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屏幕在黑暗里幽幽亮起，显示此刻的时间是晚上八点二十一分，随后跳出来个提示:“电量不足百分之五，请尽快充电。” 言木青感到自己头脑一片眩晕。 她是女性一个人独居，又因为家庭的冷落与在感情上被背叛的经历，对人性有些缺乏安全感，平日里睡觉都会把客厅的门锁上三道再拿衣架顶住，卧室的门也会锁，晚上还常常不敢关灯。 此刻屋子里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死寂，厨房水槽里传来的点点滴水声格外清晰，玻璃窗上倒映着言木青自己模糊的人影，窗外一片漆黑。 只有一点点隐约的月光，白惨惨地照在窗棱上。 言木青完全没有备用的蜡烛或者手电筒，一个人站立在黑暗中只感觉背后发凉，于是连忙捞过手机，三步并作两步，踹掉了鞋子，钻进了被子里。 她顶着百分之三的手机电量给房东发信息:“房东您好，我们这里突然停电了，请问是什么原因？” 发完就赶紧把手机调成了省电模式，按熄了屏幕，把头也缩进了被子，准备熬过这没有娱乐也没有食物的一晚。 初夏的夜晚已经开始有些闷热了，捂在春被里更是给言木青热出了一些薄汗。黑暗中，四下安静的只能听见言木青自己的心跳跟肚子隐约的咕咕声响，还有细细的呼吸，手指上的伤口隐隐作痛，血应该沾到了被单上。 在这样寂静无人的漆黑里，世界总是显得格外大一些。 房东一直没有回复。 公寓的隔音非常好，好得让言木青禁不住开始胡思乱想了，各种恐怖片情节一一在脑海里浮现，赶都赶不走。 床底下的女鬼，窗棱上苍白发青的手，厨房锅里炖煮的人体肉块，浴缸里浸泡的尸体…… 打住！不许想！言木青在被子里都感觉脊背发凉，顾不上热不热的，把自己又裹紧了一些。 连手机都没法玩了，不然还能刷刷视频。言木青看着手机那个可怜的电量，在黑暗里欲哭无泪，肚子还特别饿。 “砰砰砰。”有人在敲言木青公寓的门。 言木青头皮一紧，一点声都不敢出。 过了一会，见没人应答，来人又敲了几下:“砰砰砰。” “谁？”言木青壮着胆子问。 “是我。”熟悉的略带沙哑的低沉声音从门外传来，瞬间把言木青从黑暗中胡想的漩涡里拽了出来，回到了人间。 言木青心中一下子涌上一股奇迹般的安心感，像碰到了救星。 她掀开被子下了床，走上前去把门开了一条缝。 走廊也是一片漆黑，灯全都熄灭了，还没有窗户，只有一个逃生通道的绿色荧光小人在走廊尽头的楼梯口闪着黯淡的光。 莫檀秋打着一个迷你手电，穿着睡衣站在言木青的公寓门口，手电的白光衬着他暖玉一般的脸庞，碧绿的眸子里盛满关心。 “你怎么来了。”言木青问，竭力使自己的表情看上去不要太过喜悦。 “公寓突然停电了，我过来看看你。你知道是什么原因么？”莫檀秋敏锐地察觉到了空气中细微的血腥味:“你受伤了？” 言木青一愣，这才想起来自己手上的伤口，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没事……停电的时候正在做饭，不小心被刀子——” “——你在这里等我一下。”话还没说完，莫檀秋就转头回了自己的公寓。 光源离远了，身后的黑暗仿佛又要涌上来把她吞噬掉，言木青后背一凉，连忙跟在莫檀秋身后，亦步亦趋地走着。 莫檀秋听到言木青跟上来的脚步声，不由一愣，暗暗回头一看，只见言木青在黑暗里嘴唇有些发白，明显逞着强，没承认自己害怕，但身体却老实地跟在自己身后。 莫檀秋勾起嘴角，伸手对言木青说:“要抓着我的袖子么？” 言木青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老老实实地抓住了莫檀秋的袖口，被他领着进了他的公寓。 “我找个创可贴，很快。”莫檀秋安慰她。 他几下从柜子里翻出了止血贴，让言木青把受伤的手伸出来，又让她另一只手抓着迷你手电照明，自己则仔细地将言木青的伤口包了起来。 莫檀秋的动作又轻又柔，就好像言木青的手是什么易碎品一般，眼睛也专注地看着她的手。微光下，他低垂的睫毛显得更长了。 言木青感觉自己又要心动了，于是连忙开口讲话，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也不知道今晚为什么停电，我发信息问了房东，但是还没有收到回复，真的要命，我切菜到一半被打断了，手一抖就被刀子刮了一下。电饭锅里还泡着米呢。” “那你还没吃晚饭么？”莫檀秋拿创可贴严实地包好了她的手，直起身，皱着眉问。 “呃……”言木青没想到他的重点是这个，不由一愣。 莫檀秋无奈地看着她，叹了口气:“我冰箱里什么食物都没准备，给你订个外卖么？” “不用了，”言木青连忙拒绝，“都这个时间了，外卖送到的话，可能都快十点了。” 话音刚落，她的肚子就传出一阵咕咕声。 言木青脸红了。 莫檀秋哭笑不得地看着她:“或者咱俩出去找一个餐厅吃么？” “都穿着睡衣呢，还停电了，太麻烦了……”其实是言木青不敢自己一个人黑灯瞎火地换衣服，思忖片刻了以后，问道:“我去炒个饭，你能来帮我打一下光么？请你吃宵夜。” “好的。”莫檀秋笑着答应。 两人于是又回了言木青的公寓。 莫檀秋安静地站在厨房门口，看着言木青熟练地快刀切着之前没切完的白菜，过了一会儿，实在憋不住了，出声提醒道:“你慢些，当心又伤到手了。” “不会的，”言木青三下五除二就将食材都搞定了:“我用手指的关节抵着刀呢，之前受伤是因为停电吓了我一跳，平时是绝对不会划到手的。” “那就好。”莫檀秋于是又安静了下来，带着光源守在厨房的门口。 言木青很快就做了一个鸡蛋混着白菜丁的炒饭，盛了两碗，又拿了两双筷子，同莫檀秋一起坐到了桌边。迷你手电放在窗台上，对着桌子打光。 “你的手艺真好。”莫檀秋由衷地说。即便是在有限的光源下，言木青做出的炒饭也是粒粒分明，闪着诱人的油光，金黄的鸡蛋丁配着淡青色的白菜，混在米饭里散发着淡淡的香味。 “一个人生活久了，练出来的。”言木青笑着回答。 两个人埋头吃着，屋子里一时间只有杯盘筷子轻轻碰撞的声音。 餐毕，莫檀秋端着碗筷说:“我去洗。” “好。”言木青点了点头，又屁颠屁颠跟在莫檀秋身后进了厨房。 莫檀秋抑制不住好笑地说:“手电留给你，不用怕的，坐着就好，我马上就收拾完了。”他的眼睛其实在黑夜里完全可以清晰视物，拿手电都是为了言木青。 “一个人坐着无聊。”言木青嘴硬道。 莫檀秋含笑看了她一小会儿，直把她看得有些心虚了，才转头继续洗碗。从背面看过去，莫檀秋肩宽腰窄，双腿修长，两只手的袖子挽到手肘处，露出白皙有力的双臂。 这样的男人正在为我洗碗！言木青正在心猿意马，迷你手电的光突然闪烁了一下。 言木青一惊:“它不会要没电了吧。” 莫檀秋一边洗碗一边用眼角的余光扫了一下这个迷你手电筒，回答道:“估计是的。” 言木青手一滑，差点把手电筒摔到地上。 “怎么了？”莫檀秋逗她。 “你没有备用电源吗？”言木青强自镇定道:“比如说充电宝之类的？” “唔……我想想啊，有是有，但是备用电源里面也没电了，今晚断电断得太突然了，都没有准备。”莫檀秋洗好了碗，抽了张纸巾擦手，一边擦一边慢悠悠地说。 啊啊啊啊啊——言木青在心里炸毛，接着迷你手电筒又闪烁了几下，光越来越暗了，眼看着就快要熄灭，令人窒息的黑暗又要包围住言木青了。 “怎么办怎么办？”言木青着急地拉着莫檀秋的衣角，把手电往他手里塞，仿佛这样就能让光撑久一点。 她心里太急了，没发现自己整个人都扑在了莫檀秋身上。 莫檀秋的眼睛即使在夜间也是如常视物的，只看到言木青穿着夏天薄薄的丝制睡衣，领子歪了，露出一小片肩膀，表情又慌又怕，可怜又可爱。 温暖而柔软的身体紧紧依偎着莫檀秋，他一低头，就能闻到从长长的发丝间传来的女孩子的香气。 莫檀秋的眼神随着手电筒的光一起暗了下来。 他伸手抱住了她。 言木青手里的电筒“啪”得一声掉在了地上。 她一下子僵住了，此时此刻连黑她也顾不上怕了，脑子里像炸了锅。 莫檀秋的一只手搂住了言木青的腰，略带强硬地将她拥入自己的怀里，另一只手按着她的后脑，将她的额头贴上自己的肩颈。 “别怕。”莫檀秋说，声音又低又哑:“我陪着你。” 被莫檀秋抱住的言木青此时此刻脸红得简直可以煎鸡蛋了，一呼一吸间全是对方的气息:“你、你你、你松开！” “不害怕了？”莫檀秋含笑哑声问，依言松开了搂住言木青的手。 言木青此刻莫名有种被捕猎者盯上了的危机感，寒毛情不自禁地竖了起来，一被松开就戒备地退后了几步，但又因为怕黑又不得不凑回去了两步，最终停在莫檀秋的身前。 莫檀秋被她的动作逗乐了，静静等着她的反应。 言木青沉默了一会儿，认真地问:“我……我可以相信你吗？” 相信你为人可靠而非轻佻，相信你的举止皆出于爱而非捕猎，相信我的心若给了你，会被好好珍藏，而不是成为你情路上的一个战利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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