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船的终点是在前朝旧都长安，不过，这中间，游船还是会时不时靠岸的。 老四他们就是在游船靠岸的时候出门做生意的。 说是生意，其实就是一个移动烧烤摊。 老四的烧烤手艺可是在御花园每一株花草的见证下成长起来的。其实他也没有什么秘方，主要就是多放料。这个法子对于口味重的人来说就是美味，可要是到了南方，说不定就吃不开了。 今天，游船停靠在洛阳。 老四他们一大早就出门赶早市买最新鲜的食材，回来之后就在船上洗菜，切菜，串串子，忙得不亦乐乎。 看着日头逐渐西垂，老四他们扛起烧烤架，背着干净的烧烤串，提溜着一筐木炭就出了门。 老四他们今日是在城墙下摆摊的。 几百年前高耸威武的城墙，如今早已破败不堪。城墙下，商贩们一字排开，热火朝天的景象与斑驳的城墙形成鲜明的对比。 阿昴看着城墙，垂头丧气地问道：“哥，将来百姓们会不会像忘掉这城墙一样，忘了大楚呢？” 洛阳也是前朝旧都，曾经的他气势恢宏，亭台楼阁，画梁雕栋比比皆是，可是如今这里却不复从前。大楚立国这两百年来，还有多少百姓会记得，曾经有一个瑰丽的时代在这里闪耀。 阿昴想到前朝，又想到今日的大楚，会不会某一日，大楚也会消失在历史长河中？只有后来人抚摸着城墙，在这里抚今追昔 老四感受到了阿昴语气中的灰心，放下手中的烤串，蹲下身来问道：“你说的大楚，是指咱们这群姓楚的人，还是指你脚下的这片土地呢？” 阿昴不明白两者有何区别。 老四认真而耐心地跟阿昴解释起来。 如果阿昴心中的大楚，指的是由他们这群姓楚的人建立的王朝，那么肯定会被百姓们遗忘。朝代的更迭是正常的，没有哪个王朝可以万世永存。 可如果这大楚指的是这片土地，那么没有人会忘记它。这片土地就是大家的根，即使有一日，这皇位不再是属于姓楚的，黎民百姓，华夏族人永远不会抛弃，更不会忘记自己的根。 听完老四的回答，阿昴更加焦虑了：“既然知道王朝会消失，那么当政者不是要更加努力地保全祖宗基业吗？” “阿昴，你要想清楚，你保的祖宗基业是指皇位，还是三皇五帝留下的后人？”容执也放下手中的活计参与进来。 这对于阿昴来说是个很难回答的问题。他既想要让楚家的皇位永远传下去，又想要使百姓们安居乐业，永享太平。可是如果有一日，坐上皇位的楚家人破坏了百姓们宁静富裕的生活呢？ 选皇位还是选百姓？ 阿昴还没想明白，就听见隔壁捏面人的小贩在跟另一人说话：“我祖上还是前朝皇室正统嫡系呢！” “那你如今在这里捏面人，不会觉得伤心吗？” “为什么伤心？我祖宗们搞丢的江山，关我什么事？” “你就没想过，要是能到两百年前，你至少也是个皇族吧，你的孩子们也肯定比现在富贵。” “想那么多做什么？我只在这里给你捏面人就已经够累了。再说了，我如今父母安康，家有贤妻，儿女聪明，我的亲人朋友都在这里，回去做什么？” …… 听着两人的对话，老四和容执笑了，一直在偷吃的猪崽笑了，阿昴也笑了。 是啊！想那么多做什么呢？拿捏面人的小贩回不去前朝，阿昴也去不到将来。 阿昴想着，管他呢！子孙后代能不能守好楚家的皇位，他是没办法干预的。守得住最好，守不住，被百姓赶下台，那也是他们自身的问题，关他小阿昴什么事？ 正如那小贩所说，阿昴的亲人朋友都在这里，他要守护的也是如今的百姓。至于在皇位和百姓之间，阿昴会怎么选？阿昴觉得，如果真到了那个时候，他会做出最正确的选择的。 现在，比起关心这些有的没的，还是先看看火吧！肉串都被烤焦了。 结束了两天的修整，游船继续向西前行，朝着终点长安进发。 不比洛阳古城墙的萧条，长安前朝的建筑倒是保存得很完整。许是因为先帝即位之后，就把长安旧宫当做行宫，重新修缮不止起来的缘故吧。虽然，先帝和元祐帝都不曾在这里住过。 长安连接大楚东西，因此这里的胡人倒是蛮多的。 老四一看满大街都是从西域而来的胡人，就乐开了花。这哪里是外邦人啊？这简直就是一个个移动的金疙瘩啊！ 没错，老四他们的财路来了！ 上船的时候，老四和容执各背了一个大箩筐。一个里面满满当当都是晕船药，现在已经见底了，估计回程如果有人上来，很快就能销售一空。另一个里面装得就是胡人最需要的东西——防晒霜，而且还是升级版哦，更加高效健康，还更加便宜。 于是，船一靠岸，老四他们就背着箩筐走街串巷，推销起了防晒霜，连着卖了好几天。他们一边卖，一边买。一路走下来，防晒霜一个也没剩下，他们的箩筐里也塞满了各式各样的纪念品。 这天也是如此，眼见着天都黑了，老四他们便打算在街上吃点儿羊肉串再回去。 主要是，那羊肉串香极了。 羊肉串被放在烤架上滚来滚去，时不时还发出“滋啦滋啦”的响声，眼见着红色的肉逐渐被炭火和烟气熏黄，那店主毫不吝啬地刷上酱料，再撒上孜然和辣椒，瞬间香飘十里。被裹满香料的羊肉串就好像等待被拆封的礼物，不断地说着：“来吃我啊！” 老四好不容易才挤进人群中，点好肉串，却在不经意间瞅见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那人正专心致志地烤着肉串，头也不抬。他身旁还有一个妇人，应当是他的妻子，一面收钱，一面给那人擦汗。 容执带着两个孩子焦急地等在路边，好不容易等来的却是拎着肉串失魂落魄的老四。 还没等大家发问，老四就低声说道：“老三。” 是的，经营着烤肉摊的正是传闻中已经去了云南的老三和柯氏。 容执悄声问道：“他们不是去了云南吗？怎么会在这儿？” “爹不是把三哥攒的钱都还给还给他了吗？听说那些钱能买好些铺子呢，怎么三哥在这里烤羊肉串呢？”阿昴递给猪崽一根羊肉串，一边吃一边问道。 老四挠挠头皱着眉头说道：“我也不知道。难道是他们出了什么事，才在这里摆摊挣钱？” “四哥，咱们把挣来的钱也给三哥吧，三哥如今也不容易。”猪崽一向心软。 “我给了，我趁着没人注意，就把钱全扔进三嫂的钱袋里了。”老四说不上来自己此时是什么心情，也没有要过去相认的想法。 老三那么爱面子，都支起摊子了，老四他们要是贸然过去打招呼，老三虽然嘴上不会说什么，可是他心里估计还是会难过的吧。 老四他们正打算悄悄离开，却不想有一个中年大汉挤进人群之中，高声喊道：“柯娘子，我来交明年的租金，您收好。” 租金？什么租金？ 正当老四他们疑惑不解的时候，那中年大汉对着老三就是一通夸赞：“辛公子和柯娘子就是人好，从未给咱们涨过租。” 那大汉身旁还有人应和着说：“可不是，自从辛公子和柯娘子买下咱们这一条街，哪家商铺不说他们夫妻俩人好？” 还有人疑惑地问道：“辛公子，您也不缺钱，怎么就想起来摆摊了呢？” 老三这才抬起头看向身旁忙碌的柯氏说道：“我夫人喜欢吃，我就给她烤了一次，谁知从那往后问起肉串的人越来越多，我就索性摆摊出来了。” 听完老三的回答，周围人哄笑着，气氛和乐。 只有不远处的老四他们还懵着。 一条街？谁买的？老三？就那个满头大汗烤肉串的老三？ 老四觉得自己的一片真心全都喂了狗，顿时怒火中烧：“辛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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