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中众人皆热闹快活,施澜澜望一眼宋南风,垂下眼眸,心中浮现前世种种。 她前世一生,表面花团锦簇,内里有苦自知。 她是施家女,祖上有点微薄名望,也曾满门紫服。可母亲病故后,她只得依靠着姨母过活。 金明池上,她与陛下一眼结缘,那样郎艳独绝的男儿,说要与她共度一生。 此后一朝入宫,盛宠直逼陈贵妃,怎奈好景不长,她不过两年便在宫中香消玉殒。 而这一切,只因权倾朝野的齐国公。 西南战事起,他手握重兵,故意与敌军僵持,拖延战事。 逼得陛下妥协,将她废黜,除了她腹中孩儿。只因皇室的第一个子嗣,只能是陈家的血脉… 而陛下… 到底是江山为重,受陈党掣肘,他最终选择隐而不发,故作不知,任由陈贵妃将她毒害。 往日情深缱绻,此刻都成了笑话一场,何其可悲… 她一尸两命,如今一世重来,她只愿陈家满门落狱,再无翻身之日。 只是若只她一人单打独斗,自是难敌齐国公一窝虎狼。 前世她困于深宫,却也听说。 西南战事正酣时,那昭南的大土匪水玲珑,组建了民兵营,带着一众土匪前往西南抗击蛮夷,为阻蛮子屠城,几乎全军覆没。 她凭一己之力,拼死固守蜀城三日,等来援兵,保住身后千万里的国土与民众! 今生有了招安一事,她故意在宋南风面前提及了她,表哥去往昭南招安时,果真选了水玲珑... 此后有她对付陈家,自当更为顺遂,两相得利。 施澜澜面颊上晕染几分病态,更添娇柔。 她眼眸深深,今生,她绝不再入深宫,去受噬心之痛。 就此留在宋府,拢住宋南风的心,还自己一世安稳。 这般想着她唇边绽出笑意,抬眼望向正给宋老夫人起牌的宋南风,眸中掩着深意。 * 水玲珑安排完几件事,松下口气,“我们本是土匪出身,这点无可辩驳。除却用拳头说话,让众人知晓我们的本事。” 她看向屋内众人,“你们必定好生约束手底下的弟兄,以前在山寨自由惯了,但如今到了京都,就要守京都的规矩。” 孟先生听罢捻须轻笑,赞同的点头,“正是,不能让人在这上头拿到我们把柄。” 山匪做久了,难免染上些不良习气,如今在天子脚下,京都城内一竿子打下去,能砸出好几个皇亲国戚来。 若是由着弟兄们的性子来,只怕后头麻烦事不断。 几个分堂主点头不叠,神色都是少有的肃容。 水玲珑又正色道:“日后在京都城中,他们需得敬我们,惧我们,但绝不能是因为我们土匪的身份。只能是因为,我们在朝堂上有一席之地,在五军营中有绝对的话语权!” 众人被她说的心头火热,不由高声回应:“我等一定谨记大当家今日之言!” “那我等在三军大比武中,是不是得让军中各位瞧瞧我等的厉害?” 山猴子有些跃跃欲试。 “光给点颜色还不够,得让兵士怕,让将领们不敢小觑,除却拳头,还要有拿得出手的脑子!” 水玲珑抬眼,“我方才点出的几个将领,与陈家面上和气,却未必心和。” “可若不让他们看到我们的手段,岂能愿意坐下来同我们好好说话?” 陈秀山心下暗暗盘算,正是这个理,如今他们手下满打满算一万兵力,对上齐国公近二十六万的五军大营,却是天与地的差距了。 虽说二十六万人马中,势力盘根错节,但不可否认的是,齐国公若想除去他们,根本无需多废功夫。 没点拿得出手的本事,有谁愿意把宝押在他们身上。 众人心头一时火热,一时心焦。 “不过,既然陛下有动陈家的心,我们便有依仗,自当放开了手脚去干一场!”水玲珑一拍桌案,沉声开口道。 说到这陈秀山热血起来,桂宏却有些紧张,他的手上功夫在山寨同辈的弟子中并不出色。 可他也想为做出点成绩来,不想让水玲珑总把他当成小孩来看。 “大当家,三军大比武让我去!”他说道,脸因为激动有些微微涨红,显出几分勃勃少年气。 孟先生笑问道,“女君有何打算?” 水玲珑却将目光投在下手一位分堂主与他身侧那位青年身上,这分堂主他与山寨中六当家刘大壮很是亲厚,而那青年正是刘大壮的关门弟子。 刘大壮在山寨七位当家中,是最年富力强的一个,且武艺超群。 水玲珑十六岁初坐上大当家的位置时,派中有不少声音是偏向刘大壮的,认为大当家理应由更沉稳的刘大壮来做。 只是水玲珑当时一人,连挑十几位不服气的寨主与分堂主,虽是满身伤痕,却将众人打再不敢多说一个字。 朝廷来招安时,有不少人支持刘大壮为领头人,来接陛下的诏令的。 只是这些事情,刘大壮从来矢口否认,他原与水玲珑的母亲从小一起长大,感情甚笃。 后因水玲珑父亲的出现,两人才渐行渐远,刘大壮对水玲珑自然是又亲又疏。 且因这些言论,两人之间的关系多少有些尴尬,山寨众人便不再敢宣诸于口。 如今她突然看向这分堂主,意思竟然是要用六当家? 众人一时脸色各异。 “我想让刘叔与他那个小徒弟打头阵。”她并不在意众人目光,神色自若开口道。 “机会稍纵即逝,我们没有第二次机会,此次若打不出名头,日后便再难有翻身的机会。” 水玲珑想要用最快的速度,在五军营中站稳脚跟,去对付陈狗贼。 那就容不得一点差错,必得一举夺魁才行。 她将计划全盘说出,“刘叔与我之间的龃龉,全寨皆知,我们便利用此机会。让旁人以为刘叔要同我争权。” “放出消息去,刘叔再派人去找陈党在军中的营官,就说想得他们助力,要同我夺权,且在三军大比武中,要暗中阻拦我们获胜。” 众人忽然安静下来,那位分堂主脸色有些涨红,搓着手指不知该说什么来缓和房内气氛。 刘大壮的徒弟却猛然站起身来,身下的椅子被他带倒,声音刺耳又突兀。 他绷着一张脸,“我这就去给师父传信!” 说着转身就往门外冲,走到一半,又回身冲水玲珑拱手一礼,“我师父是绝对不会对山寨…和大当家有二心的!” 他说完这句,也不看众人脸色,急吼吼的出门去了。 水玲珑笑笑,山寨的人心不能散,只有大家都放下心结,才能真正放手一搏。 她抬眼看向屋中众人,这其中有几位分堂主之前是支持六当家成为山寨的主事人的。 “大家对这件事,可有什么异议?”她目光坦坦荡荡的扫过去,那几个堂主立刻摇头。 “那就按方才说的去办吧。”她说着朝屋内几个分堂主点点下巴,“几位跟着孟先生去趟新奉,协助他尽早把人员挑选出来。” 几个堂主对视一眼,皆拱手称是。 众人鱼贯出了书房,自去办事了。 说了这许多话,她身上又有伤,此刻脸色便有些不好。 桂宏瞧了忙上前,伸手道“我看看。” 他五年前拜得山寨中董大夫为师,这几年与岐黄之术上颇有些进益。 水玲珑伸手出来,他上前摸了脉,片刻后脸便不好看起来,到底不过十五岁的小郎君,沉不住气,心里有两分不乐意便统统摆上脸。 “怎的受伤了也不吭声,每回都这样不将自己身体当回事。”他说着又想撸起水玲珑袖子来看伤口,却被她一把拦住。 “并无大碍,只是昨晚上没怎么睡,这会困罢了。” 水玲珑也知自己理亏,并不好多争辩什么。 好在孟先生这时候又回返,手中拿着她方才写好的选兵员细则,进门便问,“上头写的几种兵类,每种可有定数吗?” 水玲珑如获救星,忙说,“并无定数,尽数择优便可。” 说着上去扶住孟先生的胳膊,一同往外头去,“孟先生,还有些细节,我与你细细说来。” 孟先生回身望一眼桂宏,也是心中了然。 二人一同往外头去,只留下桂宏在书房气哼哼,片刻后就直追上去,好说歹说劝得水玲珑回房里去休息了,这才罢休。 待到晚间,水玲珑睡了大半日才起身,正与陈秀山几人在正厅用晚膳。 门房来报,说是宋南风派人前来送东西。 水玲珑手中举着勺子,挑挑眉,“请进来吧。” 上午两人才不欢而散,这会子又来送什么东西,当她是这么好笼络的人嘛。 过不一会,却见是奉林一路进来,手上捧着只精细的雕花木盒子。 见了她便拱手行礼,面上是一派和气,将手上木盒奉上,“姑娘,这是我家主子特意找出来,赠给姑娘的。” 水玲珑也没有犹豫,径直将木盒打开,从中取出张薄薄的纸来,上头还盖着官衙大印。 她面上狐疑,望向奉林,等着他的解释。 奉林会意,上前几步垂首在水玲珑身旁,声音低低的说道,“这名为巧婆子的,是前年我家主子废了好一番功夫,送进陈府的。” “如今这人在陈老夫人的院中专司花木打理,平日里在陈府里头也能吃的开,还算得用。” 他一边说一边觑着水玲珑的神色,要说自家主子送个礼,也真是隐晦。 他必得帮着说清楚些才行,若是人姑娘领会不到自家主子的心意,这番功夫岂不是白费了。 还搭进去一颗经营许久的棋子,很是不划算。 这般想着奉林脸上又堆起笑意,“主子说了,这人您只管放心用,她全家的身契都在这里头了,绝不会有背主之心的。” 水玲珑神色一敛,将木盒盖起,对奉林道,“你回去告诉你家主子,他今日这番情,我水玲珑承下了。” 宋南风送来的这人,正是及时,她如今心忧祖母在陈府的境遇,却不能时时看顾,心中颇为不安。 眼下手上有了这巧婆子,既可帮照看祖母一二,也方便她传信进去…… 此番,却是欠了宋南风好大一个人情,只得日后慢慢来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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