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妤离开时,雪仍在下,呼呼的风刮得愈发的猛。 白辰泽手指摩挲着掌中酒杯,神情满是思量,隔半晌,忽而兴味一笑,自言自语道“看来,还是得加把火才行啊。” 卿妤回到屋中,临窗而坐,安静的读了小半日的书。 司桃不到午时便回来了,手里拎着两包‘福满楼’新出炉的桂花糕,献宝似的送到卿妤面前,然后坐在一旁凳子上和她说话“小姐您不知道,町町可聪明了,去铺子里头学了不过两日,药材的名字就记了个三四成,药性掌握的也快,文掌柜都夸她呢。町町还说了,她在铺子里头管吃管住,平常花不到什么银子,让您别担心她”,将桌上的糕点推到卿妤面前,道“町町她惦记您,知道您喜欢‘福满楼’的吃食,她抽不开身去买,便特意交代我一定要给您捎一份回来,您瞧,这桂花糕现在都还热乎着呢。” 卿妤放下手里的书,伸手捏起一块桂花糕,放进嘴里尝了尝,笑道“味道不错。不过这买糕点的银子,是从哪里来的?町町问你借的?” 町町手头本就没什么积蓄,加之雪崩那日只顾逃命,哪还记得带什么钱?后来到了安府,卿妤给她的银子,她半分也不肯收,身上怎么可能还有这买糕点的钱。 司桃闻言,笑得像只偷到油的小耗子“还是小姐聪明,这钱确实是町町问我借的,不过银子却是您今天早上给的那些。您交代我给町町,她硬是不肯收,只问我借了这买糕点的钱,说是等发了工钱之后再还我。所以这糕点啊,花的还是您自己的钱”,说完,便将一锭整银,并一堆碎银混着铜钱,推到了卿妤面前的桌上“喏,剩下的银子都在这儿呢”。 卿妤仍吃着糕点,看也没看那堆钱,只道“町町性子自尊心强,最怕欠人恩情,与你倒还亲近些,这钱你先替町町收着,若是她有需要,是拿,是借,你依她便是。虽说她是在我们自家铺子里头做事,不会受人欺负,但也难免会有照顾不到的地方。以后你若得空,便多去瞧瞧她,私下里帮衬着些,有什么问题,随时与我说。” 司桃暗道自家小姐果然思虑周全,妥帖细致。 重新将那堆银子收好揣进兜里,司桃又道“对了,小姐,那景七公子和她夫人赏雪回来了吗?下午的药浴,咱们还用得着准备吗?” 卿妤将一块糕点吃完,用帕子擦净手中碎屑,道“先准备着吧,若是他们赶不及回来再说。” 司桃点头,于是起身前去准备药浴所要用到的一应物品。 听司桃提及楚晚,卿妤不免又想起今日在八角亭中,与白辰泽的一番对话。 白辰泽这人,表面上看起来是个整日无所事事的纨绔子弟,可卿妤总觉着,这人其实并不简单,对她装疯卖傻的有意接近,似是而非的刻意撩拨,时不时的出言试探,却让人瞧不出他目的为何? 而且,他与景晗聿的关系也是奇怪,虽然嘴上是以兄弟相称,可她认真瞧着,两人立场其实各有不同,但又并非全然敌对。卿妤隐隐觉着,白辰泽更像是一个报复心重,又喜欢恶作剧的调皮孩子,因为被人欺负过一次,便总想着要报复回来,蛰伏许久,就是要瞧准机会,要让欺负他的人,狠狠摔上一跤。 呵,如此无聊幼稚,就连卿妤自己也都觉得,这猜测应当只是个笑话。 而正被人猜测是笑话的白辰泽,此刻正站在廊庑下逗弄,抬头逗弄檐下鸟笼里的一只白脸山雀。 廊檐下本就无处挡风,加之天寒,冻得那白脸山雀在笼中瑟瑟发抖。童文在旁实在看不过去,不禁出言提醒道“山雀怕冷风,你确定将它挂在此处,明日还能活?” 白辰泽侧脸瞥他一眼,仍旧抬头逗弄着那山雀,满不在乎道“怕什么,若它真是这般娇弱无用,待死了,我还能再换新的来。” 童文摇头,暗道这人实在冷血,耳边又听白辰泽在问“嗳,这大冷天的,我七哥怎么忽然想着要去山里看腊梅了?他近日已经无事可做到这个地步,竟玩起女儿家爱的那套风花雪月来了?” 童文道“公子自然是忙的,可再忙,总也得有个喘口气的时候,想来公子是担心夫人整日闷在府里无趣,这才想着带她去林间走走吧?” 白辰泽闻言便忍不住笑了一声“林间走走?就楚晚那身体,我七哥怕不是嫌她命太长,要着急弄死她吧?” 体弱不吹风,就连小孩子都知懂得的道理,偏有那满脑子只惦记着情情爱爱的蠢人,才会将此当做体贴爱护。 白辰泽说话向来没个顾忌,童文早已习惯,也不与他辩驳,只尴尬的呵呵一笑,耳边又听白辰泽发问“听说,昨晚七哥在楚晚房里,待到很晚才离开?” 事关主人家的私房密事,童文自然不敢妄言,见白辰泽仍竖着耳朵等着回话,便只道“啊,昨日公子吩咐我外出办差,今日晨间才回,对此并不清楚。” 白辰泽闻言又是一声冷哼,嘲讽道“办差?你骗鬼呢?”,又侧脸将人上下打量一遭“你这人啊,名字里虽带‘文’字,可浑身上下没半点文人风骨,见风使舵,圆滑世故,你可比你弟弟童武狡诈多了。” 童文闻言,只得呵呵赔笑“您说的是。” 知道从童文嘴里套不出实话,白辰泽也懒得和人再绕弯子,直接问道“听说昨日京中来信,已经在催七哥回城了?”见童文又要装傻充愣打哈哈,便沉声道“想清楚了再回话。” 童文顿了一顿,方道“昨日确有收到京中来信,不过公子并未告知信中内容,所以我确实不甚清楚”,这是实话。不过当时景晗聿看过信件后,脸色不是很好看! 白辰泽不置可否的笑了笑,抬手将那廊檐上的鸟笼取下,拎在手中往屋子里走,走时还丢下一句话“你虽无文人风骨,但难得一腔忠心,这次就不与你计较了。” ………… 景晗聿一行人,是未时左右回的赵府。 楚晚喝了口热茶,便直接去了浴房药浴。 景晗聿坐在桌案前提笔写信,听见门口传来童武粗犷高昂的声音“公子,辰泽少爷来了”,方抬头,便见白辰泽手里拎着个鸟笼子,吊儿郎当走了进来。 景晗聿扫了一眼那笼子里头已经奄奄一息的白脸山雀,搁下笔,又将手中写好的信件折好放在一旁,皱眉道“你倒是越来越没规矩了,进我屋里,连通报一声都免了,如入无人之境。” 白辰泽一脸满不在乎,将手里的鸟笼直接放到景晗聿书案上,嘻嘻哈哈道“咱们兄弟两个,何需讲究那么多规矩,随意一些,不是更显得亲近?”,又捞过案上一本蓝色封皮的书,坐在旁边圈椅上随意翻着,嘴里道“更何况,我今日过来这里,可是特意为七哥你指点迷津来了。” 偏景晗聿不吃他这套,直接赶人“你若闲来无事,便和赵叔严一块去城门巡防吧,也免得你一天到晚的瞎晃悠。” 白辰泽闻言啧了一声“瞧不起我?七哥,都道‘尺有所短寸有所长’,你虽武功、谋算略胜于我,但在追姑娘的这件事情上,你可就得认我为师了。” 景晗聿闻言,眼都未抬一下,一副任你信口胡诌,我都不欲搭理你的冷漠神情。 白辰泽见他如此,抬臂搭上桌案,倾身凑到景晗聿身前,压低声音道“七哥,你可别瞧不起人。 你弟弟我久历花丛,情场老手,就你对安卿妤那点心思,别以为我瞧不出来”,见景晗聿瞬间冷了脸色,目光沉沉望着自己,他也不怕,仍旧笑嘻嘻道“你故意与楚晚亲近,想要引安卿妤吃醋,我懂。但你这追姑娘的方式实在也太老套了些,就算你们是旧识,可安卿妤这种自尊聪慧的姑娘,你这招行不通的,别回头人没追到,反而将她给气跑了。” 景晗聿闻言,虽不说话,但也没有阻止他,白辰泽便知他有在认真听,于是又道“说句实话,若是换成旁的女子,就你这相貌,权势,要什么样的女子,不是勾勾手就来,但这安卿妤吧,瞧着可不像是那等有情饮水饱的,若非一心一意真心相待,恐怕她都懒得搭理你。况且你还顶着一个‘人夫’的身份,在我看来,实在胜算不大啊。” 景晗聿在此听了他这半天废话,最后得了一个这样的结果,忍不住朝人冷哼一声,将他手中书卷一把抽出,赶人“我看是在这景陵城里太过悠闲了,明日你就和赵叔严巡城去吧。” 白辰泽闻言,不禁站起身来,道“不过说了句实话,何必恼羞成怒?” 景晗聿闻言,也不说话,只曲起手指,弹了弹桌案上放着的鸟笼子,意思是“若再多话,小心你下场如这白脸山雀一样”。 白辰泽气道“小人”,也不等人再说话,提着鸟笼子便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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