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里雁青就是个大嘴巴，什么话都往外说，素心原以为找他打探消息很简单，可没想到这几日他跟换了个人似的，不是见不着人，就是绝口不提那个姓元的，口风前所未有的紧 素心一连几次都铩羽而归，永宁也就知道定是李从思吩咐的，素心好不容易打听到那个姓元的扛不住招了，却不知道招了什么。 永宁心中忐忑不安在屋里踱步，忽听到房外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是李从思来了 是来兴师问罪吗？ 永宁用手撑着桌案站起，就算是来问罪的，她还是公主，皇家威严不能丢 她脸色有些发白，朝廷和北地平和的假象即将被撕破，她是不是能回汴京了，可不知为何这么想的时候，心中有一丝难过。 李从思推门进来，见主仆两人笑的僵硬，表情怪异，他笑着问道：“你们这是怎么了？” 永宁见过他使坏的笑，嘲讽的讥笑，还有阴沉的冷笑，她能分辨的出此刻他的笑容，就像往常面对她时一样。是一种舒心而真挚的笑意。 她暗嘘了一口气，看来是虚惊一场了，这么一放松身子便有点软，素心上前一步扶她，能感受到扶在腰间的手也在轻颤。 缓过来的永宁没好气对他说道：“你走这么急，害我以为出什么事了。” 李从思靠近她的脸，调侃说道：“公主担心我？” 他就知道公主心里还是有他的，不然听脚步声怎么就知道他心急 她是担心自己好吧，永宁用手抵着他凑近的额头，“你好好说话。” 素心让人上了茶点，永宁喝了一口，李从思还在笑，她好似不经意问道：“听说那个姓元的招了？” 李从思点头，“招了”还颇费了他们一番功夫 永宁问道：“是哪儿的细作？” “北边的乌护” 永宁彻底放下悬起的心，她听说过这个部落 乌护最初领地在漠北，后趁中原混战，他们趁机占领了西州以及河西大片区域，最后还是西平王出兵收复这些地方，可惜伊州至今仍被他们占据。 沙州有乌护的间作，可见他们只是蛰伏，随时都会伺机而动。 “不用担心，他们敢伸爪子，我把它剁了就是。”李从思狠狠说道，他知道乌护想要干什么，不外乎还对沙州的马场不死心。 祁连山下有最肥沃的马场，这里有最好的骏马，乌护没有了良驹，他引以为傲的骑兵便如失去锋刃的钝刀。 自从李从思接手河西以来，他便限制了马匹的交易，他想要打造自己的骑兵，便要留下最好的马，马匹交易一向都是河西最大的军费来源，这也是他为什么这么穷的原因。 “我跟你说。”李从思轻声在永宁耳边说道：“我们发财了。”声音中带着雀跃。 不是在聊细作吗？怎么忽然又扯到钱了 这时门外回禀说是高逊带着凌氏姐弟来了 永宁瞥了一眼他，这就是他说的发财吧，她记得当初凌一良说过救出他姐姐，便把家资都捐给李从思，现在大家也知道，这钱应是邱氏留下来的。 “让他们进来。”永宁没有理会李从思的欲言又止，她吩咐道 高逊走在前面，凌氏姐弟跟在身后，两姐弟长相有些相似，不过凌氏太羸弱了，这段日子她身心饱受煎熬，凌氏原本只是身子弱，这牢里走了一趟，她大半条命都没了，她们是来答谢的，才说了一句话，就是一长串的咳喘。 凌一良从怀中掏出一个册子：“使君，这是邱姐姐留下的所有家财了。” 当初他以身家做了交易，如今是来兑现承诺的，邱姐姐的钱财他们一分都没有留，都在清单里面。 能够洗刷姐姐的冤屈，抓住周达为邱姐姐报仇，对他们而言就已经足够。 凌一良双手恭敬地递上，心中没有一丝不愿 李从思还没来的急接，永宁却先伸手拿了过去，他讶异地转过头，公主什么时候在意这些小钱了 永宁翻开册子看了几眼，难怪当初周达上套了，邱氏确实身家雄厚，只是…… 她看了一眼歪靠在弟弟身上的凌氏，她这破败的身子往后怕是离不开药了吧，钱都交出来了，以后他们姐弟如何生活，这药都吃不起了，凌氏病死了岂不是白救人了。 李从思自然是看到了她脸上的不忍，她看着凌氏姐弟那眼神，就两字：真可怜！ 他伸手从她手中抽过册子，看到永宁紧张的表情，他笑了一下，把册子在手心拍了拍，说道：“你不忘自己的话这很好，只是，这东西我就不收了。“他把册子让人递了回去。 看到永宁从讶异到惊喜到敬佩，脸色变化丰富，他心中得意，知道小瞧自己了吧，他岂是如此不通情理之人，更何况，李从思暗暗挑了挑眉，如今这些财物他也不放在眼里了 李从思继续说道：“当初之所以和你交易，不过是试探你的诚心，如今既然已经破案了，事情也清楚了，这些财物既是邱氏留给你们的，你们便自己收着吧。” “洗刷冤屈，维护正义公道本就是衙门该做的事，从来都不需要什么交易。”这话说的大义凌然 场中众人除了高逊，其他人都面露疑色，不敢相信这到嘴的肉，他竟然不要，是诚心不是假客套，要知道全沙州，不，全河西，谁不知道如今使君穷的很，天天去那些富商大族家里打秋风，上门送礼办事的，事情办不办不知道，反正礼他是照收不误的。 高逊是真信的，他敬佩看着李从思，不住的点头，他就知道表弟不是那种人，果然！ 表弟是真君子！ 两边又推拒了几番，最后看李从思脸色冷了下来，凌一良这才作罢，凌氏想了想，脸色闪过一丝坚定，她从怀中掏出一个荷包，摇晃着要起身，永宁见了忙让素心去扶 凌氏把荷包交给素心，她说话的气息很弱，“麻烦姑娘把她献给公主。” 荷包绣的很精致，这应该是凌氏自己做的 “使君和公主善心，可凌家受此大恩不能不报，邱姐姐的钱财贵人不肯收，这是我凌家的一点心意，不值钱，就是图个意头，还望公主收下。” 永宁打开了荷包，看到里面的东西神色大变，她下意识摸向右手，素心也发现了，两人对视了一眼。 素心捏起荷包中的珠子，假装好奇问道：“凌娘子，这是何物？” 凌氏回道：“这是小时候祖父给我的，叫燧阳珠，不值钱的，祖父说这能护佑平安。” 她小时候身子弱，大家都觉得养不大，凌祖父便把珠子给了她，希望孙女能平安长大 护佑平安，这和母后说的一样，永宁隔着衣袖转动着腕上的珠子，它原来叫燧阳珠吗？ 李从思是个敏锐的人，主仆看到东西时的异样他早就留意到了，他便故意试探问道：“这难道就是周达要找的宝物？” 凌一良闻言也转头看向姐姐，他们家真有家传宝？他真以为是周达发癫胡说的。 凌氏苦笑着点头，“他要找的应该是这个，我不知道他从哪儿听说的，这个珠子是我祖父的母亲传下来的，但其实它不值钱。”凌家祖父早就找人鉴定过。 “他不知道被谁骗了，祖父说这是他母亲家乡的一种习俗，珠子是护身法器。” 所以周达把凌家翻遍了，又威逼凌氏，眼皮底下的东西他竟然没有发现？不过这珠子确实不显眼，就跟个破石头差不多。 李从思转头看了一眼珠子，好奇问道：“不知你曾祖母家乡是哪儿？” 凌氏说道：“好像是在南边，祖父说曾祖母很少谈起自己的家乡。”凌家人猜测可能曾祖母是逃避战乱迁移到这里的，路上应该发生了一些事情，她不愿意想起。 “既是你家中传下来的，想来意义重大，我怎么好收。”永宁推辞道，能知道这珠子来历她觉得已经是意外之喜了。 没想到凌氏跪下却说：“请公主务必要收下，因周达之故，如今沙州城人人都知道我凌氏有个宝物。”她惨然笑道：“这珠子若还是在凌家，就不再是护身的灵器，倒变成了惹祸的了。” “我献给公主，有自己的私心，是为了我们自己而已。”外人知道宝物被献给了公主，自然也就不会在觊觎凌家了。 凌氏羞愧难当，她记得祖父说过，这珠子不能售卖转让，曾祖母曾经说过，在普通人眼中这是普通的珠子，可在有的人手中，它是神器，凌家的使命就是把它世代传下去。 凌氏紧紧攥拳，如今，凌家已经留不住它了。 送走了凌氏姐弟和高逊，永宁也顾不上李从思在场，立马解下晚上的珠子，把两颗放在一起比对 一模一样，不，还是有些细微的区别，上面的纹路不太一样，原来珠子上的不是磕碰出来的裂纹。 她把两颗珠子对着窗口照，好似要勘破其中的玄机 没有外人，李从思歪躺在榻上，“你怎么会有这珠子？”，其实这话他早就想问了，这一看就很便宜的东西怎么会出现在她身上。 他家公主可从来都是不精致不贵重的不上身！ 永宁如何不懂他的戏谑，她撇了一下嘴说道：“这是我母后留给我的，”嗯，也是祖传的，“我今日才知道它叫燧阳珠。” 名字还挺好听的。 珠子上有穿孔，永宁便把凌氏献的那颗串到她的那颗上面，戴上后她用手指轻轻拨动着，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 李从思偶然一瞥，一道银光闪过，他起身抓住她的手，看向腕上珠子，灰白色，并没有什么异样 “它是不是会发光？”李从思问道，他知道有些石头会发光 永宁狐疑看了他一眼，挣脱举起有打量了一番，没有发现他说的发光，而且这珠子跟了她好些年，从来也没听过过会发光。 “你什么眼神！”她的很是嫌弃 李从思却觉得她这珠子有问题，之前他好似在哪里也看到过这银光，他想劝她别戴收起来，被永宁拒绝了，母后说过，这珠子是要贴身佩戴的。 永宁不想和他继续纠缠燧阳珠，便问道：“你的钱财换成了这个是不是亏了”她抬抬手，“要不？我给你补偿点？” 她凑近真心诚意问道，毕竟今日他很是给公主长脸，没有敛财！她心情好，或可考虑赏赐他点钱应应急。 李从思看她得意样子，坏笑着凑过去：“不如换个别的赏？”说赏的时候，那眼神就像钩子往她身上钻。 永宁脸一下子红了，双手抱胸狠狠瞪他 “说吧，多少钱？”要多少钱才能让他脑子想的东西消失 看她不乐意，他轻叹口气，双手枕在脑后，“我又不缺钱！” 永宁不敢置信，他怎么好意思说出这话的，永宁知道西平王二公子是不缺钱，可他的兵不是缺钱了吗？低头哈腰四处借钱的日子这么快就忘了？ 这是发财了？永宁忽然想起凌氏姐弟来之前的对话，他好似说过他发财了？ 永宁凑了过去，问道：“真发财了。” 李从思咧开嘴角，笑的得意，趴在永宁耳边说了几句 “金矿！”永宁惊呼道，立马又被李从思捂住嘴巴 “嘘”他说道 可不能说出去，他准备独吞的，这样以后也不用担心军资什么的了，看在夫妻份上，就给公主花一点，其他人李从思可不准备分。 他果然是命好，没钱了，天上掉下个金矿 永宁扳开他的大手，快捂的她都透不过气了，她脸都憋红了，满肚子火气，想到金矿，她又咽下了，那可是金矿 公主都没有的东西 “我能去看看吗？”她语气中带了丝讨好，娇娇怯怯 李从思想要冲动地答应，还好关键时刻，神智艰难的从她的美□□惑中伸手了顽固的手 “不行！” 语气有点僵硬，永宁笑容立马退了下来 李从思哄道：“塔塔山现在都是沙匪，明日我先去，等我扫清那些人了，再接你过去好不好？” “到时候你想怎么看都行。”哪怕她想亲自掘金都行 “现在那里危险，还不知道沙匪有多少，是不是乌护兵扮的？” 听他这么说，而且是为了她的安全做想，永宁勉强应了，“那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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