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正值食堂高峰期，食堂座位紧缺，留给没有失去姓名的人更是少。 夏雪诺环视一周，终于发现有个空位。这才发现那桌坐的是连帽衫男生。 男生一个人占据着一整张桌子，在熙攘的食堂明明格格不入，可一眼看去却又似乎融合的很好。 或者说，毫无存在感。 她犹豫了下，招呼娃娃头一起过去。 毕竟，她还欠男生一句感谢。感谢他在马尾辫女生欺负她时肯及时出手。 娃娃头是个小话痨，还在喋喋不休，夏雪诺一个头两个大，加快步子，装作不认识她。 但即使是这样，在经过马尾辫那群人的位置时，夏雪诺还是及时的看到有人伸出一只脚。 显而易见，是要试图绊倒她。 夏雪诺装作没看见，暗自积蓄力气，一脚踩在了伸出的脚背上。立刻听到坐在走廊边沿的男生“嗷”一声惨叫。 “呀，对不起。”夏雪诺佯装惊讶，慌忙道歉，“我眼神不好没看到，你没伤到吧？” 站在旁边充当人形壁画的娃娃头瞳孔地震：……窝草！这人谁啊？这表情夸张的……啊啊啊！我没有这样的大佬！ “你丫没长眼吗？”被踩的男生双手抱着脚金鸡独立，竖着眉恶狠狠的盯着夏雪诺。 除了马尾辫女生目不斜视的继续吃饭，其他跟班全部应声站起，黑压压一片看起来颇有气势。 夏雪诺转头看了眼食堂窗口，排队打饭的人已经少了，几个食堂大妈伸着头看热闹，眼睛被满脸横肉挤成一条缝，闪出恶劣的光。 显然，食堂大妈和监考老师、环卫工人，以及失去姓名的学生，还有其他不知道的什么妖魔鬼怪一样，统统都属于“他们”。 学生之间的欺压，“他们”是不管的。 甚至，“他们”乐见其成。 夏雪诺有点恶心。 但有一点“他们”大概是管的，夏雪诺想要趁机测试一下。 她礼貌微笑：“那个不好意思，请问您怎么称呼啊？”她为了以防万一，还多加了一句—— “你的姓名是——” 食堂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 每个人看向她的目光畏惧中透着惊恐。有几个女生胆子小，捂着嘴，看样子马上要哭出来。 因为她面对的是马尾辫女生这一侧，没有看到在她背后，“失去姓名的人”统一转头，几百双眼睛死死的盯着她的后背。 莫名觉得有点冷。夏雪诺不觉打了个抖。 广播忽的响起—— “警告！警告！公共场所禁止喧哗，违法者按违纪处理！” 夏雪诺心道：“果然。” ——在这里，关于姓名的一切似乎都是禁忌。一旦提及，立刻引来广播威胁。 只是，这一项“禁忌”只觉得透着股违和。夏雪诺一时也想不明白。 趁着其他人反应不及，夏雪诺微微一笑，转身离开。 在她身后，几个男生女生的声音低低响起。 “疯了吧，那人是疯的吧？” “成绩好又有什么用？这么疯不知道有没有命活到明天？” “不过是最先交卷而已，也不一定都能答对吧。在这里想要活下去，还是要靠我们老大！” 最后这句话不只是恭维马尾辫女生，更多的是说给其他人听。 夏雪诺不以为然，但娃娃头女生气不过，噘着嘴忿忿不平：“最讨厌他们这些仗着成绩好，欺软怕硬的了！也就是我那个小姐姐不在，要不然哪里轮得到她？巴拉巴拉……” 夏雪诺心里有事，低着头没有理睬她。 等到夏雪诺走到空位，已经不见连帽衫男生的身影，桌子上只留下一颗大白兔奶糖。 夏雪诺怔怔的看着奶糖，大脑中飞速闪过什么画面，但转瞬即逝，什么都没有留下，空留心悸的感觉。 她立刻踮起脚尖，仰着脖子四处张望：“人呢？” “你找什么呢？”娃娃头女生张大嘴巴。 “就是刚才坐在这里的男生，你看到他去哪了吗？”夏雪诺攥着糖，语气有点急。 “男生？”娃娃头歪头疑惑脸，眼球忽的一转，勾着嘴唇揶揄道，“长很高那个？” 夏雪诺听出女生语气不对，但还是点了点头。 娃娃头女生立刻嘟起嘴巴，一脸怒其不争：“大佬哎，眼看这命都没了，咱能不能不要恋爱脑啊？再说，男的哪没有呀，你这么漂亮找什么的没有，非要在这里找，是喜欢虐恋情深还是怎么着呀？而且，这里——哪有什么条件很好的男生啊？”越说声音越大。 夏雪诺忍无可忍：“……闭嘴。” 不过最后，她还是注意到一抹蓝色的身影飞快的消失在食堂门口。 “也不知道他的手怎么样了？”夏雪诺想道，很是珍惜把糖偷偷放入口袋。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和做贼似的，莫名想要避开所有人。 心里有点隐秘的甜蜜。 大概同命相连，想到男生手上的伤，夏雪诺脚裸更痛了。她仔细观察了一下，发现伤口迅速恶化，已经发脓，渗出黑色的液体。可翻遍了衣兜，连片纸巾也没有。 她想大概有必要问一下校医院在哪里。 不知道是不是夏雪诺戳了所有人的痛点，之后食堂气氛安静到诡异，大家或多或少都有些忌讳她。 除了马尾辫那波人。 夏雪诺比较敏感，很容易感知其他人的恶意。即使不抬头，也能感觉到跟班横她的眼神。至于马尾辫女生—— 对她的态度却是有些奇怪，夏雪诺说不上来。几次无意对视，马尾辫立刻偏移眼神，故意高抬下巴，傲娇的像个孔雀，弄得夏雪诺一头雾水。 之前一直捧着她一脸谄媚的黄毛弯着腰，暗地里偷偷朝夏雪诺微笑示好，被人发现了“啪”的一巴掌狠狠打在后脑上。 因为到处都是监视，夏雪诺不敢多问，又见娃娃头吃的一脸餍足，于是一顿饭吃的安静。 她对食物没有多大的欲望，只听见娃娃头女生“啪叽啪叽”咀嚼食物的声音，感觉有点反胃，但夏雪诺的教养让她无法表现出来。她很快放下了筷子，默默的望着娃娃头女生。 夏雪诺不是个容易相信他人的人，现实世界是这样，在这里更是如此。 理智告诉她，眼前的女生虽然看起来天真可爱，没有一点心眼，可是——她真的懵懂简单吗？ 如果她真的如表现般懵懂简单，大概率无法在这个步步危机的世界完好的存活一天。 她不该相信女生。 可夏雪诺就是下意识的相信她，从第一眼看到就觉得亲近。 当然，除了娃娃头女生时不时推荐餐盘上的肉的时候—— “大佬，你真的不吃吗？很好吃的，不信你试试？” 夏雪诺立刻摆手，连声婉拒，“不了不了，谢谢你。” 娃娃头女生立刻露出难以理解的表情，好像夏雪诺错失了五百万，边扒拉饭边小声嘟囔：“这么好吃，怎么会有人拒绝呢？”说着抬手搓挠校服衣领下的锁骨，她搓挠的动作太频繁，锁骨处很快出现一小块红。 然后，夏雪诺看到那块红色的皮肉慢慢凸起，好像有什么东西想要挣扎出来——竟是一张五官模糊的脸！ 夏雪诺瞳孔紧缩。 然而下一秒，那块凸起又瞬间恢复原状，好像一切都只是她的错觉。娃娃毫无察觉的扯了扯衣领，遮住泛红的位置。 要吃完饭时。 余光中，夏雪诺看到马尾辫女生站起，径自朝她的方向走来。 娃娃头女生立刻如临大敌。 可出乎夏雪诺的意料，马尾辫女生没有为难她们的意思，瞅着她半天才别扭出口：“那个，你最后一道附加题是怎么做的？”语气硬邦邦的。 娃娃头女生：…… 众跟班：…… 好在夏雪诺多长了个心眼，交卷时把草稿纸带了出来，递给马尾辫让她自己悟。 马尾辫连看都没看，把草稿纸一把塞进衣兜。 “谢谢。”她表情有些扭曲，声音比蚊子都细。 “不用。”夏雪诺盯着她的眼睛，摇了摇头。 马尾辫迈开几步后，又忍不住回头道。“记住，想要活下去就要乖乖听话，若是活的过今晚——” 这次不只是马尾辫，周围暗自偷听的学生全都变了脸色。 马尾辫呼了口气，镇定了一下，继续：“总之，你记清楚，这个世界流传下来有三大基本规则—— 第一，姓名是会被偷走的。永远不要告知其他人姓名，也不要问询。” 第二，有‘人’的地方就有监控。” 第三，校规凌驾于一切。” 我们算是扯平了，以后我们就井水不犯河水了。祝你好运。” 最后的这句“祝你好运”怎么听都像是“快去死吧”。 说完，马尾辫大步流星的转身离开。 几个跟班跟随其后。黄毛男生试图靠近夏雪诺，被另一个黑皮男生拽着后衣领生生拖走了。 之后，夏雪诺发觉大家对她的态度变了，陆续有人来攀近乎，问询试题答案，夏雪诺一一告知。开始时那些人还是一脸难以置信，后来变成了感恩戴德。 只有娃娃头女生气的哇哇直叫，一脸怒其不争，终于忍不住壮着胆朝夏雪诺吼：“你知道在这里答案有多重要吗？你就这么轻易地给了出去！” 夏雪诺疑惑脸。 “算了。”吼完，娃娃头就跟气球一样泄了气。她嘟嘟嘴，别过头小声嘟囔，“反正给他们，他们也未必看得懂。” 夏雪诺：……我知道自己的字丑，不用提醒，好吧。 夏雪诺：“那真是难为你了。” 娃娃头：“那必须的，我是谁？你的字别说正着写，就是倒着写我也一样抄的出来！”表情竟然还有点小骄傲。 夏雪诺：“……”那你可真是棒棒哒。 娃娃头绷起严肃脸：“不过，以后不许了。在这里，答案很重要。” “行吧行吧。”夏雪诺答应下来。心里却有些不以为然。 都考完试了，有了答案又能怎样，难不成还能改分吗？ 之后，娃娃头女生热心肠，帮忙问询校医院的位置，奇怪的是所有人都欲言又止，再问，就躲藏着说不知道。她只好壮着胆去问食堂打饭大妈。 大妈冷笑：“这里只有教务处，你们要去吗？” 把娃娃头吓得不轻。 没有办法，只能自己找。 夏雪诺本想自己一个人去找。她也是存了私心，想要到处转转，看看有没有线索，或许，还能找到逃离的出路。但娃娃头女生不干，非常仗义的要求和她一起。 路上，趁着无人夏雪诺问及女生如何称呼。 既然不能叫名字，但总是要有其他称呼代替的吧。 “你可以叫我的小名。”娃娃头女生半低下头，表情莫名有些娇羞。 夏雪诺：“……？？？” 娃娃头脸红：“我的小名是娃娃。” 夏雪诺：“……”行吧。 总算成功的把气氛带跑偏了。 当夏雪诺再次把视线转移至无人的道路，门口拴着重重铁链的破旧楼宇和玻璃门窗里面像是闹鬼的黑雾时，没有一开始那么紧张。 夏雪诺：“那个，咳咳……娃娃啊。” 女生立刻闪着双布灵布灵的大眼睛看过来：“大佬，怎么了？大佬？你有什么事，大佬？” 夏雪诺叹气：“……”算了，她爱叫自己什么叫什么吧。 好在她们很快找到了一栋低矮的平房，僻静的伫立在荒芜的矮木中。阴慎慎的，显得特别格格不入。 门口闪着盏吸顶灯，煞白煞白的，却是除了惨白的月色外黑暗中唯一的光亮。 借着白煞煞的灯光，夏雪诺看清门口挂了个破牌子。牌子漆面斑驳，上面用红色的字体歪歪扭扭的写着——校医院。 校医院门口同道路由一条小路连接。离得越近，夏雪诺越发感到脊背发凉。 明明没有风，可夏雪诺莫名察觉冷风刺骨。 伴随寒冷而来的是模糊的□□和呼救声，呜呜压压的，听不清楚。 她敏感的感知到危险，顿住了脚步。 “怎么了？”娃娃转头问道。 夏雪诺不知道要不要告诉她，又该如何告知她，只好摇了摇头。 正在这时，门里遥遥传出一个魅惑的声音—— “小同学，来开药哇？” 糟糕，被发现了！ 这是夏雪诺的第一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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