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两点才入睡,六七点方思慢就从床上坐起来 这个不算长的夜晚,她的睡眠整体说不上好坏,没有药物的辅助也成功入睡,或许是白天看了屋里照片的缘故,一晚上都在梦见她妈,总是站在门边冲她笑,也不说话。 她起床没走两步心里就涌起一阵恶心,快步想往洗手间去,没想到还在途中的时候就感觉到头部一阵尖锐的痛,像一万根针以不同的频率刺激着她的神经。 意识到自己快要失去意识,方思慢立即转身往床前跑 再近一点!还要再近一点!就快拿到了! 她内心紧张的惊呼着 可是最后很遗憾,还是慢了半步,她不甘心的闭了眼,堪堪晕倒在离手机一米之内。 半个小时,并不算太久 但是在连走路都荡着回声的空旷屋子里却显得格外的漫长 晨风在吹,时钟在走,但是时间却冷清的冻住了 没有正常家庭亲人的关心,也没有朋友的问候,这间屋子此刻除了冷风和躺在地上晕倒的人外,什么都没有,什么都那么冷清 那个隔她咫尺范围的骨灰盒静静的放置在书桌上,无言的对着她 方思慢醒来的时候还保持着往床上伸手拿东西的姿势,动了动,调整了有些麻木的肢体 令她惊讶的是,晕倒过后大脑的疼痛感似乎减轻了许多。 她动作迟缓的从地上起来,走上桌前轻抚着骨灰盒 刚才晕倒的瞬间她只有一种情绪 ——恐惧 不是恐惧生死,而是恐惧自己不能亲手完成该做的事。 方思慢眼光沉沉的看着黑色木盒,她不想连送她妈妈最后一程都办不到。 方思慢转身看着这间屋子,看着她刚才倒下的地方 她在想象着,刚才自己如何像尸体一样倒在那儿,像濒死的老狗一样沉默、安静,整个房子也同时紧追着她的步伐,再度阴森,变得冷寂、变得更加空旷,像是包裹她的棺椁。 她思绪发散开来,忍不住继续想,如果自己再也不会醒来,或许会在这里发烂发臭,腐朽到没人认得出来,紧接着她又摇了摇头:或许不会,周瑾应该会第一个发现她、带走她,连同桌上的骨灰盒,她们都会得到最妥当的安置,在这种事情上,方思慢总是无条件的相信周瑾。 从生到死都想了一遍,方思慢悬崖勒马,将情绪收了回来,刚才迫切的想要向周瑾求救,现在紧握着手机却又犹豫了,想了又想最后还是决定不通知他刚才发生的事情,心里也立马做了决定,快速的穿好衣服往熟悉的医院赶。 她这段时间的身体一直很奇怪,她不能简单的忽视它们,都视为失眠后遗症了。 不算敞亮的路上依旧灰蒙蒙的 方思慢站在路边等车,注视着不远处的早餐店,这一次,她几乎可以确定,这段时间以来复视以及听力变差的情况是真的很严重,并不是她的错觉 现在的她,迫切的想要一个答案,一个身体对她的答案。 她来的早,医院线下窗口的号还有剩,匆匆忙忙挂了号就往问诊室走,到外面时已经站了不少人 在这细窄拥挤的医院回廊等了四十多分钟后才叫到她的号。 面前坐着的是个五六十左右的男人,周围还围着几个学生,又或许是助理 方思慢大致看了两眼,她对这个医院十分熟悉,不过现在算上眼前这个医生,都是她不曾见过的人 一翻细细的盘问后,对方却是什么也不说,只是紧锁着眉头在纸上写了些检查项目让她去做,等她顺利的做完一切项目,几乎就耗费了一上午的时间,赶在对方下诊时冲到了他的面前。 中年男人原本已经脱了白褂,却还是敬业的接过她手上的各种检查单 他对这个女人印象很深刻,他一上午要问诊几十个病人,虽然来的人多,确诊的人是很少的,但是这个女人描述的所有症状,几乎都吻合,为了避免误诊,他才让她去先把必要的检查都做了一遍。 “我的身体什么情况?” 方思慢看着对方不停的翻看报告,脸上的表情很是怪异,忍不住督促的问出声 “你家里之前有没有脑瘤家族病史?” 虽然对方什么多余的话都没说,但是方思慢脑中立刻惊雷乍起,震得她大脑一片空白,连带着五脏六腑都血淋淋的扭在一起,生疼。 方思慢忘了自己是怎么走出问诊室的,出来后也不知道去哪里,干脆就直接在候诊厅的座椅上坐了下来 人在面对突如其来的打击时往往是沉默的,因为无法接受、也因为惊慌失措。 她还记得当初她爸生病,朋友与他的对话,朋友问他:会害怕吗?害怕死亡吗?他说,生命的本质就是死亡,或早或晚,他不害怕,只是觉得愧疚,对不起妻女。 沉默一会儿,她爸突然继续说道:但是这个也不是我的原因,我控制不了自己生病。 方思慢那时站在门外,只感觉悲伤,今天却是实打实的感同身受。 对于这个病的了解,一直停留在她刚读初中那会儿,他爸才确诊的时候 测验肿瘤属性那短短几天,她妈瞬间白了头发,原来人真的可以一夜白头。 结果出来那天,她妈默默的走进洗手间,她站在外面听见她一直在抽泣,在方思慢的记忆里,那天她妈大概是把下半辈子的眼泪都流完了吧。后来的后来,她妈总在手术室外的走廊来来回回一圈一圈的走,好像这样能帮对方承担点什么痛苦一样,但最后如同大部分恶性肿瘤病人那样,他爸没能睁着眼下最后一台手术。 方思慢的妈妈是一名十分优秀的医生,常常受人夸赞,受人敬仰,没有人比她更清楚这种病给人带来的生理痛苦,但是她却对爱人的病毫无办法,看着他痛苦难受□□挣扎最后再接受他死去。 整理后事布置灵堂的时候,方思慢到处都找不到她,后来发现她拿着两人的照片坐在楼梯间的地板上发呆,嘴里在自说自话 “我前两天才买了两箱草莓味的牛奶” “也不知怎么,一大男人喜欢草莓味的东西” 她笑着笑着眼睛红了,右手手足无措地磨蹭额边的碎发,看起来破碎又心疼 她对找来的方思慢说 “以后、以后再也没有人喝了,怎么办”。 从前那个闪着光永远优雅的女神,她的女神 此刻悲伤和痛苦像海啸一样,挟天风裹海雨般朝她袭来,像要把她淹没 方思慢看着她,生怕她下一秒就会窒息,她很害怕,她从来没见过这么难过的母亲 她抱着她颤抖的身体,抱的很紧、很紧,怕下一秒就会失去她。 那一天,迎来送往,很多来追悼的人,她妈眼睛总是红红的,但是却不曾哭过,始终站得笔直 很优雅,很体面。 方思慢坐在人来人往的椅子上,捏着手里薄薄的一叠检查报告,翻来覆去,就算是什么都看不懂,也还是执着的翻阅着,无形的和自己较劲,试图去了解一些与自己的系统知识完全不在一个层面的东西。 看着一个个生硬怪癖的专业词语,她最终还是放弃了,将资料叠放在一起,重重的按在自己的腿上 一仰头,靠着座椅后背,呆呆的望着医院雪白的天花板。 方思慢觉得与自己是个人相比,自己更像是上天的玩具,相较于幸福快乐的人生,它更愿意看到自己满受挫折的样子,自己在荆棘丛林里翻滚了前半生,现在才觉得生活有一点甜度,生活又开始扔出一袋刀子,刀刃都向着她,令人胆寒不敢逼视。 她瘫坐着 友情、亲情、爱情,都在脑中过了一遍 漫长的几十年中,真正快乐的日子屈指可数,她自认是个顶平凡的人,也享受着平庸,都说吃得苦中苦,做得人上人,可是她并不想成为什么人上人,生活的苦难却是没有一件绕过她。 她坐了许久,也想了许久,最后整个人变得自暴自弃的平静 突然就想起白斩对她说过的话,死亡并不是终点,她会与思念的人相见 活得长与短真的不必计较。 她直起身,将手里的资料折叠好放进包里、最靠近内侧的隐秘位置,拍了拍双腿,深呼吸后站了起来 她并没有打算要积极治疗,相比之下,她更想尽力的过好接下来有一天就没一天的日子。 她来时急匆匆,医院大厅的过道几乎没有多余的时间去关注,现下离开时才开始注意到上面的照片 零零总总展示了五六排,有着每个医生的照片、姓名、职称,有方思慢熟悉的人,也有新来的不认识的,她记得以前她妈妈的照片也会贴着这里,最左上角的位置。 她习惯性的抬眼望去,熟悉的角落早已经换上了其他人,是个陌生面孔。 方思慢抚摸着熟悉的框角,更加深刻的认识到了什么是失去,于自己是不可磨灭的痛苦,于别人便是遗忘 遗忘对方一切存在过的痕迹,生活在继续,只是他们不会提起、也不会再记得她。 一个人如果不在了,遗忘就成为像呼吸一样平常的事情。 周瑾中午饭也没吃就从公司出来了,当他花了一个多小时的时间赶到方思慢家里的时候,大门紧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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