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筝看着杜氏的脸,用手指紧紧的抓住自己的被角。脸上哭的梨花带雨,委屈的开口:“母亲,我好怕,女儿知道自己是从村子里来的没见过什么世面,可也不能所有人都能欺辱我。” “都是母亲的错,儿啊,以后有母亲,不会再让那些人任意欺负你。”杜氏的爱子之心冲的她头脑发热,抛去之前的不谈,此时此刻,看着女儿的神情,她还是为岳筝着急的。 “母亲!”岳筝扑进杜氏的怀里,心里明明酸楚的很,眼睛里却怎么也挤不出眼泪来。 到此为止,岳筝的出逃计划已经完成了大半。 杜氏早在岳筝喊饿的时候去了小厨房,岳筝半躺在榻上,眼睛望着榻上的流苏幔帐失神。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传出一阵喧嚣声,岳筝的眼珠微动,心想自己的院子今天倒是热闹的很。 “筝儿。”杜氏从门外走进来,岳筝将目光看过去,发现这人换了一身衣裳。将之前的浅色的外襟更换成了绣着金线的玫色对襟。 岳筝就这么看着人,自己确是与杜氏长的像,杜氏是江南女子,身形娇小,脸蛋有些圆润,配上刚哭肿的眼睛,倒是看的人心生犹怜。 而岳筝不一样,她的眼尾上挑,配着新月弯眉,多生了几分英气,身量也高。此刻也是脸颊红润,像是开在悬崖边上摇曳的小白花。虽身前就是悬崖,也能勇敢的把扎根生花。 “先吃点东西,母亲亲自下厨做的。” 杜氏的眼里丝毫没有隐藏那一分小心翼翼,她紧张的将饭盒放在桌几上,亲自给岳筝端到榻前。 岳筝明白杜氏为何要换衣了,看着还冒着热气的饭菜,岳筝心里还挺不是滋味的。她没有回应,而是静静的拿起饭勺,吃着来自母亲的第一顿饭。 饭菜入口很香,比起岳筝之前吃的饭碴子好吃多了,喉咙却像是堵了块砖石,想咽却是咽不下去。 看着带着希翼望着自己的杜氏,岳筝微笑着开口:“母亲,外院为何如此吵闹。” 杜氏一听这句话,脸上的神色从容,一副要出一口恶气的样子。 “筝儿,之前守你院子的两个女使,老夫人已经给送过来了,母亲已经吩咐人打了发买。” 岳筝一怔,对着杜氏问道:“何为挨打发卖?” 杜氏的眼眉一挑,摇摇头说:“筝儿,你是岳府三小姐,这两个奴仆以下犯上,光着一条,就可以给她们治罪,她们是府里签了死契的奴役,是生是死,主子说了算。” 岳筝不明白,她承认她昨天晚上一夜未眠,从得知岳府会出去过中秋她就计划逃跑。 本来只是想让这两个丫头回去,却不知道事情会如此严重,两条人命,第一次系在自己手里,说不紧张和害怕是假的。 “母亲,她们罪不至此吧。”岳筝的神情恍惚不忍心的开口。 杜氏却变了脸色,大抵是想到女儿之前的经历,说出口的话也没多少严苛:“筝儿,以后你若嫁到侯府,偌大的侯府丫鬟婆子无数,都是要你去管的。你若是一时起了善心,这些下人便会蹬鼻子上脸,到时候你若是管不好家,惹得婆家嫌恶,吃亏的还是你自己。” 岳筝自然不明白大户人家所谓的规矩,她现在只是感同身受,她前不久也险些被姜老大卖了。 她的经历根本无法跨越阶级的鸿沟,只是想着现在有两个人可能会因着自己的私心而丢了性命。 听着外面的哭喊声,岳筝心乱如麻,半响她才开口:“母亲,筝儿也险些被卖,心里难免有些感同身受,再过些时日筝儿就要嫁人了,母亲权当是为女儿祈福可好,就不要见血了。” 杜氏本不同意,但看着女儿苍白的脸,又想起那纨绔世子的风评,还是退让了一步,回头对着跟在后面的人说道:“不打了,直接找人牙子发买了吧。” 直到这天,岳筝才明白大户人家所谓的规矩,哪怕那两个人是老夫人房里的,哪怕之前有多风光只要让主子抹了面子,谁也不会例外。 她在这里和在村子里一样,没有看见一丝人情味。 第二日,归姝苑的门外换了两个新女使,岳筝的身边也被杜氏安排了两个丫头,岳筝没有在继续饿着自己,而是乖乖的等待中秋的到来。 -- 成安十四年秋。 一年一度的中秋佳节已到,天色还蒙蒙亮,贩卖物品的商队迎来送往,大街上都是过节的气氛,宽阔的车道上也比往日多了些华丽的马车。 岳筝坐在车上,浅黄色的华衣裹身,外面披着白色的绢衣纱衣。腰带上的碧玉闪着光辉,随着衣带安静的垂在裙摆的边缘。黑瀑般的青丝用发带固定束起,头上簪着玉簪,最上面的蝴蝶金步摇正随着她的言行微微颤动着。 岳筝还是跟着岳家人出来了,自从那两个女使被发卖,岳筝越发明白这里是京城,不是村子,皇城根下,自己怕是前脚跑出去,后脚就被人抓了回来。 马车里杜氏坐在上位,岳筝和岳清清一边坐着一个,岳清清今日一袭粉衣,衬托着脸蛋面若桃花,岳筝看着岳清清和杜氏聊得热络,自然将嘴巴闭的紧紧的。 “筝儿。”杜氏似是才想起有岳筝这么个人来似的,回头对着岳筝叮嘱。 “陛下每年都会与朝中贵臣欢度中秋,今日来的人多,你且记好,勿要与外男产生交集。” 岳筝微微点头,头上的步摇发出清脆的声响,岳清清见她控制不好步摇的样子,嘴边露出一丝轻笑:“妹妹,你且跟在我身后,别让你这幅莽撞样子入了别人的眼,不然说出去,我们岳家都跟着你丢人。” 岳筝心里嗤笑岳清清所谓的好心,面上却是乖巧可人的样子,恬静的开口:“多谢姐姐提醒,妹妹知道了。” 她们一行人去的是皇家围场,岳家三辆马车,岳老夫人和岳大人坐在最前面,前面是大房一家,后面是二房,轿外还有两位骑马的公子。 岳筝是今日第一次见到自家的两个哥哥,只是按照规矩行礼罢了,岳筝与他们毫无交集,也不会将人往心里拾。 马车行驶了大概一个时辰,才渐渐的停了下来,岳筝坐的难受,后腰因为长时间的挺身也变得酸痛难耐。她看着岳清清扶着杜氏下车,这才低头跟在身后。 名门贵族出行,自是要隆重一些,岳筝一下车就看到眼前的景象,几个男役走在前面,周围的路都被步障围住。岳筝跟在岳清清身后,只觉得除了眼前的背影,什么好光景都看不见。 直到入了行宫,那繁琐的步障才被人撤去,随之而来的是亭台周围层叠的帷帐。 岳筝心里叹了一口气,这中秋节还不如自己小时候躲在柴垛后面看的星星好玩,甚是无趣。 岳家的老夫人坐在最前面,身边事是大房的姑娘岳茹。 岳茹几乎是坐在岳筝的正前方。 从岳筝的视野看过去,能看着岳茹身前的案几,上面摆着的笔墨纸砚,像是要作画一般。岳筝的心里难免有些摸不着头脑,这肚子里有墨水的人出行就是有些神气。 读书人的好印象又在岳筝的心里上了一层楼。 “筝儿。”杜氏在前面叫了岳筝一声,岳筝抬起头来甜甜的应着:“母亲。” 说罢还站起身来,无事岳清清的目光,轻步缓缓的走向杜氏身边,安静的坐在杜氏身边的蒲垫上。 顺手拿起茶桌上的茶点,岳筝的嘴角浮出笑意,眉眼弯弯的好不乖巧:“今日出行的早,母亲是否用了早膳,不如先吃点心垫一垫。” 这一下正中杜氏的心窝窝,这些日子相处下来,这个女儿即懂事又乖巧,哪里像生活在村子十几年的孩子。不禁感叹果真是自己的女儿,真像孙妈妈说的一样,是个孝顺孩子。 想到这,杜氏脸上更是欢喜,她伸出手从盘子里拿了玉梅糕,用手挡住自己的衣袖尝了一口,点头示意岳筝也尝尝。 岳筝没有着急吃,而是端着盘子对着杜氏一边的岳清清:“姐姐,你也吃一点吧,今日妹妹从后面瞧着姐姐倒是觉得姐姐的身形又削瘦了不少,衣服可是宽松了些。” 听了此话的岳清清心里憋气,前些日子宫里总是送东西来,她可是到处显摆好东西,吃的腰身都粗了一寸。 这事早就被大夫人房里的人传遍了,身上的衣裳也是绣娘前些日子现去改的,她觉得岳筝就是故意的。 “妹妹,这行宫里的吃食粗鄙的很,前些日子宫里御赐的玉仁酥还没有用完,不如妹妹也一起尝尝?”岳清清只是用话讥讽岳筝没见识,没成想这岳筝脸皮厚的却像是城墙铁筑一般。 “好呀,多谢姐姐。”岳筝一脸欣喜,双手也将盘子放下,对着岳清清伸出手:“姐姐说的自然没错,这里的东西哪能入口。” “清清!”杜氏听了岳筝的话头,双眉微促,回头训斥了岳清清一嘴:“在外面不可胡言乱语,陛下和皇权贵胄都在,哪里轮得到你来评判!” 岳清清看着岳老夫人转过头来的视线,连忙对着杜氏赔礼:“母亲,是清清的错,许是见妹筝妹妹没有吃过稀奇的,这才没管住嘴。” 岳清清将话茬又甩到岳筝身上,她从小被杜氏娇惯,既然自己的地位不受动摇,那倒霉的婚事也落在了岳筝身上,岳清清自然不会顾忌什么。 “母亲,您不要训斥姐姐,都是我的错,是我没见过世面。是我本想着这东西是好的想要孝敬母亲,没成想,这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岳筝垂着眼,像是犯错的孩子一般,将错不动声色的又推在岳清清身上。 岳筝现在虽然装成一个软柿子,但不代表她本身就是个软柿子。 “岳筝!”岳清清自然听得出岳筝话里有话,气的她一恼便拍了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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