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封王旨意到府中的那天,我们就已经起了和离的心思了。”岳氏回忆着说道。 老二的长子如今十一岁了,在得知他爹变成了“福王”之后,他的第一反应就是收拾包袱,要带着弟弟们离开京师。 长子是这样跟他娘岳氏说的:“这破王位,谁爱要谁要,我要是被立了世子,那些大臣们肯定不让我跟肉铺的大壮他们蹴鞠了!” 类似的情景几乎在每个姨娘的院中都发生了。 正是从这个时候起,姨娘们不约而同地想要和离,带着孩子们一起离开王府。 可是王府并不是普通的宅第,姨娘们想要离开王府何其艰难。一个不甚,万一惹怒了元祐帝,到时候整个王府都会受牵连。 所以姨娘们只得暂时按捺住想要离开的心思,默默地等待着。 直到惜音与元祐帝和离,离开皇宫的消息传来。惜音可是贵妃,太子生母,她都能顺利和离,就别说老二的妾室们了。 这下子,姨娘们原本就蠢蠢欲动的心变得更加坚定起来。 只是,还没等到老二从通州回来,京师的流言就首先变得令人恶心。 岳氏鼓起勇气说道:“如今坊间流言纷纷,对于那些鼓吹‘男尊女卑’言论的人,我们深恶痛绝。” 说罢,就有另一个姨娘壮着胆子,接着说道:“我们也想让那些臭男人看看,这世上的女子离了男人也可以过得很好。” “我们想为世间女子正名,也要为男子正名。”岳氏迎着元祐帝欣慰的目光说道:“这世间,也有如王爷和陛下一般,不屑于‘男尊女卑’,愿意平等地体面地对待女子的人。” 岳氏的话音落下,紫宸殿陷入了一阵沉默之中。 元祐帝对着皇后轻轻点了点头,皇后微笑着问老二:“你娘呢?静妃怎么说?” 老二对着皇后憨憨一笑说道:“我娘如今忙着听大师讲经呢,她说她没空儿管我,让我别去打扰她,请您做主就好。” 从前静妃还在宫中之时便喜欢礼佛,可碍于榆妃处处刁难,她也不敢在宫中诵经。如今倒是都好了,静妃也能随自己心意念经打坐了。 “孩子们呢?孩子们怎么说?”元祐帝认真地问道。 “陛下,孩子们听说我们今日进宫,一大早就将行李收拾好了,说是要带着他们娘亲出门玩去呢。”苏氏笑着说道。 元祐帝捋了捋胡须说:“好,既然你们都愿意,那朕就命礼部下旨了。” “谢陛下!”姨娘们齐声答谢,她们脸上的喜气都快溢出来了。 随着礼部官员去往老二府邸宣旨,京师的大街小巷瞬间又多了些谈资。 不过,这些都是私下的,在无法确定元祐帝是何意图之前,没有人敢明目张胆地因为“男尊女卑”的话题而公然批评元祐帝。 真正将这件事情推向高潮的,是老二和姨娘们,孩子们写的文章。 这些文章被刊登在了第二日的《猫儿胡同日报》上。其实说是文章,老二他们写得更像是回忆录一样。 老二讲述了他在被贬为庶人之后是怎样的颓废,又是怎样因为看到姨娘们在努力生活而重新站起来。 他说,遇到困难的时候,女子比男子更懂得坚持和改变。 姨娘们对比了在二皇子府和庶人辛家的生活。她们以前只知道邀宠献媚,从未知道这世界究竟有多奇妙。囿于府中,她们既看轻了自己,也看轻了老二。 她们说,“抛头露面”用自己的双手去挣钱,跟大家一起学习,使她们成为了新的自己,不用依靠男子而活的自己。 她们说,无论是男子还是女子,都不能一概而论。这世间的男子中既有宵小,害怕被女子压过一头的,也有像元祐帝和老二那样的,期盼着每个人都活出自我的。 孩子们的文笔则更稚嫩,却也最能打动人心。 孩子们说,以前他们看着姨娘们浓妆艳抹,只为博老二一笑,他们便也学着姨娘的样子,争宠陷害,样样都来。他们小小年纪书没读过几本,阴谋诡计倒是学到了不少。 可是,自从姨娘们开始素面朝天,学着操持着自己的事,孩子们也快乐不少。 “我二哥长了一双臭脚,回回都要把蹴鞠踢进泔水桶里。” “那是我第一次上街卖报纸,赚了两文钱。我没舍得花,给我娘买了线。我娘看着线就哭了。” “哥哥们跑得太快,我追不上,我以后再也不让他们抱了。” …… 孩子们的快乐跃然纸上,有不少人读着读着眼眶就红了。 老二他们的文章引起了不小的反响,原本稍微势弱的“男女平等”派,人数一下子就多了起来。 这些人再在茶馆中遇见那些鼓吹“男尊女卑”,“妇德”的人,也开始了据理力争,双方吵得面红耳赤,不可开交。 而最终将这场争论画上句号的,则是一群意想不到的人。 户部刘侍郎家,后院。 “娘亲,咱们真的能离开了吗?”月儿俯在娘亲贺氏的腿上,弱弱地问道。 贺氏抚了抚月儿头顶的两个小揪揪,温柔地说道:“月儿,出府以后,咱们就要靠自己挣钱了,日子会很艰难,也没有漂亮衣服穿,你真的愿意跟娘一起离开吗?” “娘亲,爹爹和畅姐姐都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他们,我不想留在这里。”月儿仰头看着贺氏说道。 “好,娘亲带着月儿一起走。”贺氏将月儿紧紧搂在怀中轻声说道。 月儿就是除夕那晚,肉肉跑过去搭话的小女娘。当时,月儿的话总是被畅娘子打断,肉肉还为此怼了畅娘子呢。 贺氏是月儿的生母,也是户部刘侍郎的继夫人。 刘侍郎的原配为他生下了长子,后来原配在生畅娘子坏了身子,没几年就去了。 原配去世以后,刘侍郎便亲自教养一双儿女。直到畅娘子满十岁,懂事理了,刘侍郎才又迎娶了贺氏。 贺氏进门以后,因为第一胎生下了月儿,没能一举夺男,她便遭了刘府的冷待。 不仅管家的对牌被刘侍郎拿走,就连贺氏和月儿的吃穿用度也被克扣,而平日里贺氏悉心照顾的畅娘子,也对她和月儿颐指气使起来。 对于这一切,刘侍郎只是冷眼旁观着。哪怕月儿被饿哭了,刘侍郎也未曾去抱抱她。 原本,贺氏一直认为是自己的错,是她的肚子不争气。 可是贺氏在读了老二他们的文章之后,她才明白,她没错,她的月儿也没错。 错的是那些像刘侍郎一样,鼓吹着“男尊女卑”的人。 贺氏想,她是刘侍郎亲自求娶来的妻子,光明正大地被刘府用八抬大轿迎进来的人。这场婚事,不是她而是刘侍郎求来的,她并不欠刘府什么。 既然刘府如此对她,那她便离开好了。 第二日清晨,贺氏牵着月儿去到了京兆衙门。 京兆衙门的动作很快,几乎是刘侍郎刚回府,差役和女官就带着和离书上门了。 “不知礼数!贺氏那贱人在哪儿?还不快去把人给本官带回来?”刘侍郎看着那已经被贺氏签好的和离书,涨红着脸叫嚷道。 畅娘子也在一旁添油加醋:“爹爹,她可真是不要脸,您可要好好修理她,否则以后旁人怎么看待咱们家啊!” 听到畅娘子的话,差役和女官对视一眼,他们都在自己的心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看着刘侍郎准备吩咐管家去叫人找贺氏,差役忙上前一步阻拦道:“刘大人,贺夫人要和离,有理有据,您要是不签,来日可就要亲去衙门与贺夫人当堂对峙了。” 女官也在一旁假意附和道:“您是户部侍郎,怎能为了这和离事宜就上堂呢?” 听着差役和女官的话,刘侍郎深吸一口气,他刚想张口却被畅娘子打断:“谁规定的?不和离就要上堂,这难道不是夫家说了算吗?” 差役和女官忙张大眼睛盯着畅娘子,刘侍郎则是一把捂住畅娘子的嘴巴,在她耳边小声说:“你闭嘴,那是陛下亲口谕旨。” 听到“陛下”两个字,畅娘子一下子安静下来,缩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刘侍郎也知道,和离之事要是闹大了,元祐帝绝对不会高兴,只好咬着后槽牙签上了名字,盖上了印鉴。 差役和女官带着和离书,抬着贺氏的嫁妆离开了。 贺氏和月儿是如愿了,不过刘府的风波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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