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进入五月,京都城的天气暖和起来,近日来最为人津津乐道的新鲜事,除了开封府尹廖大人被仇家吊在府门口这事,就是五军都督府主办的三军大比武了。 水玲珑此时正在京郊昭南军的营地,外头还有叮叮当当的声响传进营帐内,她这将军主帐是最先被搭建好的。 不过一日功夫,其余近八九百顶的营帐也陆陆续续完工。 这些时日,几个校尉拿着布防图,各处指挥着兵士们布防。 水玲珑靠坐在书案后的太师椅上,抬眼扫过屋中众人,除了二当家钱有良与阿桂婶,两人在城中忙开铺子的事情,基本人都已经到齐。 “明日便是大比武,兄弟几个上了台只管放开了手脚去干。”她看向帐中站着的八九个汉子,“只一件,别把命丢在台上,不值当。” 她说罢众人笑起来,其中为首那人满脸络腮胡,身如铁塔般高壮,背上一把铁板斧,正是六当家刘大壮。 他一双虎目朝水玲珑瞪去,“你懂什么!老子就是死,也绝不让京城这些个软脚鸡,看轻了山寨!” 帐中顿时一静,气氛忽然凝滞,对于水玲珑与六当家的相处方式,一向无人多言。 因这两人皆是混不吝的性子,往常说不得两句就得干仗,上去劝架的人多半会被误伤,几次过后再没人愿意去触这霉头。 “以后有的是机会,这会子犯不着以命相拼。” 水玲珑想着山寨该同心协力,难得耐着性子同他解释。 不料,刘大壮大声道,“你懂什么!上了台,倘若谁敢做那起子没种的逃兵,老子第一个饶不了他。” 他说完还恶狠狠,扫了眼身边几个被挑选中上擂台的弟子。 水玲珑瞧他怒气上头,竟也没生气,往椅背上没骨头似的靠去,很是无赖道,“唉,若你们在前头拼了命把他们打个半死,到我出场还有什么看头?” 刘大壮一听这话,眉头拧起,“你去做什么?丫头片子瞎参合男人的事做什么,不许去!” 这话听得水玲珑一阵气血上涌,“只怕你还管不着我的事!” 原本已是下定决心要同刘大壮缓和关系的,可有些事,当真是说时容易做时难啊。 譬如现在,听听他说的什么话?她已抑制不住地,想上前去敲开刘大壮的脑袋! 眼见两人又要闹僵起来,下首的孟余文轻咳一声,挥手打断二人话头,“行了,越说越没谱,你们先下去养好精神,明日上场不可大意。” 待众人下去,大帐中只剩下几个当家的,他起身踱步到刘大壮身前,把假意投诚陈党的计划说与他听。 “这件事阿义信里已经写明,你们想让老子做叛徒,那是不可能。” 刘大壮扭开脸,不看孟余文。 “这是假的,又不是真叫你去做叛徒。” 山猴子此时开口道。 刘大壮将背上板斧取下,往山猴子身侧茶案上重重一放,“就是假的也不成,背上这名头,往后老子还怎生在江湖上混!” “刘叔,还说着什么混江湖,如今你有游击将军的头衔,往后自当是在战场上建功立业啊。” 陈秀山也劝道。 几人好说歹说,又再三言明让他徒弟袁学义负责此事,他只需在必要时露个面,其余一概不管。 刘大壮这才应下此事。 翌日,天光微亮。 西城门处,等着好些出城去的车马行人,瞧着有不少官眷。 “哎哟,今年大比武人可真是热闹的紧。” 宋府的马车上,霜发满头眉眼慈和的宋老夫人,同身侧那位美妇人道。 那美妇人透过车帘往外头瞧一眼,她一双妙目,与宋南风有两分神似,“今年陛下与陈贵妃要亲去观看,这京城哪户人家不得巴巴上赶着去,自是热闹非凡了。” “母亲,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她说着笑开了,柔美中又有份爽利。 “正是呢,害得我这把老骨头,还得跟着来回的折腾,你回头把我那几位老姐姐请来。” 宋老夫人笑起来,转头去问刘妈妈,“马吊可带上了?” 刘妈妈忙笑着道,“老太太放心,老奴一早就收拾妥当,放后头马车上了。” 宋老夫人似乎又想起什么,“二郎呢?一大早就不见他人影。” 宋夫人曾氏道,“他呀,天不亮就进宫去了,这会子该是同陛下一道呢。” 这次大比武,陛下可是发了话,要好生操办。 由兵部和礼部协理五军都督府,将擂台场地圈的格外大,擂台分为主擂,与二十来个小擂台,足足能容纳数十人同时上台比斗。 场地四周搭建了一圈观赏的高台,对面留足了兵士与百姓观看的地,此时已经是挤了不少人。 有不少花高价买了靠近官员位置的商户,想借此机会同某位大人搭上两句话的。也有说媒的,借机让两家孩子相看的。 远远望去四处彩带飘扬,车马来往络绎不绝。 等赵庭祯的仪仗到时,礼乐大作,森严的禁军在四周开道。 高台上落座的众位臣子与官眷,与百姓纷纷跪拜行礼,齐声高呼,“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贵妃千岁千岁千千岁!” 他不急不缓,走上全场最高那座挂着明黄绸带的看台,挥手让众人平身。身侧站着的那位雍容馥丽的女子,眉目端庄仪态万千,正是陈敬非的长女,当今贵妃陈若华。 崔内侍见赵庭祯点头,一甩手中拂尘高声道,“大比开始。” 场内鼓声隆隆响起,擂台两侧门洞内,步伐一致,走出十几队将士。 每队约莫有十人人上下,俱是身披甲胄,身强体壮的好男儿。 大夏朝人人尚武,兵士们甫一出场,四周便响起雷鸣般的叫好声。 水玲珑领着昭南军的几人,被安排正站在最右边。 旁侧那队将士,不时朝他们投来探究与不屑的目光。 “瞅什么?!” 她恶狠狠地回瞪那些人,将背上的弯刀拔出,往地上一插,刀锋“嗡”的一声,猛的钉入地面几寸! 那些个将士见此越发兴奋大笑,污言秽语起来,“哎呦喂,小娘子好生泼辣啊,带劲!哥哥喜欢,哈哈哈。” 水玲珑唇角勾起,冷“呵”一声,眼神如狼一般,盯着那几人。 “只怕你们,受不住我这劲!” 陈秀山顿时头大,一面挡住水玲珑,一面还拉着要即将暴起的刘大壮,“刘叔,你冷静点!” 那几个将领见水玲珑,对他们的调笑无动于衷,气势甚至越发迫人,有点气弱但还是嘴硬,“受不受得住,且得让爷们试试才知道…” 刘大壮愤愤挣扎两下,怒目看向他,“拉着我作甚,让老子剁了这几个杂碎!” 几人拉扯间,水玲珑敏锐的察觉到,场上有几道视线落在她身上。 她不着痕迹地去扫向目光来处。 在将领站着的区域,有个身宽体庞的中年男子,正以审视的目光瞧向她,而后他又看向刘大壮身后的袁学义。 这人应当就是袁学义带人假意去投诚的,中军前锋营的左营官王大志了。 她挑眉转开眼,又朝着场内最高那座阁楼望去。 远远见宋南风一袭青衫,站在绸带飘扬的廊檐下,目光正投向她,两人视线相撞,宋南风轻轻点了下头。 这时有一队将士姗姗来迟,高台上不少官家女眷见到这队,都发出雀跃地惊呼。 擂台上原本已列队的将士齐齐让路,让那一行人站到了最中间的位置。 “是齐国公世子!” 水玲珑听见百姓中有女子叫喊起来,她不由探头去瞧。 只见这一行七八人,皆身着银甲气势不凡,为首之人尤甚。 “看来这次比武,必然是齐国公世子夺魁了,他那一手|枪|法出神入化的,十来岁就跟着提督上阵杀敌,谁人能敌他呀。” 站在水玲珑身旁的一将士,掩面叹道,“今年这双饷怕是拿不到咯。” 这时他身后有人低声接话,“你说,世子爷是先帝亲封的大将军,国公府又家大业大的,他做什么还来争这比武魁首?” “谁知道呢,没瞧见今年连土匪蛮子也上擂嘛。” 说罢轻蔑的扫向水玲珑几人。 “上了也无用,看小爷不揍的他祖宗八代都不认得他。” 更有人肆无忌惮用下流的目光打量着水玲珑,一群人哄笑声响成一片,还有唿哨声响起。 “你们这些个软脚虾,有本事跟老子比划比划!” 水玲珑扯住刘大壮,她嘴角弯起,眼神中泛起奇异的光彩来,清凌凌的目光扫过那几人面庞。 “刘叔莫急,你瞧,要开始了。” 她说着指向高台。 只见陈敬非背手而立,神色温和,“我大夏乃血与铁之下诞生的朝代,无论何时何地,强大的兵将就是我朝必不可少的根基。” “今日,让陛下看看我五军营的铁血男儿!” 擂台的规则很简单,抽签决定对手,胜则留。 刘大壮与他徒弟袁学义率先上场,首战告捷,而后昭南军上场的只有两人落败。 水玲珑作为一军主将最后上场,场中原本喧闹欢呼声不断。 她一跨上擂台,全场诡异的安静了下来,下一瞬嗡嗡的笑声与口哨声,从四面八方围拢而来。 她往昭南军大部队所在处望去,小六那张还带着鞭痕的脸,正气鼓鼓地,见她瞧过来,随即露出个灿烂地笑容来。阿桂婶也正担忧的看着她,朝着她猛挥手。 水玲珑忽而一笑,她的对手是右掖军中,以神出鬼没的身法与快刀,闻名全军的一员参将,据说他手中的刀还没人能挡下,人都称他“快刀斩”。 “将军,得罪了。”那参将拱手,似笑非笑看向水玲珑。 水玲珑环视场内一圈,最后看向皇帝处,轻轻勾唇,“你还没那个得罪我的本事!” 她身影瞬间移动,众人还未看清,她已到得那参将面前。在他不可置信的目光中,一掌便将他击落擂台下。 随着那参将重重摔落在地,场内再次诡异的安静下来。 水玲珑笑得灿烂,居高临下望向那倒地的参将,“快刀斩?也不过如此嘛,承让。” 下一刻,场内忽又猛然喧嚣起来! “这分明是偷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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