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云征瞥了一眼耿飒,眼神中显而易见的写道——“你这个想法挺有意思,但对质,不可能。” 耿飒瘪了瘪嘴,“处长,您还真是自信。” 她将身体微微偏向喻云征,压低声音道:“您看,边走边聊,神情放松,卢浩歌少将一定是准备以叙旧的名义打开话题,再不经意地提起首长……” 喻云征默默地觑了她一眼,打断道:“想不到这么短的时间,你的分析能力就精进到凭空臆想的阶段了。” 耿飒被冷不丁地噎了一下,没想到好意提醒竟被当成了不靠谱,她不禁好胜心起,说道: “才不是臆想,是我独到的分析! “您看着吧,等会儿卢浩歌少将一定会借他大伯称病在家,聊到委员会,再聊到首长的身体。 “要是熊利国少将没什么反应,他一定会把您给卖了……” 喻云征听到这话,神色复杂地看了她一眼。 见处长眼神终于有了松动,耿飒略一停顿,模拟着预想的情态,认真说道: “我猜他会这么说,说您和雷总司令打球的时候,听雷总司令说,首长虽然身体抱恙,但近期调整的不错,下周还准备召开委员会会议呢。” “咳!”她清了清嗓子,“到时您也没办法,就只能顺着卢浩歌上将的话说了……” 见喻云征面露疑云,耿飒很肯定的说道: “对于您这位朋友的人品,您到现在还有什么误解吗?放心,他一定会拉您下水。” 喻云征:“……” 耿飒眨了眨眼,觉得喻云征已经听进去了,继续分析道: “熊利国少将表面上可能会不动声色,但私下一定会去询问。 “如果他去问的是首长,那就说明首长没事;如果他去问的是雷总司令,甚至是高塘,那就说明首长那里出大事了。” 喻云征挑眉看向耿飒,而后者一脸真挚,“真的,处长,我是说真的!您要不信,我跟您赌一个月的奖金啊。” “你这都是跟谁学的。”喻云征将眼神撤了回来,“不会,你的猜测太机械了。” 耿飒耸了耸肩,“那且看呗……他们来了,处长。” 不等喻云征反应,她便站起身来,展开一个比迎宾小姐还专业的微笑,向移步走来的两位少将打了声招呼。 喻云征也舒展眉心,站起身来,主动而热情地与熊利国握了握手。 如果说这算是正常寒暄的话,画风转到卢浩歌那里……就有点跑偏了…… 此时的他简直如同一把烈火,一口一个“利国”,一口一个“云征”,满脸堆笑的称赞着他们的友谊,叙说着他们的过去,将温开水一般的气氛瞬间烧得火热,就差“咕嘟咕嘟”冒泡了。 耿飒抽了抽嘴角,卢浩歌少将……您,表演的有些过了…… 其实熊利国少将与另外两位少将的交情也就一般,他不是军校出身,也没有和他们配合过什么战役,他和他们之间,只能说认识得够久,人够熟,公事上经常配合,但私交浅薄。 卢浩歌跟谁都能混得半熟,曾经也拉着喻云征与熊利国打过几次球、下过几盘棋,因此,对于寡言少语、不善交际的熊利国少将来说,卢浩歌与喻云征已经算是少数与他亲近的军官了,这才有叙旧的说法。 可要真说“多日不见,甚是想念”,他们也没到那个情分……所以,卢浩歌的过度热情让熊利国微微皱起眉头,眼神也变得狐疑起来。 他的目光来回在其余三人身上逡巡,最后落在了耿飒身上。 那是一种并不友善的目光,他凝眸望了她一会儿,转而看向卢浩歌,“只是叙旧?” “当然!” 卢浩歌已不由分说地拉着他坐了下来,又招呼喻云征、耿飒坐下。 他见熊利国依旧狐疑地打量着耿飒,笑道:“这位是特事处的耿上校,利国,你不也认识?” 不待熊利国回话,耿飒已适时的退到一边,她微笑着看向三位少将,“我在这里,各位少将叙旧多有不便,我就不打扰了。” 接着,她向喻云征递了个眼神,在得到处长的同意后,又与其他两位少将打了声招呼,便转身离开。 背过身的那一刻,她的嘴角不可抑制地飞扬起来。 成功开溜! *** 耿飒并没有立刻离开宴会厅,而是寻了个能看到刚才那桌动静,又不至于太近的桌子坐了下来。 看目前这情形,她算是猜中了开头,卢浩歌的确是想用叙旧的名义拉近关系再行套话,可他表现的太过热情,已经让熊利国少将起了疑心,后面还能不能顺利问出来,就要打个问号了。 或许正如喻云征所说,她的分析太过机械,她总是倾向于考虑最完美的情况,而忽略了每个人物在具体情形中,念头转瞬千变。 在以前的任务中,她就吃过这样的亏,她没有想到,在一些独特的情景中,有些人甚至会做出与自己性格、目标完全不相符的举动来。 是的,她需要更灵活一点。 三巡酒下肚,宴会厅的气氛已达到最高潮。许多军官都离开自己的位置,相互敬起酒来。 而三位少将所在的那一桌,仍旧没有人去,很多人都发现,他们那桌气氛不太对,三人虽挨得很近,表情却一个比一个生硬冰冷。 “他们一定是在聊公事。” 坐在耿飒旁边的军官,本想去向三位少将敬一杯酒,但那凛冽的气氛让他敲起了退堂鼓。 耿飒劝他道:“你还不如去敬雷总司令一杯。” “那……我……” 那位军官脸上露出了怯意,他认为自己军职不高,贸然打扰雷厉上将并不妥帖。 耿飒却鼓励他道:“你也是军校出来的吧,不了解雷总司令吗?雷总司令会看不起自己的属下吗?怕什么。” 那位军官似被说动,将酒斟满,站起身来,“那我……就去了。” 他走后,耿飒那桌又陆陆续续有其他军官离开,整个宴会厅在微醺的气氛中,变成了热聊的海洋。 耿飒看向主桌,雷总司令已被军官们团团围住,而高塘也像以往的每一次一样,适时地帮助雷总司令挡酒、致谢,短时间内绝不可能离开宴会厅。 琢磨着差不多了,耿飒起身离席。 她不着痕迹地来到宴会厅外,轻轻掩上房门,在无人的走廊上,她的脚步轻盈得像羽毛一样。 对于偶尔遇见的服务人员,她从容自若地与他们打着招呼,询问着洗手间的方向,没有人对她将要做什么产生丁点的怀疑。 耿飒很顺利地就通过不常使用的消防通道,下到二楼的活动办公区,这里如她所料,一个鬼影子都没有。 她计算着时间,她给自己预留的行动时间是二十分钟,弹性时间五分钟,也就是说,在这25分钟内,她需要再次潜入高塘的休息室,进入安全间获取资料,再回到宴会厅。 虽然时间很紧,但耿飒丝毫不慌。 事实上,比起坐在办公室里分析情报,她更喜欢执行任务,做任务很简单。 特工常用的那些手段,在外人看来花里胡哨、高深莫测,但对于她这样一个成熟的高级特工来说,不过是反复练习的同一套程序,有些程序,她甚至闭着眼都能完成。 但耿飒还是在心里默念了一遍,不要轻敌,不要轻敌,这次与以往任何一次都不一样,这一次,是她在没有外界的支持下,自己独立完成任务,她需要瞒过所有人,不仅是本部的军官,还有对特工手段甚是娴熟的喻云征。 首先,第一个需要解决的问题就是监控,这也是她为什么来到二楼活动办公区。 在这个办公区的正中央设置了一排公共电脑,是给来本部办事的其他部门工作人员提供的,方便他们临时查找、打印资料,或者上传什么文件。 这种公共电脑并不会设置密码,防火墙也很垃圾,极易被黑客程序入侵。而本部使用的是一个独立的内网,所有的终端都会连接在这个网络上,其中也包括这些公共电脑。 这是一个巨大的安保漏洞,本部的技术员们从来都是将目光汇聚在外网的攻击上,从没有人想过,把二楼的那些公共电脑加固一下,这便留给耿飒可乘之机。 作为一名成熟的高级特工,在破坏监控这一方面,她早就是驾轻就熟。 特事处的技术科专门开发了一种针对监控设备的黑客程序,只需从任意一台电脑侵入网络,便可以让该网络连接下的所有监控画面,停留在任一需要的时刻。 这种黑客程序太过寻常,在技术科几乎已经量产,也非常好申请,像耿飒这种级别的军官,只要打声招呼、填个表便能拿到。 这时,耿飒从上衣口袋中掏出了那件黑客程序,插在公共电脑上。 那程序被装在一个类似于手机的装置中,从表面上看,和手机一模一样,开机后,也具备一般手机的基础功能,如果不拿在手里细细研究一番,根本不会有人发现。 而外部人员进入本部办公大楼时,本部的安保人员虽会对他们进行搜身,检查随身物品,但并不会认认真真地检查每一个人的手机,尤其是他们这些常来常往的高级军官的手机,甚至开机都不会叫他们开。 而这一安保漏洞,也被耿飒利用了。 不管是活动办公区内没有设防的公共电脑,还是对他们这些高级军官过于“放松”的检查,本部的一切安保手段都是对外的。在当初进行设计时,就从没有考虑过“自己人”会利用这些漏洞进行操作。 思绪翻转间,黑客程序已成功写入电脑,并在转瞬间起了作用,所有的监控画面都静止了。 耿飒拔掉“手机”,收回口袋,她微微弯起嘴角,很顺利,比预想的还顺利! 黑掉监控后,她依旧走消防通道,去往副楼的高塘办公室。 她需要快,很快。 因为她不确定监控室此时有没有值班员,会不会立刻发现监控异常。 一般来说,在黑掉监控后,还需用事先准备好的监控画面替换掉这被静止的时间。但这一次,耿飒是单打独斗,她就是本事再大,也没办法找齐本部全部摄像头的流动拍摄画面,更别说去替换它们。 她考虑过这个问题,甚至一度想放弃这种黑掉监控的方案,但思来想去,她发现风险是可控的。 值班员若发现监控画面静止,一定会选择发出警告,而本部的技术员收到警告后,首先会联想到,他们的网络遭到了外部攻击,按照网络安全机制运行的要求,他们会第一时间备份重要的IT资产和机密文件,再做断电处理。 但这两步丝毫不会影响耿飒的行动。 在之后,本部的技术员会立刻向上级报告,请求立案调查,而受理此类案件的部门恰好是特事处。 若是运气好的话,这案子没准还能转到自己手里! 到时随便塞给某个民间黑客组织,请他们来特事处喝喝茶,再以证据不充分为由予以释放,整件事就完美闭环了。 所以,耿飒决定敞开胆子干,只要在25分钟内顺利回到宴会厅,就算篓子捅上天,最后事情还是会收束到特事处手中,大不了就挨处长一顿骂…… 不,哪怕把她撤职查办,这事她今天也非干不可。 三分钟后,耿飒已潜入高塘办公室外的综合办公大厅。 现在,所有的军官都在宴会上享受着美酒与社交,整个大厅空无一人。 耿飒屏住呼吸,蹑手蹑脚地来到高塘办公室门前,熟练地撬开门锁,溜了进来。 她锁好房门,环顾四周,这里的布局与当年一模一样,外面是办公桌、文件柜、一组黑皮沙发,里面则是休息室与洗手间。 休息室的房门并没有关上,耿飒轻轻推开,再次回到了那个让她多看一眼,就浑身不舒服的地方。 当年所受的羞辱在她的脑海中一闪而过,耿飒不愿多待,她快速掀开床下的地毯,通往安全间的楼梯就藏在那儿。 现在,她需要面对第二个问题——怎么打开安全间的单向锁? 强行打开会触发报警,对于这一点,耿飒的方法也很简单——直接掏出军刀,将连接报警器的电线割断。 她不怕留下任务痕迹,也不怕被人事后发现,正如她之前预想的,不管是暂停监控画面,还是切断报警装置,不管这个案子判定是黑客组织所为,还是间谍组织所为,最后的最后,都会转到特事处来。 切断电线后,她拉开通向安全间的暗门,沿楼梯走了下去。 脚下一片漆黑,耿飒打开手电,用光柱逡巡着这片密不透风的空间。 这处空间有百来平方米,可以看出常有人来,卫生打扫得不错,其中摆放着数列矮柜,矮柜上均有编号。 耿飒走了下来,她必须低着头才能在这片空间里活动。这里的层高只有半层,实际上是楼板间的隔层,从办公大楼的外立面来看,是发现不了这么个隐秘的空间的。 手电一一照向矮柜上的编码,耿飒觉得莫名的兴奋,她觉得自己离军部真实的意图又近了一步。 但同时,她也感到迷茫,她看不懂这些矮柜上的编码规则,这让她不知从何下手,不知如何去检索这么多的文件。 但她又想,没关系,不管是什么文件,只要是储存在安全间的文件对于军部来说都非常重要,她可以尽可能的将这些资料都拍摄下来,事后再去寻找对自己有用的线索。 虽然这是个笨办法,但现在只能这么干了。 耿飒看了一眼手表,行动时间已过去12分钟,她留给自己的时间所剩无几了。 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她不可能事无巨细的拍摄,只能有选择地拍了。 耿飒决定,如果是报告类资料,便选取每份文件的首页、中间页、末页进行拍摄;如果是报表类资料,便选取结论页进行拍摄。 她飞速拧动着胸前的针孔式摄像头,迅速地按动快门,不一会儿,她的额头便沁出细密的汗珠。 她用袖子沾了沾,这时,头顶的地板“咯吱咯吱”地响了起来。 非常地微弱,就像有人在隐藏自己的脚步声。 耿飒立刻停止手上动作,将文件放回矮柜,拧灭手电,伏在地上。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那“咯吱咯吱”的声音愈发明显了——那是男士军靴踩在地板上的声音。 不待耿飒细想,只听“咔哒”一声,通往安全间的暗门被打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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