他一起偷偷喝酒,然后一起被陈氏拿着鸡毛掸子赶出家门的父亲,还有曾经在北地的战场上并肩作战,一起杀敌的父亲…… 容执的眼中蓄满了泪水,他激动地说:“我爹怎么就疯了呢?他还那么年轻,他还等着盼着退休去养鱼呢,他还没等我回家呢。他疯了,我曾祖母,我祖父,我娘,我,我妹妹可怎么办?郭家军那么多将士可怎么办?还有——” “郭少爷,世子好着呢!他就是想退休想得有些魔怔了。”听着容执越说越不像话,曹安实在是没忍住打断了他。 听到这话,容执立刻擦干眼泪,坐回到椅子上,一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的样子,淡定地说:“啊,想退休啊!那、那没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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