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以身着一身白衣款款而来，恰似在船上初遇之时，温柔潇洒眉眼含笑。 “原来是你们啊。”白以只是诧异了一瞬又恢复如初，笑着说道。 “白公子，这是市舶司的辛提举，你们认识啊？”高当家眼睛睁得圆滚滚的，惊奇地说道。 “彼此见过。”容执颤抖着肩膀一边看着哭得凄厉的猪崽，一边使劲憋住笑说道。 白以正是那日在船上被猪崽错认为是美人大姐姐的白衣大高个儿，也是在猪崽还不算太长的岁月里最让他难以忘怀的人。 “原来是提举大人，在下白以，兽园的当家。”白以对着老四恭敬地行礼。 “免礼，白公子好久不见，上次没能向白公子说声抱歉，还请见谅。”老四装作没听到猪崽的哭嚎，一本正经地说道。 “大人客气了，还要多谢大人的晕船药，在下才能平安抵达洛阳。”听到老四的歉意，白以心下暗想，这群人坐得了官衙，卖得了货，果然是别具一格。他姿态仍旧谦虚有礼，只是语气开始逐渐放松起来。 老四赶着回衙门写折子为雀鳝的事做收尾，因此并没有和白以寒暄太久就抄起仍在哭泣的猪崽，领着容执和阿昴就离开了码头。 “在下的兽园随时欢迎两位大人的莅临。”临别之际，白以真诚地邀请老四和容执前去参观兽园。 听到兽园，阿昴也没在意猪崽愿不愿意去，抢先回答道：“俺们一定会去的。” 白以听到这话，咧开嘴角，眼睛眯成一弯月牙，点点头目送着老四他们离开。 “白公子，恭喜你啊，搭上提举大人这条大船，以后再兽园的经营上，你就不用那么辛苦了。”高当家真诚地说道。 见到白以与老四他们相处融洽，高当家不仅不嫉妒，反而心里酸酸的。 这么多年白以一个人是如何苦苦支撑兽园的，码头的商贩们都心知肚明。 兽园开销大，白以为了能让动物们吃得好一点节衣缩食。白以为什么总穿白衣，那是因为他只有这么一套比较正式的衣服。 虽然后来兽园的开放能够增加一笔收入，可是架不住随着兽园名气越来越大，被丢弃在兽园门口的动物也越来越多，开销蹭蹭地向上涨。 听说白以还把洛阳老家的地卖了来维持兽园呢。 幸好现在白以与市舶司有交情，很多人看在老四的面子上也不敢再随意丢弃动物了。 白以看着老四他们的背影伫立良久，他有预感，这群人肯定能为兽园带来好运，说不定也会为整个大楚的流浪动物带来好运。 “猪崽，你别哭了，不就是认错了人嘛，没什么大不了的。”阿昴握着猪崽的手，对着正在抽噎的猪崽柔声安慰道。 “说不定人家都忘了。”老四看着猪崽哭得实在凄惨，忍住笑意说道。 “真的吗？”猪崽从老四怀里抬起头，红着眼睛问道。 “我也不知道，不过你看白公子今天都没有提起这茬，这起码说明人家根本就不在意。”老四不想欺骗猪崽只能硬着头皮说道。 容执见状也帮忙转移话题：“你看白公子人多好啊，耗费心力财力建兽园，再说了，人家白公子整日忙着兽园的事，怎么会在意这些细枝末节。” 猪崽将眼泪鼻涕蹭在老四衣襟上，瓮声瓮气地说道：“他的确是个好人。” 老四和容执猜得丝毫不差。 白以的确没把猪崽错认一事放在心上。他本来就很忙没空闲想东想西，而且在他眼里猪崽和兽园的那些小动物们一样，都是需要被关爱的，孤单无措的时候需要被哄一哄。 至于被错认成小娘子，白以也早就已经习惯了。 他身量虽高，却眉清目秀长了一张小家碧玉的脸，他师姐孟嫂子还称呼他为“白嬷嬷”呢。再说了，白以这张脸在动物世界可吃香了，经常他走来路上都有猫猫狗狗主动过来在他腿边蹭来蹭去。 老四他们的议论白以不知道，白以的想法老四他们暂时也无法知晓，而且他们眼下可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呢。 雀鳝没有了，白以正忙着在码头买鱼给动物们做粮食，老四他们则是聚在书房一起写折子。 虽然雀鳝已经被挫骨扬灰，灰烬全部都被深埋在地下，可是这件事还是警醒了老四他们。 那天实在是他们运气好。 想想若是那天赵阿常没有去码头买红菜头，吴当家的船早一日到港，或者赵阿常和吴当家没有去凑热闹，也不去禀告老四他们，又或者高当家自私一点，不等白以来就先把雀鳝高价卖给别人，这其中有任何一种情况发生，雀鳝都会流入市场，后患无穷。 像这类事情，将来肯定还会发生，肯定也不止会发生在通州，各地的市舶司不能靠着这样的运气去分辨外来的活物，朝廷需要干预。 于是，老四以通州市舶司的名义递上了上任之后的第一封奏折。 自从老四他们走后，元祐帝就时刻关注着通州市舶司的状况，因此在内阁收到奏折之前，他就已经知晓了来龙去脉。 从暗卫口中得知老四他们写了奏折寻求朝廷的帮助，元祐帝就捋着胡子笑个不停。 就像之前老四跟阿昴说得那样，元祐帝也认为寻求帮助不丢人。 要为雀鳝之事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仅靠老四和阿昴的力量是不够的，老四和阿昴能影响通州市舶司，可是泉州、阳城、明城呢？即使阿昴能够以太子的身份下命令，可是该怎么做呢？用什么标准做事呢？ 只有朝廷出面制定细则条例，才能杜绝此类事情再次发生。 自从元祐帝知晓了老四上了奏折，就一天三趟地派曹安去内阁抱奏折，他还动不动就问阁臣们有没有新的折子，弄得文首辅都想大逆不道地套麻袋打他。 直到这日，通州市舶司的奏折被送了上来。 文首辅看着那套着红色封皮的奏折，没忍住嘴角瞥了一瞥。想到最近元祐帝那喜笑颜开的模样，文首辅深切怀疑，这封奏折就是父子之间在嘘寒问暖。 “吴大人可有空？能否帮我看一下安王的奏折？”文首辅捏着鼻子，拎起奏折就甩到了吴大人的桌子上。 吴大人与文首辅想得差不多，他也不觉得老四才到通州几天就有什么要紧事，这奏折肯定就是父子之间的肉麻话。 “我……”吴大人也想像文首辅那样找一个背锅的，可他一抬起头才发现，整个内阁只剩下了他一个人，其他人都不知藏到哪里去了。 吴大人只好硬着头皮打开折子。 “咦？”吴大人一目十行扫完奏折，却不想老四是真的发现了些问题。 “都快回来，有正事，咱们去见陛下。”吴大人拿起奏折，从犄角旮旯里把同僚们拉出来，就赶着去见元祐帝。 阁臣们到的时候，元祐帝正气定神闲地喝水，仿佛正在等着他们似的。 “众位爱卿有何要事啊？”元祐帝故作正经地说道，实则连站在他身后的曹安都能感觉到元祐帝语气里的神清气爽。 文首辅真的是咬牙切齿地看着元祐帝，慢吞吞地说：“内阁收到了安王的折子，关于雀鳝一事还请陛下定夺。” “哎呀，我儿递奏折了？朕都不知道。”元祐帝笑得开心极了，脸上的胡子一抖一抖的：“你们都看过了吗？每个字都看过了吗？” “阁臣们都已经看过了。”文首辅嘴上平淡地说着话，还顺手将奏折地曹安，心里却在不停安慰自己，别生气，别生气。 元祐帝接过奏折，一边点头一边阅读，时不时还要表扬几句：“嗯，不错，安王的文章写得不错。”“太子的字进步得实在太大了。” “陛下，此事如何解决还需要尽快定夺。”文首辅实在忍不了了，他纵横官场几十年，第一次打断了元祐帝。 意识到文首辅的说话中已经隐隐含有怒气，元祐帝这才正襟危坐与内阁讨论起来。 紫宸殿的情况，老四他们并不知晓，他们正准备出发应邀去兽园参观呢。 至于独守宫中的老父亲，老四和阿昴已然将他抛之脑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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