畅娘子的头面当然没有被送进刘府。她爹尚且自顾不暇,哪里还得空闲去给畅娘子安置头面。 正如数年前,百姓们围在世家府邸前讨伐的那样,此时的刘府的门前也聚集了好些激愤的女子,令人欣慰的是,也有不少男子加入了进来。 皇后坐在巷口的马车上,看见聚集的人群中男女各一半,她终于开心地笑了。 这才是皇后想看到的场景。不是男帮女或者女帮男,而是你帮我,我帮你。百姓之间的互帮互助不止局限在男女内部,而是跨越界限,平等公正地看待每一个人。 惜音离宫一事,随着佞臣们被免官,他们手下的说书人们无法再去搅风搅雨而逐渐平息下来。 这整个过程中,惜音,老二的姨娘们,还有贺氏这些原本被困在后宅之中的女子都是受益人。 惜音终于可以毫无顾忌地去农学院上课了。 前段时日,京中流言纷纷,惜音嘴拙又不通文墨,她唯恐自己被有心人误导说些违心的话,她只能听皇后的话待在农庄里,连门都不出。 如今,她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带着米花去上课了。 老二的姨娘们则是已经带着孩子们登船了。 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南下,姨娘们还雇了鼎丰镖局的镖师作保镖。他们打算第一站先去江南,一边游玩,一边批发些丝线,也学一学南面刺绣的样式。 姨娘们带着孩子们“呼啦啦”地一下子全走了,整个府邸一下子就空了。 清晨,老二看着尽情舞剑的苏氏,他仿佛又回到了年少时节,还没有夺位想法的那几年。他一心只想着写日记骂元祐帝,过得是那么自由而纯粹。 不过还好,如今一切又回到了那个时候。 贺氏也挺开心的,她买下了一个带铺面和院子的二层小楼,开了一家制陶工坊。 制陶是贺氏最擅长也是最喜欢做的事。尚在闺中之时,贺氏便能烧得一手好釉。当时贺氏便想着,若是她嫁去刘府后过得不好,就干脆和离开工坊好了。 如今倒是一语成谶,不过对于贺氏来说,制陶可是天下间第一如意事,她只会比以前更加开心。 惜音、姨娘们和贺氏经过了漫长的等待或是觉醒,终于过上了自己真正想要的生活。 这也让关注着她们的人开始学着反思或是改变。 畅娘子便是其中之一。 “娘亲,娘亲,你快去看看吧。”月儿手里举着一串啃了一半的糖葫芦,跑到楼上,拽着贺氏就要往楼下跑。 制陶坊开了快两个月了,来购买、学习制陶的人络绎不绝。贺氏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浓,月儿也跟着变得越来越活泼。 贺氏洗了洗手,牵着月儿下楼。她边走边说:“上下楼的时不要跑,若是摔到了,可就不美了。” 月儿敷衍似的“啊”了几声,又催促着贺氏:“娘亲,你快一点儿。” 贺氏只好无奈地笑了一笑,不紧不慢地加快步伐往楼下走去。 一楼大厅里站着的,是一个贺氏万万没想到的人。 “阿、阿畅?”贺氏小心翼翼地问道。 没错,来人正是畅娘子。 也不怪贺氏不敢轻易肯定,如今的畅娘子跟以前判若两人。 畅娘子以前最喜爱珠宝首饰,出一趟门恨不得把所有亮闪闪的东西都戴着,同样的衣服畅娘子决计不会穿第二次出门。 可是现在,站在工坊内的畅娘子素面朝天,发间只有一根素净的木簪子,衣服也是旧的,虽然被洗得很干净,可是衣角的折痕依然清晰可见。 贺氏猛一看见这种打扮的畅娘子,她还以为是刘府遇上了什么事,畅娘子被人欺负了。 按理说,畅娘子她爹虽然已经不当官了,可是他好歹也在京师经营了二十几年,还有一大堆门生故旧。刘府的日子虽然回不到过去,也不至于被人欺负至此吧。 想到这里,贺氏忙走上前,关切地问道:“这是怎么了?你怎么这身打扮?你的首饰呢?是不是被人抢去了?谁干得——” “我没事儿。”畅娘子轻轻地按住贺氏的手说道:“真没事。”说罢,畅娘子还原地转了个圈圈。 贺氏看着活泼的畅娘子,一下子笑了出来,不过她眼中还是含着浓浓的担忧。 畅娘子看懂了贺氏眼中的担心,她笑着说:“我找到工作啦!” 贺氏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畅娘子忙给她讲起了,她爹被免官以后的事。 当畅娘子刚刚得知她爹被免官的时候,她还不能很快地接受。那几日,她自虐般地待在大门之后,聆听着府外抗议人群的怒骂。 最开始,畅娘子还会回嘴,也会隔着大门与他们争执。可是渐渐地,被人痛骂了一顿的畅娘子开始静下心来回想,女子就真的比男子差吗? 畅娘子越想越觉得不服气。她自认为,即使在其他方面她比不上,但是在潮流时尚方面,她绝对能压倒一大片男子。 后来,随着事件逐渐平息,围在刘府门前的人群也逐渐散去。可是畅娘子的这种想法却并没有就此消失。 畅娘子迫切地想要知道,会不会有人同意她的想法。 于是,畅娘子命人打听了贺氏的近况。当她听到,贺氏不靠男人,不靠娘家,一个人把工坊经营得如火如荼的时候,畅娘子笑了。 从那一天开始,十七岁的畅娘子真正地长大了。 在她爹还醉生梦死的时候,畅娘子拉着兄长开始计划起了全新的生活。 为了节省开支,兄妹俩卖掉了大宅院,辞掉了丫鬟仆人,搬进了小四合院。 兄长边抄书边读书为科举做准备,畅娘子则勇敢地走到了街面上找工作。 看着兄妹俩努力生活的模样,他们的爹也终于放下了多年的偏见,正计划着开个小学堂帮孩子们启蒙补习。这一次,他男女学生都教。 经过了快两个月的改变,刘家的生活终于慢慢重新走上了正轨。 兄长的课业一日比一日好,被先生夸了好几次。畅娘子也如愿地成为了鼎丰卖场的导购,再次回到了那些她心心念念的珠宝首饰,胭脂水粉的身边。 畅娘子跳着说道:“我现在可是金牌导购呢。以后夫人若是去买东西,我能给夫人好大的折扣。” 贺氏看着畅娘子开怀的模样,也捂嘴笑了起来,就连一旁的月儿也在“嘻嘻嘻”地笑着。 畅娘子看着贺氏,认真地说道:“我今天来,是来给夫人和妹妹道歉的。” 听到这话,贺氏皱了皱眉,没忍住开口说道:“这——” 可没想到,畅娘子握住贺氏的手说:“以前种种是我做错了,我必须要道歉的,对不起。”说罢,畅娘子放开贺氏的手,深深地鞠了一躬。 “还有月儿,对不起。”畅娘子也干脆地朝着月儿鞠了一躬。 “阿畅,没关系的,以前你还小呢。”贺氏刚忙扶起畅娘子安慰道。 听着贺氏温柔的话语,畅娘子却说道:“你们愿意原谅我,那是你们大度。再说了,我做错了就是做错了,哪怕最终你们原谅了我,也不能否认过去的错误。” “这不是因为我年龄小就可以搪塞过去的。”畅娘子一字一句地说道。 贺氏看着畅娘子亮晶晶的眼睛,再次笑了出来。 那一日,畅娘子道歉的身影永远地镌刻在了贺氏和月儿的心上。 在畅娘子离开后,月儿在贺氏耳边小声说:“娘亲,我又喜欢姐姐了。” 贺氏也温柔地说:“娘亲也喜欢。” 京师的众人度过了一个美好而宁静的夜晚,通州市舶司的人们却无法安眠。 前段时日,流言纷纷扰扰,通州也深受其害。 原本老四和容执打算带着人马,将那些惹是生非的说书人给一锅端了。谁知道,元祐帝下了死命令不准他们插手这件事,就连阿昴眼泪汪汪地跑回宫撒娇都没用。 元祐帝和皇后说,这是大人的事情,让他们小孩子乖乖回去吃饭睡觉。 已经三十五岁的老四和二十四岁的容执,只好带着八岁的阿昴和十一岁的猪崽龟缩在市舶司里,任由流言发展。 后来,佞臣们遭了殃,流言也渐渐平息了。窝在家里的老四他们总算是可以出来活动了。 按照以往的规律,大家一起出动必定有幺蛾子,果不其然,又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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