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间,耿飒的心脏提到了嗓子眼。 是谁? 高塘? 他不是还在帮雷总司令挡酒吗? 怎么会这么快就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耿飒缓缓将身体调整成与地面平行,悄无声息地向最后一排文件柜爬去,她的姿态宛如一条游蛇。 这半层高的小房间非常不利于隐藏,文件柜都是特制的,只到人的肩膀,站着根本藏不了人,只能使用半蹲式的躲藏姿态。 而一旦开灯,她的影子就会同文件柜一起投向墙壁,对方会立刻锁定目标,只要一个点射,就能瞬间击中她。 她现在能做的只有快速移动到最后一排,用文件柜做掩体,为自己争取最大的缓冲空间。 耿飒迅速动作,几秒钟便游动到最后一排文件柜后躲了起来,但奇怪的是,安全间的灯并没有亮起,也没有听到任何人走下楼梯的声音。 怎么回事? 那人只是把暗门打开? 人还躲在上面? 为何不下来? 在叫人? 耿飒越发觉得上面那人就是高塘,一是别人根本不可能进入他的办公室,二是,这种回避正面冲突的做法像极了本部那些文职军官。 她探出半个脑袋,望向被打开的暗门,微弱但透着丝丝凉意的日光正从地板上的暗门倾泻而下,堪堪只能照亮五六级台阶。 那光照并不稳定,像映着人影,晃了两下,便一动不动了。仿佛那人撤走了似的,但耿飒知道不是,那人一定在上面埋伏着她。 她咬了咬指甲,只有在极度拿不准的时候,她才会出现这个动作。 而这个动作也提醒了她,她立刻深吸两口气,让新鲜的空气进入大脑,帮助自己理清思路。 嗯,上面的人应该就是高塘。 他搞不清安全间里到底进了几个人,不敢轻举妄动,只敢埋伏在暗门入口处,等里面的人实在憋不住了,自投罗网。 以高塘的性格,他肯定还叫人了。这样的话,她就算强行突围,打晕他也出不去,办公室外如果埋伏了执勤的士兵,一旦听到动静,定会立刻闯进办公室,那她只能束手就擒! 该死! 这根本就是死局! 先等一等吧……耿飒将手表放在耳侧,同秒针的滴答声一起数着拍子。 数到30时,她发觉……不对…… 如果高塘叫了人,那么多人的脚步声,她怎么可能完全听不到? 可事实就是,楼板之上,一片寂静。 难道高塘准备和她单打独斗,那他怎会是自己的对手? 难道……上面的人根本不是高塘? 那这个人为什么要将暗门打开? 耿飒猛然间想到了另一种可能——这个人是在提醒她——你暴露了! 而这个人没有现身,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恐怕他遇到的情况极为不便。 耿飒决定赌一把,赌上面的人是同伴。 她蹑手蹑脚地来到楼梯下,隐藏在那暗门倾泻而下的光柱后。 她的心跳犹如擂鼓,赌赢——逃出生天;赌输——束手就擒。 不过,她相信自己的判断。 就在转瞬间,耿飒如炮弹般钻出楼梯,反手就去拉头顶的暗门,“砰”的一声关上。 她怕有人蹲在门边放冷枪,一名训练有素的军人,通常都会蹲防在门合页相对的方向,那是视觉盲区,当人从下方楼梯中钻出来时,那个方向正对着后脑勺。 耿飒想到了这一情况,当她飞身出来时,特意将身体扭转了180°,正面朝向视觉盲区,反手去拉暗门把手。 也就在刚才那一瞬,她看清了,楼板上果然没人。 她猜对了,是有人在和自己通风报信。 事不宜迟,耿飒快速从暗门中钻出,再次观察四周——没有人,整间休息室都没有人。 她轻轻合上暗门,铺好地毯,溜着墙边来到休息室门前,轻轻打开房门——外间办公室也没有人。 但是,刚才一定有人来过——因为窗户被人打开了。 耿飒依旧溜着墙边,来到窗户边上,她大概猜到了给她报信的人是谁……而那个人打开窗户,意思也很明显——不能再走正门了。 人在高度紧张时,感官会变得格外敏锐,耿飒似乎听到了卢浩歌的笑声,他的大笑总是那样有标志性,那笑声正从外面的大厅传来,他似乎在和什么人说话…… 耿飒知道不能再待了,她探头看了一眼窗外,熊利国少将的卫兵正在勤勤恳恳地执勤,但没有人想到抬头向上看,耿飒迅速翻出窗户,从屋顶离开,就像数年前那样。 重新回到宴会厅大楼后,她去了趟洗手间,整理仪表,也是整理心情。 说实话,她现在心情差极了,她以为自己做了万全的准备,可为什么,却像那次一样狼狈地离开。 她焦躁而混乱地复盘着刚才的事。 有人在给她通风报信,说明这个人看透了她的行动……能做到这一点的已经不用想了,肯定是处长。 也就是说,刚才处长也潜进高塘的办公室……但他没有发出任何一点声音,只是将暗门拉开,通知耿飒,她已被发现…… ……处长之所以这么做……只能说明……他有被立刻发现的风险…… 也就是说,他知道办公室外有人,而这个人马上会进来。 那不用猜了,这个人肯定是高塘,只有他才能顺理成章地进入自己的办公室。 但这个人却没有立刻进来,而她又听到办公室门外,卢浩歌少将的笑声……那么很好推断,卢浩歌是来拖住高塘的…… 这么一想,刚才的情况都清楚了…… 可,也让她更糊涂了。 高塘,高塘! 高塘为什么会立刻出现在自己的办公室? 监控被黑掉后,值班员肯定会第一时间通知他,然后,高塘会离开宴会厅处理这件事,这些耿飒都想到了…… 但她不明白,高塘为什么会第一时间赶回自己的办公室? 难道他知道她的行动目标就是他的安全间吗? 耿飒咬了咬唇,发白的嘴唇终于有了一丝血色,该死!她到底是哪里想错了!! 走出洗手间,耿飒双目无神地在仪表镜前洗了洗手,任由水流冲刷着自己的手腕,似乎那种清凉的感觉能够带走内心些许的烦躁。 这时,她突然感觉肩膀右侧的光线暗了下来,仿佛一大团乌云飘然而至。 抬头望去,在仪表镜中,她看到了喻云征。 他不知从哪里来,身影如鬼魅一般森冷,茶褐色的眸子透过镜子,不差分毫地与她的视线重叠。 耿飒立刻避开了,她不敢深究那双眼睛中的情绪,喻云征现在一定在暗骂她擅作主张。 而且还那么蠢,还被人发现了…… 喻云征也来到镜前,洗了洗手,又从旁边的纸巾盒中抽出张纸擦了擦,之后习惯性地戴好手套,将每个指头都整理得服服帖帖,一如往日般的细致认真。 耿飒关上水龙头,依旧不敢抬头,她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般定在原地一动不动,默默地等着“老师”离开,才敢微微挪动身子。 “拍了多少?” 喻云征突然问道。 他的声音极轻,就像冰冷的呢喃。 耿飒一怔,以为自己没有听清,但很快反应过来,快速回了个手势“三”。 喻云征点点头,并未多言,转身向宴会厅走去。 耿飒很快也跟了上去,与喻云征前后脚进入宴会厅,回到侧门边第三排的那张桌子,坐了下来。 宴会厅中依旧热闹,但与刚才的应酬往来不同,现在的热闹更加随意。雷总司令早已离开,主桌上的其他将领也不知被引往何处,没有了上位者的压力,宴会才成为真正交流感情的舞台,尤其是在酒精的作用下,在场的军官无不敞开心胸,谈笑风生。 喻云征似乎也被这气氛所感染,严肃的表情松弛了很多,仿若无事地为自己斟了一杯茶。 看着徐徐的茶水缓缓落入杯中,耿飒的惴惴不安也回归平静,不管是什么任务,做的好还是不好,只要有喻云征扫尾,她就会天然地放下心来。 而且这次,喻云征见到她的第一句话不是责难,而是询问她拿到了多少资料,这说明,处长还是认可她的这次莽撞,这让她又安心许多。 “处长,茶凉了,我再给您续一杯吧。” 耿飒说着就要起身,喻云征的眼神却扫过来,“不用,坐下。” 她却没有立刻听话地坐下来,而是放缓语调,真挚地说道:“不,处长,是我想为您倒杯茶,我……” 这不是喻云征第一次帮她,她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他。 虽然她也帮过喻云征,甚至救过他的命,她与他之间已经够熟,熟到根本用不着算这些人情账。 但耿飒还是觉得,她欠了喻云征。 或许,正因为这么多年,人情账实在攒得太多了,喻云征才愿意这么纵容她,才愿意在她做得不够好的时候,一直无比耐心地帮她擦除痕迹,而这些,都让耿飒心怀愧疚。 这些年,她一直鞭策着自己,希望自己足够好、足够优秀,她希望自己是全能的,无论哪件事都能展开丰满的羽翼去回护保护她的人。 可事实证明,她还需要成长,还有很多事,她并不能交出一份完美的答卷。 她很沮丧,觉得自己像只笨得出奇的老鸟。 “你计划得没有问题。”或许是看出了她的闷闷不乐,喻云征突然说道。 耿飒愣怔了片刻,立刻问出来:“那为什么……高塘会这么快出现在办公室……到底是哪里我没有想到?” 喻云征脸色一紧,抿了口茶,“你唯一漏掉的便是,你盯着目标的时候,不知道目标也在盯着你。” 目标在盯着我……? 耿飒咂摸了一下,才明白是什么意思,“高塘在算计我的行动?” “不,”喻云征摇头道:“他在算计特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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