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恩脑袋低垂,面上毫无血色,唇色发青,浑身散发着阴沉的气息,双眼直勾勾盯着苗正贤手里的钱包。 纸扎店昏黄的灯光滋啦一声,猛烈闪烁起来。 本来关掉的电视机,屏幕上黑白横条上下跳转,打在苗正贤的脸上,越发惨白。 岑为安视线移向那个粉色钱包,“这是你的?” 她食指和中指一夹,从苗正贤发颤的手里接过钱包,递到陈恩跟前。 陈恩的眼珠随着钱包的靠近,也跟着往下转。 一颗眼球,噗一声,从她眼眶里掉了下来,靠着几根血管勉强连着,才没掉落在地。 看到这幕,苗正贤瞳孔地震,眼珠一翻,露出大片眼白,晕倒在地。 岑为安往柜台里看了眼,见他没压着什么东西,也就没有理会。 视线移到陈恩身上。 她盯着粉色钱包看了许久,“是我的,不过丢了很久。” 说罢,陈恩一手捧起掉出来的眼球,小心翼翼地塞回眼眶中。 她面上露出一点赧然,“知道自己死了之后,身体好像发生了挺多变化。” 正说着,她抬手,噗的一声,直接将半个胳膊从身上扯了下来。 “你看,我顺着这些缝线,可以把身体拆下来。” 岑为安:“……” 大可不必。 柜台里,苗正贤一只手扶着脑袋,晕乎乎站起身,嘴上道:“我刚刚好像做了个噩梦,看到你带回来一个女鬼……” 话音未落,苗正贤视线对准陈恩,和她手里的胳膊。 脑袋一晃,又翻起白眼,晕了过去。 …… 岑为安将风油精放到苗正贤的鼻下,晃了晃。 片刻后。 苗正贤悠然转醒,正好对上陈恩放大的脸庞。 她担忧道:“你没事吧?” 还没等他再翻一个白眼晕过去,岑为安幽幽道:“你藏在储物室的那些杂志……” “我没事了!” 苗正贤猛地抬起一只手臂,快速站起身,往后退了几步。 跟陈恩隔着一个较为安全的距离。 陈恩:“……” “带我们去你说的那家酒吧看看。” 苗正贤……没有拒绝的机会。 酒吧坐落在铜锣湾。 街道上空气里的味道,比起庙街,更多了一份海水的鲜咸味。 几座百货大楼相望林立,在夜空里如一盏盏高耸的明灯,点亮繁星。 刚走出百货大楼的年轻人衣着光鲜,手里提着纸袋,呼朋唤友,准备去酒吧一醉方休。 苗正贤去的那家,藏在巷子里,木质招牌上写着店名——BlueShell Bar。 两人刚到门口,店门从里向外被人推开,顾客们带着酒气的交谈声顺着敞开的大门飘出,还没等融入空气里,又瞬间散去。 徒留一地清甜的酒香。 打扮随意的青年勾肩搭背从酒吧里走出来,脸颊红透,浑身酒气,显然喝了不少。 岑为安向右走了一步,给两个醉鬼让出位置。 还没等两人走过去,苗正贤视线落到他们身上,看了几眼,面上一喜,拍了下其中一人的肩膀,“诶,阿明,好久不见!” 阿明扭头看他,眯着眼,脑袋都快顶到苗正贤额头上。 打了个酒嗝,“贤仔……是你啊。” “你出国念书后,我们就没见过了吧?回来也不联系我,太不讲义气了!” 苗正贤抬手,往阿明胸口捶了一拳,语气带着点抱怨。 阿明还不算太醉,听到这话,笑道:“这不昨天刚下的飞机吗?过几天,我再约你,还有肥强。” “说话算话啊!留个号码给我。” 苗正贤掏出小本子,将阿明的电话记下来。 岑为安站在一旁,并不催促,视线时不时从周围扫过,将附近的情况看在眼里。 “好了,我明天call你!” 苗正贤收好本子,看向岑为安,“我们进去吧。” 他推开门,颇为绅士的让岑为安先进。 阿明身侧的青年时不时偷瞄她几眼,目光似钩子一般上下打量着岑为安。 他碰了碰阿明,低声道:“靓女,好正点!你朋友马子啊?” 阿明顺着好友的方向看去,对上岑为安浅色的眼瞳。眼神闪过一丝惊艳,酒也清醒几分。但岑为安只是从他身上扫过一眼,登时就让他背后冒出一股寒气,一个机灵,连仅剩几分醉意都立刻散了,愣在原地。 苗正贤抵着门,见岑为安没动静,侧头看去。 岑为安将视线从不远处的监控探头上收回,走进了酒吧。 门外,阿明重重吸了一口气,往好友背上拍了一巴掌,“下次说话带点脑子,刚刚那个女人,你哪里看出她是马子?贤仔是她马子还差不多。” “那眼神,就跟西街的丧彪哥一样,吓人得很!” 酒吧内分为两块区域。 左侧是用半石墙围出的舞池区域。 舞池内,身着吊带短裙的女人贴着男人的胸膛,腰肢轻晃,随着音乐肆意摆动。 右侧是卡座和散台。 男人们勾肩搭背,时而碰杯饮酒,时而看向舞池,挤眉弄眼。 岑为安径直往吧台走去,身后,苗正贤本想跟上,就听有人喊了他一声。 吧台前空着几个座位。 岑为安选了把正对调酒师的座位,轻叩台案,“一杯威士忌。” “稍等。” 调酒师摇晃着手里的杯子,蔚蓝色的液体如瀑布宣泄而下,落入酒杯之中。再点缀上装饰用的柠檬片,酒便调制好了。 他按下响铃,“B5桌的三杯Blue Laoon。” 染了一头棕发的年轻调酒师这才回过身来,看向岑为安。 “这位小姐,是你要一杯威士忌吗?” 时下香江,流行的是卷发大波浪,一点红唇明媚照人。 岑为安却与流行不大相同。 她留着一头黑色的长直发,一半用木簪盘起,一半落下刚到腰肢。随着走动,长发摇曳生辉。 因为怕热,她穿得是吊带长裙,外面罩着开衫。收腰的版型将她本就纤细的腰肢掐得更加抓人眼球。 岑为安的长相,并不明艳,只是清秀有余。但那双浅灰色的眼瞳,衬着杏眼,格外引人注意。 不笑时,那双眼亦如冬日暖阳,让人心生遐想。 笑时,眼眸含情,流光溢彩。 她不施粉黛,吧台处暖黄色的灯光打在她健康的粉唇上,像是披上了薄纱,透着引人采撷的亮色。 调酒小哥不自觉挺直腰背,抓了下每根发丝都被精心打理过的头发,冲岑为安露出一个和煦的笑容。 “小姐,你一个人吗?女生的话,我更推荐你喝鸡尾酒。” “Johnnie Walker,谢谢。” 岑为安坐在椅子上,修长的双腿斜倚着,从身后取出她的深蓝色布包,搁到了吧台上。 调酒小哥看看她,又看看那个明显与周围格格不入的布包。 “……您稍等。” 苗正贤是这家酒吧的常客,一路往吧台走来,遇见了不下五个熟人。 好不容易都打完招呼,到吧台前一看,岑为安身边的座位都空了。 岑为安端着酒杯,有一搭没一搭的喝着。 她姿态悠闲,如果不是知道她要来做什么,苗正贤都以为她就是来喝酒的。 “小姐,冒昧问一句,我有没有机会知道你的名字?” 坐在岑为安右侧的男人,西装革履,像是刚结束什么会议,连领带都来不及摘下。 他嘴上说着礼貌得体的话,眼神却不时从下至上,贪婪又好色的打量着岑为安。 岑为安没回答,甚至都没抬眼看他。 西装男嘴角的笑僵了一瞬,很快恢复过来,说道:“小姐,我请你喝杯酒吧?” “你很吵。” 岑为安睨了他一眼,声音冷淡。 但西装男自动摒弃了她话里的冷漠,反而认为她这是回应了自己,得寸进尺,往岑为安身边挤了挤,笑得一脸褶子,含糊道:“小姐,你说个价?去我那。” 岑为安神情彻底冷了下来,她盯着酒杯里起伏的气泡,问道:“你住哪?” 听到这话,男人眉头一挑,姿势放松了许多。 他以为自己猜对了。 “靓女,我住中环。白天太阳升起的时候,可以从落地窗往外看到海景,你肯定很想试试的。” 说着,西装男一只手不安分地往岑为安的肩头移去。 苗正贤暗道不好,来不及上前,哀嚎声便在吧台前响起。 男人的手臂被岑为安向后拧着,他唇色泛白,不住地深呼吸,求饶道:“靓女!小姐!快松手,疼啊!” “下次偷腥,记得把戒指收好。” 岑为安松开手,让调酒小哥要了条毛巾,将手里里外外仔细地擦了一遍,像是在消毒。 西装男下意识摸了下自己手指上的戒指,等瞧见岑为安的动作,脸色微微发青。而周围人投来的异样目光,更是让他脸色一沉。 “臭八婆,你拽什么拽?不就是出来卖的!老子在铜锣湾混的时候,你还在吃奶呢!” 说着,像是为了挽回一点面子,男人抬手,就要去扯岑为安的领口。 岑为安眼底冰冷,不等她发作,苗正贤蹿了出来,笑嘻嘻的圆场。 “这位朋友,大家出来玩图开心的嘛,别动气。这是我……马子,脾气不好,我给你道歉,你今晚上的酒钱算我的!” 岑为安掀起眼皮看了苗正贤一眼,后者身子一抖,没敢看她。 听到这话,西装男动作一顿,甩开苗正贤,整理了下自己的衣服,不屑道:“你马子?下次记得管好,不是谁都跟我一样,这么好说话的。” 说着,他又抬头,肆无忌惮地打量着岑为安,对苗正贤道:“让你马子给我道个歉,这事就过去了。” 显然没想到对方蹬鼻子上脸,如此不识好歹。 苗正贤收起嬉笑,走过去拍了拍对方肩膀。 在对方故作腔势的警告声中,抽出一根烟,点上。伸出一只手勾住对方脖子,附在他耳边道:“朋友,看在我大哥的面子上,喊你一句朋友,不想在他酒吧闹事。知道这是谁的地盘吗?” 西装男愣住了。 平日里的苗正贤,大多是屌丝模样,但实际上,他站起来,足有一米八五高,人高马大,往西装男旁边一站,足足高出半个头。 苗正贤叼着烟,烟雾腾起,他眼睛微微眯起。搂着对方的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臂膀:“你往后看看……” 几个男人抬手,胳膊上充满腱子肉,还鼓了鼓。另一侧,染了一头黄毛的男人眼角有一道疤,他缓缓吐出一口烟,靠着椅背,冷眼打量西装男。 吧台上,距离西装男最近的寸头男人挑了下眉,抬手在脖子上比了个割开的动作。 眼前一幕,吓得西装男软了双腿,但还是强撑着放了一句狠话:“狗男女,不跟你们一般见识!” 说完,他不敢停留,往酒吧外走去。 见他离开,苗正贤顿时重重松了口气,随后朝周围几个朋友拱拱手:“谢了,今晚我请客!” 朋友们的欢呼声中,岑为安扫了他一眼,挑眉道:“你大哥是谁?” 苗正贤哪有什么大哥,他眼珠一转,脚尖朝向门口,嘴里大声叫嚣着:“我给那家伙敲个闷棍,给你报仇!” 话是这样说,他脚步却一下没往外迈。 “行了,别装了。” “谁装了?他欺负你,我给你报仇不是应该的吗?” 岑为安嘴角扬起一抹极淡的弧度,“他的报应,很快就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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