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机票提前了，我们下周就走。” 晚上吃饭的时候，周瑾面不改色的宣布了这个消息，没有任何的修饰词，不是应该、可能，是很直接的告诉方思慢：我们下周就走。 白斩和方思慢感到同样的震惊 “为什么？ “你着急回去吗？” 两人一前一后的相继问出声 方思慢问完的一瞬间就开始在心里默默的思考，在确定自己一切手续都办理好后才开始松了一口气。 “唐泽公司出了点事，我在这里也帮不了什么忙，有些事也需要我急着回去处理了。” 周瑾在这里呆得太久了，久到方思慢时有时无的就自动忽略他是一个有事业的人。 席间的气氛一下有些凝重 白斩扭着眉只是沉默不语的夹菜，她知道两人的离去是必然的，挽留的话语不仅没有用，还会徒增离别的伤感，此刻除了专注于自己的饭碗，她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 一顿饭吃得索然无味，当方思慢把最后一个菜盘子端回厨房的时候，身后响起了周瑾的声音 “一起洗碗吗？” 方思慢收住了出去的脚步 她知道对方不是单纯的在邀请她，但是出于什么目的，她一时也不清楚 主动的走过去将碗放进水池，扭开水龙头开始有板有眼的刷洗起来，无声的等待着周瑾接下来的话语。 “有些事我觉得我需要告诉下你。” 周瑾用帕子沾了洗洁精仔细的擦洗着切过肉的菜板，外套被他脱了挂在一旁，身上单薄的一件毛衣，也不觉得冷。 “嗯、你说。” “唐泽的公司出了点事。” “嗯、你刚才说了。” “他们自己的工地上有农民工为了讨工资跳楼自杀了，不止一个，或许还牵扯到更大的事情，所以唐泽暂时被带走问话了。” “然后呢。” 方思慢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很平静 她知道，周瑾这次来的目的和对方有很深的牵扯，她心里有些害怕，害怕周瑾也被牵连进去，想知道更多、想让对方快点说、一口气说完 “然后、万合地产现在群龙无首，唐境被迫回去主持大局了，毕竟是家族企业，此时没有比他更适合的掌权人了。” “你呢、对你有什么影响吗？” 始终得不到最想要的答案，方思慢终于鼓足勇气自己问了。 “我还好，影响不大，就说合作的事宜要相应推迟了，其他没什么要紧的。” 听到回答的方思慢心中的大石终于落地，悄悄的松了一口气，不过随即又想到那张吊儿郎当的脸，心里的渐渐有些担忧起来。 “唐境，你觉得他能应付得来这些吗？” “是个机会，那小子虽然看起来不靠谱，但骨子里是个聪明圆滑的人，除了偶尔有些孩子气，但是好好打磨下的话，无论将来他接不接他们家里的生意，对他而言都是绝对的有利无害。” 周瑾好像并没有正面回答自己的问题，方思慢比没有追着往下问，只是似有所感的喟叹到 “可是打磨自己，真的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情，要是熬不过去呢？” 感觉到对方话语里的隐隐担忧，周瑾这次没有拐弯抹角，很直白的说道 “他爸只是退居幕后了，并没有全部放权，对于这种人而言，或许现在正是下棋的好时机，家族企业，看似风光无限，实则里子早就有了很多污垢，或许只是借着这次的名头清洗吧。” 方思慢知道周瑾这些话都是在安抚自己，她将双手从池子里捞出来，在围裙上擦了擦，借着去洗手间的名义离开了，出门后紧接着一拐角出大门去了。 对于唐境，自己确切的说不出来一种感觉，很肯定的两人没有任何暧昧关系，亲情更是谈不上，朋友？好像也有点勉强，但是心里也同时可以肯定，自己对他是有些亲近的，自己此时也突然想起，好像自己要离开这件事，从来都没有告诉过他，而且有些事情，不管怎么样，还是想要自己去了解一遍才能安心。 她点开对方的头像，在点进朋友圈，这时才猛然发现，唐境好像很久都没有发朋友圈了，以前是一天N条动态，烦的她都将他屏蔽了。 翻看着对方的资料，头像、背景、动态，都没有任何的不妥，但是方思慢知道，有什么事情被改变了，在这些不起眼的日子里。 周瑾来后她就刻意的没再抽烟，家里的打火机、烟灰缸、烟盒，所有和烟有关的物件，都一件不留的消失了，但是此刻，方思慢疯狂的想要借助它，压盖自己心里莫名的情绪。 “你好，拿盒烟。” “长城吗？” 方思慢又瞬间的发愣。诧异的抬头后看到是熟悉的面孔，随即低沉的从嗓子里发出一声‘嗯’。 李鸿阳简短的瞥了一眼这个女人，她许久没来了，除了职业装，好像她永远就只有灰色的卫衣可穿，款式也不变，简直和她本人一样的无趣和呆滞，他静静的看着她拿了火机和烟盒后，走到门口开始就地蹲了下来，自己只听得见打火机的声音和夜里一闪而过的微弱火光，对方始终背对着他，吝啬露出她任何一点表情。 唐境接到方思慢电话的时候才从酒局里脱身回到家不久，看到来电后有瞬间的错愕，短暂的失神后单手将电话夹在肩头，偏着脑袋关了门。 方思慢听到电话里有关门的声音，环境也十分的清净 “唐境、是我，方思慢” “你才回家吗？” 当真拨了电话过去，方思慢又变得不知所措起来，觉得自己问什么都很没有立场，只得问一句很没意义的话。 “我知道”唐境语气有一丝笑意，将钥匙随意的丢在玄关，快速走去沙发像瞬间失了所有力气似的瘫坐下去，发出一声享受的叹息声。 方思慢一下沉默了，她有些不知道怎么继续聊，又不能直接挂电话，唐境似乎很累，两人彼此坚持的沉默了几十秒。 “唐境、我要暂时离开成都了。” “嗯、我有一些了解。” 唐境又泛起了笑意：“所以你今晚打电话过来，是特意和我告别吗？你别搞的那么伤感，你知道的，我这人神经有些大条，对这些情绪其实感知能力也不是特别敏感的，再说了，你又不是不回来了。” 唐境对她了解也不多，但是自从在小姨会诊的地方无意见过一次后就知道，这女孩的日子好像比自己想象的还要难过。 “回去后，要开心些，什么时候找回开心了什么时候就回来，等那时候，我给你接风洗尘啊。” 方思慢听着噗嗤一声就笑了 “我天天都很开心啊。” “呵，你知道我对你最直接的印象是什么吗？纯！太纯了！就不装什么心思，对一个陌生人都那么的不设防，这样的人撒谎都没人会信的。虽然在现在的世道这样的人或许人生路不太好走，因为太淳善了，但是我们大家都要清楚，这不是什么坏事，小学课本从小就教人之初性本善，无论落到怎样的田地，怪的都是世道不该是人。 方思慢有些赧颜，对于他这样高的评价有些羞愧 “?我不是你所想那种好人，有时候，我也会贪心，会盘算着利害得失，是个十分爱计较的人” “你们多久走？” “下周” “有点遗憾，我可能来送不了你了。” “我知道的，所以、其实我还想问，唐境最近你还好吗？” 气氛有所放松，方思慢终于可以自然的问出这个问题。 唐境一下有些沉默，过了一会儿才开口回她 “我以前总是希望被人用我所期待的想法来对待我，但是现在认识到，这个本身就是坏事情，除了家人，没有人会无底线的迁就你，说了要改，结果一直还是老样子，要不是这次我觉得我这辈子怕是就这样了，现在这样算是兑现自己想要改变的承诺吧，蜕变的路上怎么会没有痛苦呢，我反正就一直这样想吧，日子也还能继续过。” “那你呢？” 唐境开始反问道 “顺其自然吧。” 唐境以前觉着对生活谈顺其自然论的人，只是自己对待生命不积极不作为的借口，这些人总喜欢用顺其自然来敷衍人生路上的荆棘丛生，泥泞坎坷，却从不承认，真正的顺其自然应该是竭尽所能之后的不强求，而不是遇到困难就躺平，两手一摊的不作为，可是对于方思慢，他觉得这成为了一种理所应当的事情，她就该这种状态，这是一种正常的状态。 其实压根没那么多想通想明白的人，大伙都是尽力给自己找了个凑合的答案，顺口的说辞，以便他人和自己反复诘问的时候不那么窘迫而已。 唐境也从这次家里的危机里悟出一个道理：没人在背后支撑自己时，更要站的比任何时候都要直。 “方思慢，其实我学珠宝这几年，就学会一件事，艺术是自由的，可以随心所欲自由发挥，不必须拘泥于固有的思维。做出来的作品，哪怕只有一个人欣赏它、喜欢它，那它就是成功的！哪怕只有自己喜欢，它也是成功的！就算做完之后，这个作品没有一个人喜欢它，但随着时问的推移，它一定会遇到欣赏它的那个人！所以，大胆去做就是了，抱着一颗欢快的心，一颗自由的心，一颗大胆的心，认认真真把它做好，它就是最棒的了，辩证看待，生活也是这样的，你又不是朵玫瑰花，人人看到都喜欢你，所以那些别样的眼光要学会去忽视它明白吗？” “嗯” 明明是想要安慰对方，现在却完全反了过来，不过意识到这点的方思慢也开始慢慢放轻松，至少说明对方的处境没有什么大问题。 “嗯嗯嗯！不是光说，要去行动知道吗？” “嗯，知道了。”方思慢点头如捣药，像个受训的人。 其实唐境之前因为好奇，查过方思慢的资料，不过那些隐埋在时光长河的过去，任你怎么翻腾，也不过是窥见几缕模糊的影像，什么都像铺了层灰，什么都看不真切，了解的东西也是模模糊糊，不过也够让他重新认识方思慢这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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