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斩的钱包是一整块牛皮制作的,样式是故意做旧那种,看着有些粗狂,像是男人用的,要不是里面放着她学生证、身份证一列物品,李鸿阳根本无从辨别。 可即使知道这是谁的包,李鸿阳也拿在手里犯了难,她并没有白斩的联系方式,也没有方思慢的,大晚上贸然上门也不太合适,想了半天突然想起校篮球队有人和她认识,辗转才要来了电话。 电话响起的时候白斩还在补觉,困到不是很困,只是觉得头疼,宿醉之后往往需要很多的时间来调整自己的状态,看到是陌生电话,接起的时候语气有些不友善 “谁啊?什么事?” 语气拔高,有些冲,吼得李鸿阳一愣,脑中过了一遍话,清了清嗓才开口 “你好,我是你昨晚打车的司机,你的钱包掉我车上了,你看你方便来取一下吗?” 白斩一听对方的话整个人立刻清醒了,瞬间从床上坐了起来,换了只手紧握着手机才再次开口,语气和善了许多,但是似乎有些不太相信的问出口 “你确定是我的吗?” 李鸿阳大拇指轻轻的摩挲着证件上的人名,肯定的开口 “是,这里有你的证件,名字是白斩。” 白斩这下才信了对方的话,急急说道:“那你可以给我送过来一下吗,我可以给你车费。” 李鸿阳坐在板凳上愣住了,一下有些不知道怎么回,车子在他舅舅那里,他平时也是偶尔借过来跑两天。 脑中快速想出应对方法后开口说道:“真不好意思,车现在不在我手里,可以麻烦你自己过来取一趟吗?” 白斩从耳边移下手机,看着屏幕上的时间一下有些犹豫:“我可以明天来取吗?今天有些晚了。” 李鸿阳一下明白了对方的担忧,轻轻笑着开口:“没事的,可以,明天上午可以吗,下午我不在。” “好,可以,谢谢。” “不客气。” 对方挂了电话后白斩盯着电话有些后知后觉,心绪平静下来,仔细想想总觉得这声音有些熟悉,但一时又分不出来是谁,正揪着头发苦思冥想的时候听见了玄关传来的关门声,她有些激动的跑出去 “方思慢~” “嗯~?” 她正在拖鞋,抬头眼睛用力往上顶,看着二楼的人。 “有件事求你。” “你说。” “我钱包掉了,就昨晚打车的时候,司机打电话,沟通了说明天上午去取,我喝了酒,头还好痛啊,我的好慢慢,你能不能帮帮我~。” 方思慢一向是好说话的人,几乎没有犹豫就答应了 “你把地址给我吧。” 白斩听后开心的笑了,远远的给她坐了个飞吻,顺手把对方发来的信息一字不差的转发给了方思慢,末了看着楼下人 “这几日周瑾好像很忙啊,那么晚都不见人。” 方思慢不说话,半晌才开口:“不知道,不过他来这儿,本来就不是来玩的。” 她确实不知道,这么随意的两搭话,方思慢突然意识到,再见以来,他们两人确实从来从来不谈关于他自己的事 方思慢刻意没去问,周瑾也没有主动提过 一个没有勇气,一个刻意避讳 即便如此,两人的相处还是十分和谐 周瑾可以不经过询问她就轻易找到放垃圾袋的柜子,家里没电没水了他也能凭着猜测找出电卡水卡主动去充,总是避开周三和周末和她同一天挤占洗衣机洗衣服,会在下雨天刻意检查她包里有没有伞,时间久了,桌上还是会多出一些方思慢不吃的菜,那依旧是周瑾的最爱,因为周瑾放东西钟爱左边的位置,方思慢每天洗漱完都会下意识的把自己的杯子后移几分。 两人的各种生活习惯好像无论过多少年都不会变,似乎他们两个,对方永远都要比自己更了解自己 这样的认知有时候会让方思慢变得恍惚,仿佛回到小时候,孟晴经常加班的日子,他去周瑾家过夜的日子 仿佛他们之间的从来就没有分别十年,过去的这些时光,只是一个短暂奇异的梦境。 ‘若真是一个梦就好了’ 方思慢这样想着,闭眼一躺就到了凌晨,她一晚上没听见周瑾回来的声音。 第二天方思慢跟随地址找去的时候差点迷了路 终点在一个小学附近,但是她却怎么都走不过去,每次都提示自己偏离路线,同一条路来来回回走了两三遍才终于发现了一条隐在主道右边的小路 路口开在两栋房子的中间,还略微往里缩进部分,存在感极低,从这里走过不注意的话很容易忽略,这也是方思慢老是偏离方向的原因。 入口很窄,几乎只能同时容纳一辆小汽车通过,路面也不是平整的水泥地,到处都是坑坑洼洼的痕迹,深深浅浅、凹凸不平,像是一张硌人的橘子皮,方思慢走在上面,脚底会清晰的感受到地面传来的异物感。 往里走的十几米,路面开始变宽,两边都住着人,都是不常见的老式建筑,独门独户,都是些低矮破旧的砖房,墙上刷着的白漆早就掉了一层又一层,露出里面砌墙用的材质,不知是泥土还是泥沙,只能勉强看出是暗沉的土黄色。 一户紧挨着一户,像拼图一样紧凑的连在一起,中间没有任何缝隙 方思慢一路看过来,心里开始怀疑相邻的两家是不是公用的一堵墙,但是并没有人来解答她的疑惑 这里有开餐馆的、麻将馆的,有外卖店的厨房,采购来的食材胡乱堆在路边,散了一地,旁边放着一个厨房专用的垃圾桶,散发着阵阵腥臭的味道,还有硕大的蟑螂围着转 方思慢看着桶面和这周围泛黑的油垢,脚步不由的隔远了些,正好碰上一辆拉人的三轮车,在身后不断的打着喇叭过来,她急着一闪,因这过道及其狭窄,一下侧身撞上了一旁的墙上。 耳边充斥的都是嘈杂的人声,和清晨的菜市场如出一辙,小小的空间挤满了太多的东西,无论是人、建筑、声音还是其他什么,整体环境压抑逼仄,令人心情莫名的烦躁。 方思慢不知怎的就想起北京,姜小远家住的那条胡同来 李鸿阳就站在不远处 明明毫无相干的两个人,方思慢却觉得他的脸在扭曲,越来越夸张,最终直接成了姜小远的样子。 李鸿阳叫了两声才把出神的人叫回来。 笑意浓密的脸立在眼前,方思慢才猛地回神 “来了?” “嗯” “在我屋里,你等我去取,就一会儿。” 李鸿阳在前面走着,方思慢小步跟在后面,可能因为是在家,对方穿的十分随意,一件白t外面套了件牛仔外套,但是似乎不是很合身,比白t短了一截。 方思慢随他走到了一个小摊面,等李鸿阳进屋后才仔细的打量起来,说是个店面,其实也不大,目测整体也还不到十平方,还有一部分的位置是用一块木板支出去的,木板下面左右各摆了一条板凳勉强支撑它的平衡,上面摆满了各种小玩意儿:迷你版的奥特曼模具、小型的玩具□□、泡泡机、各种各样的芭比洋娃娃······ 还有很多方思慢叫不上名字的玩具,都是小孩喜欢的东西,再仔细看,还有些包着彩色糖纸的口香糖,方思慢定了定神看清楚了上面的字 ——大大泡泡糖。 方思慢看着整个摊面,有种回到小学的错觉,小时候买了大大口香糖,总是喜欢一直嚼一直嚼,直到没味道了也舍不得吐,最后直等到发软的糖嚼得失了韧性才小心翼翼的吐到纸上包好扔掉。 方思慢不知道过去了那么多年,居然还能再见到这种东西,也不知道味道有没有区别,愣愣站在摊位前 “喜欢?” “喜欢就吃一颗吧。” 有些浑浊醇厚的男性嗓音 方思慢还没来得及回头,一个坐着轮椅的中年男人很快就来到她的身边 他双手用力的撑着滚轮继续往前走,直到停到装糖果的罐子旁 伸手熟练的旋转开盖子,随手抓了一小把递给方思慢 大概有四五颗。 方思慢连忙摆手拒绝。 “没事孩子!拿着,都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儿。” 对方不顾她的反对,单手就要撑着轮椅过来,方思慢见了赶忙上前一大步,摊开双手接住了,红的绿的黄的,亮色的糖纸落满了她的手。 方思慢这才仔细打量起眼前的人来 似是不常晒太阳,脸上有些比寻常男子偏白一些,但整张脸依旧很硬朗,一双狭长的眸子随着笑容半眯起来,眼周爬上纵横相间的褶子,但是脸上的笑消失后又瞬间被烫平了似的,再也找不到半分影子,只有额间的几道抬头纹无声的揭示的对方的年龄。 明明是四五十岁的样子,头上的白发却长的不少,看起来也是不常洗的模样,有些泛油,身上是一件棕色的加厚夹克,一双脚工工整整、毫无生气的搭在轮椅踏板上。 看着这样的双腿,方思慢一瞬间又开始恍惚 中年男人看她愣神不知道在想什么,出声问道 “是阳子的朋友?” 男人侧背过身将罐子放回原处,因为有点距离,又不能站起来,他只能用一只手用力的撑着木板上的空位,勉强的弯着身子够过去。 方思慢默默地看着这一切,想也没想就嗯了一声。 方思慢个子不高,还留着短发,整个人显得有些娃气 男人继续问道 “大学朋友吗?” 中年男人话间有些雀跃 “他还从来没有带同学来家里玩过呢。” 他的眼神一下变得有些热度,正要继续和方思慢说点什么,李鸿阳的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爸~,我下午有课,我要走了,有事记得给我打电话。” 话音刚落,方思慢就见他从里面走出来,换了一件合身的淡蓝色卫衣。 “好,去吧。” 似乎是习以为常,中年男人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简短的应了两声。 李鸿阳将钱包交到方思慢手里 “正好我也要出门,一起走吧,这里路有些难找,我送你到地铁口。” 方思慢没说什么,默默的将钱包收回放到挎包里。 狭窄的通道少有车来,方才男人给她的糖果还捏在手里,脑里忽然闪过那一摊的玩具,试探的问出声 “赚钱吗?” 默默并肩走着的李鸿阳似是没懂 “什么?” “这个” 方思慢一手掌摊开,露出里面的东西 ,声音轻轻的 “卖这些赚钱吗?” 李鸿阳瞥了一眼后专注的看着脚下,轻笑着摇了摇头 “就每天旁边的小学上下学的时候生意好点,钱不多,给我爸打发下日子。” “你妈呢?” “走了。” 方思慢没想到会一下问道别人的忌讳,这句‘走了’是什么意思,亡故还是离开?方思慢没敢继续往下问。 双方都默契的再度保持沉默。 方思慢小心翼翼的寻了一颗红色的糖纸撕开,将泡泡糖放进嘴里,但却觉得没了想象中的味道,随后递了一颗给李鸿阳。 李鸿阳愣了一下后接过,却没有吃,默默的将它放进了卫衣口袋里。 两颗糖,一人尝不出味道,一人嫌苦尝也不愿意尝。 方思慢再次回家的时候,收到了一份周瑾递来的邀请函,方思慢拿在手里没有拆开,只是有些疑惑的看着他 “什么?”
“21格格党”最新网址:http://p7t.net,请您添加收藏以便访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