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讷讷地抱着蜂蜜回到办公室,耿飒还处于愕然状态。 没想到多年不见,那个流着鼻涕,T恤反穿,天天“耿飒,被子怎么叠?”“耿飒,书皮怎么包?”“耿飒,这个能不能吃?”的10岁小鬼头,摇身一变,竟成了国家保护人物——简称国宝了??? 喻云征尤为重视这次的保护任务,临走时还嘱咐她,关于对申远的保护,他是第一责任人,耿飒是第二责任人。 根本没提国家级研究学者——杨业博士的事。 真魔幻。 耿飒换了一身便装,黑色风衣搭配牛仔铅笔裤。 她打算亲自去接两位博士,一是为了显示特事处的重视,二是也想和两位博士拉近点关系,搞情报的需要和人打好关系。 刚准备出门,之前的中士又来汇报,见耿飒显然没有时间听,他简短地说道: “又发现两起婴儿集体植物人化事件,另外各地均有零散婴儿出现植物人化的病例,已初步判断是自然发生。” “嗯。” 这进一步佐证了耿飒的想法,婴儿出现植物人化与杨业博士的研究并无关系。 可她的心情却愈加沉重了。 “待宰的羔羊。” “什么,上校?” “没事,你把初步调查结果放在我桌上,回来我再看。”说完,耿飒便开着吉普向庆丽大学出发了。 *** 来到庆丽大学,是下午1点50。 第一报告厅外,研究人员正陆陆续续进场,耿飒出示了特事处的证件,直接入场。 她找了个座位坐下,便开始找起人来。 杨业博士很好找到,他正坐在第一排报告位的正中间,想必等会儿要上台发言。 而申远,一直到两点钟会议开始都还未出现。 于是,耿飒只好去和工作人员联系,申远确实还没来。她咂了咂嘴,合着倒霉事在这儿等着我呢! 想到2点20就不再允许入场,耿飒慌忙让工作人员联系申远。 电话那头传来不紧不慢的声音,“我兼职呢,马上到。” 乍听这声音,耿飒有点陌生。 申远与她做同桌时,还未变声,现在话筒中却是个清冽的男中音,语气中透着几分素朴憨直,反正……不难听。 不过,兼职是什么鬼! 耿飒的拳头发硬,莫名想揍申远。 她不禁想起高中的日子,那时植物人化还没有大规模爆发,偶尔出现几个也只是被医院当作特殊病例收治。 那时的时光是多么美好——上课吃饭揍申远。 这不能怪她,谁叫申远无时无刻都在拱火,和他做同桌心情很难平静。 2点10分,杨业博士被邀请上台发言。 耿飒觑了一眼场内,忍无可忍,决定在报告厅外给申远一记重拳!(划掉)决定在报告厅外等待申远。 2点14,远处一个鸡窝头蹬着辆破自行车缓缓而来。 耿飒叉起腰。 2点15,申远到达场地外签到处。 耿飒告诉自己要有耐心。 2点16,申远将自行车停在耿飒的军用吉普旁,便开始围着吉普转圈。 一圈。 两圈。 三圈…… 耿飒青筋暴起,脑中俱是击打沙袋的声音。 2点19,申远掏出手机对军用吉普拍照。 前面。 侧面。 突地,屁股被人猛踢一脚,一个趔趄跪在地上。 2点20,申远准时进场——被耿飒拖进去的。 他惊慌地望着眼前的女人,捂着屁股喊道:“你是谁?” 上个踢他的人还在高中。 耿飒做出抹脖子的动作,威胁他小点声,接着找了个座位,拉着他一块坐了下来。 申远仍惊魂未定地看着耿飒,他注意到耿飒拉他的臂力绝不是普通的女性。 看了一会儿,他歪头道:“你长得像我一个高中同学。” “是吗?” 耿飒甩来一个冷冷的笑脸。 “不过她比你好看,没你那么多痘痘。” 你(消音)(消音)说什么?! 一种熟悉的生气突地涌上心头,她感觉整张脸都烧了起来,不仅是那颗痘,还有嘴角的火泡和下巴上破的皮。 耿飒说不清自己现在是什么表情,她看到坐在一边的申远明显向后缩去,几乎要撤离他的位置。 突地,他惊恐地说道:“不对,你就是她!你是耿飒!” “恭喜你,答对了!” 耿飒握紧拳头,已经准备好下个动作,以她对申远的了解,这货绝对要逃,她有自信在申远站起身的那一刻就让他跪地叫“姐姐”。 就像高中时那样! 但耿飒预想的场景并没有出现,申远收敛了表情,竟乖巧地坐在她身旁,无声地笑了起来,“我记得你的波浪卷,别人的头发都没你好看。” 耿飒:??? 那双看向她的乌亮眼睛如漆黑的夜,不自觉间将她的神志吸引进去。 她从不知申远还会有这样的眼神。 果然…… 和小时候……有点不一样了。 此时,申远的身体动作全然放松下来,一如当年懒懒地斜靠在她旁边的椅背上的样子。 他微微笑道:“本来我还犹豫要不要来,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你,真是太好了。” “……嗯。” “真是太好了。” 申远又重复了一遍。 虽然不知道他唱的哪一出,既然对方这么礼貌,耿飒也不好无礼。 她清了清嗓子,转换了一下心情,说道:“是呀,末世将相聚变得艰难,重逢是一种幸运。” 申远像孩子那般笑起来,不如说他本来就是孩子,他比耿飒足足小了6岁,耿飒从来都是将他当作小孩子,现在也很难快速转变目光,即使知道他已经成为国宝级人物。 “耿飒,你后来去部队了?”申远打量着她。 耿飒略一愣神,继而见怪不怪。 他总是能从一些细节判断出事情的全貌,天才从不说自己如何推断出答案,对于申远来说,答案总是摆在那。耿飒并不意外他能推断出自己在军队,即便她现在穿着一件毫无装饰的普通风衣。 “是的。” 耿飒拿出了自己的证件,“后来我上了军校,现在在特事处做事。今天的任务便是接你和杨业博士去特事处。” “他?” 申远满面的笑容微微一僵,他望向台上,杨业博士正在演讲,PPT上的内容显示,他已经找到了导致人类植物人化的病毒,并与传染病学家组队研究相关疫苗。并且说现在由于病毒变异,已经开始感染婴幼儿了。 “他就是个骗子,骗科研经费的。”申远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耿飒。 “骗子?” 耿飒注意到台下众人正在聚精会神地聆听,录音的录音,做笔记的做笔记。 “耿飒,你相信是病毒吗?”申远问道。 其实,耿飒并不相信。 从第一起植物人化病例到现在已有二十年,病例的出现完全是随机的,并不符合病毒传播规律。 第一例发生在西半球,第二例发生在东半球,什么病毒不传染周围人,单单跨过半个星球传播? 可是后来,植物人化病例越来越多,呈指数增长,增长曲线竟还真和病毒感染曲线拟合了! 于是“病毒论”打败其他假说,成为这一切诡异现象的权威解释。 甚至政府都现身说法,“这是一种很难被找到的病毒。” 有了政府背书,民众也渐渐认同这种说法。 与其说认同,不如说人是一种需要解释的动物。对于周围发生的不合常理的厄变,人类总需要一个说法,并且这个说法要符合常识。 不管“病毒论”是真是假,起码在这样的末世起到了一定安抚人心的作用。 面对病毒,人们可以慷慨激昂: “黑死病杀死了三分之一的欧洲人,可欧洲迎来了文艺复兴。没有任何病毒可以战胜人类,没有任何疾病能够阻挡人类文明前进的步伐!人类是勇敢的、团结的、光荣的,人类必胜!人类文明必胜!” 可面对未知,人类只能如同一只被攥紧脖子的火鸡,懦弱地向上帝祈祷,感恩节不要降临在自己头上。 “人类需要‘病毒论’。”耿飒回答。 “看,你也知道。看!” 申远说道:“若是叩问内心,每个人都知道,但大多数人宁愿相信宣传也不愿意相信自己!” 申远话音刚落,就见坐在第三排的一位研究人员突地站起身来哈哈大笑,他将手中的一沓资料向空中一抛,继而在旋转纷飞的纸页中跳起舞来。 那姿势很是诡异,左手抓着右耳,右手却啪啪地拍着腰侧,打着诡谲的节拍。 全场的目光立刻汇聚在那人身上,杨业也停止了演讲。 在那瘆人的“哈哈”的怪笑中,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任由毛骨悚然的回音一遍遍在会场中回荡。 “不好,那人快要植物人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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