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心里藏着事,夏雪诺下楼的速度比平时快,娃娃头女生跟在她身后,不住的提醒她“小心”。 楼道狭窄昏暗,只能借助头顶每隔几米才有的白炽灯照明。 周围的脚步声规律整齐,配合着广播催促大家尽快离开,不得逗留的声响,异常诡异。 尤其是下楼梯时,周围一片晦暗,让夏雪诺不禁怀疑,自己身边的到底是人还是鬼。 她屏住呼吸不敢细想,带着娃娃头女生一路飞奔,跑到楼下时已是气喘吁吁。 她瞥了一眼贴着肩膀经过的人,只看到一张张煞白的侧脸,什么表情都没有,眼球直愣愣的盯着前方。 然后听到拖拉重物的声音。 教学楼前,跳楼女生和她身下流出的液体已经消失不见。一个肩宽体胖看不出男女的人,穿着脏兮兮的连体裤,正跛着脚,“吭哧吭哧”的拖一个破旧的蛇皮麻袋。 经过处,地上拖出一道暗黑色的血痕。 那人的头发泛着油光,隔着段距离夏雪诺都能闻到那人身上的臭味。 “这就是广播口中的清洁工?”夏雪诺心里猜测。 下一秒,她看到蛇皮麻袋底部破了个口子。一只血红色的眼睛蓦的露出,怨毒的盯着她。眼尾的泪痣若隐若现。 眼前的一幕像是鬼片的情景再现,突破了夏雪诺的认知,她的后背咻的冒出层冷汗。 “是那个跳楼的女生。”夏雪诺心道。 “不能继续看下去了。”夏雪诺直觉危险。 她极力想要别开视线,可那双怨毒的眼睛像是有蛊惑人心的力量。她梗着脖子,眼眶涨裂,留下生理泪水,也无法移动视线半寸。 脚上如铸千斤,牢牢的同地面相连,让她寸步难移。 视野中,那双怨毒的眼睛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她甚至看到跳楼女生伸出尖尖的手指,指尖血红,抓破蛇皮麻袋,然后四肢着地,扭曲着向她爬来。 “女生”脸色青白,额头上凹着一个大坑,黑红的血液顺着脸颊黏腻的往下流。 “滴答”。 “滴答”。 世界安静的夏雪诺能够听到“女生”血液掉落地上的声音。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快醒来!开醒来!”饶是平时冷静如夏雪诺,此时也无法继续思考。只挣扎着让自己从这场梦魇中醒过来。 “嘻嘻。” 转眼间“女生”已到脚下。 “女生”仰起头,恶劣的朝她咧开嘴,露出细细密密的牙。 那已经不是人类了。是鬼,亦或者是其他什么怪物。 夏雪诺听到血液凝固的冰冻声。 眼睛无法闭合,生理泪水控制不住的流下。 她眼球下翻到极致,眼睁睁的看着“女生”伸出满是血污的手,朝她的脚腕抓去。 阴冷的气息蓦的逼近,如跗骨之疽。 她,已经是它的囊中之物了。 这个认知让夏雪诺终于忍不住张口求救,却发现发不出声音。 下一秒—— “别看。” 一双软绵绵,温热的手捂住她的眼睛。 眼前虽陷入一片黑暗,但夏雪诺的心瞬间安定下来。 耳边是娃娃头女生清晰的声音,瞬间划破梦魇,夏雪诺感觉自己又能动了。 她说:“不要看,会被‘她’盯上的。” 然后,视线再次晴明。地上已经没有了扭曲爬行的女鬼,黑幕中,只留下一点保洁员佝偻的背影。 夏雪诺飞快眨了眨眼,舒缓下酸胀的眼睛,劫后重生让她对娃娃心里有点感动。 然而下一秒,娃娃头女生撇着嘴,“哼唧”了声:“而且,会影响食欲的。” 夏雪诺快速抹了把脸:……她果然高看了这人。 夏雪诺自己缓了一会,到底没有问出“你难道不害怕吗?” 毕竟,她是个很有边界感的人,自认和娃娃头女生没有那么熟,而害怕不害怕这样的问题未免太私人。 奈何娃娃头可没什么边界感。她不知道是经历过同样的心里历程,还是纯粹话多,路上贴着夏雪诺小声嘀咕。 “大佬,我毕竟比你早来一天,这里和我们那个世界可不一样,今天这种情况都算是少的啦。”莫名带着点过来人的骄傲。 “你不知道我来那天,‘哐哐哐’跳下来不只三四个。那阵仗,吓死宝宝我啦。” 娃娃头歪着头,轻轻拍了拍小心肝,小心翼翼的瞥了夏雪诺一眼,见她没有什么表情,这才继续,“大佬,你不要觉得不好意思啦,你可比我强多了,孩子当时都快吓跪了,幸亏了借我试卷抄的小姐姐……巴拉巴拉。” 最后安慰似的来了句,“大佬你放心,只要经过今晚,你就习惯啦。” 比起这个世界的异常,娃娃头女生口中的“习惯”更让夏雪诺恐惧。 她实在想象不到,怎么会有人习惯,又该如何习惯? 而能够习惯这里的,又会变成什么人? 但显然,有人是习惯的,还不是少数。 通往食堂的路只有一条,根本不需要识路,只要跟着人流走就好。 夏雪诺的前后左右都充实着向前行进的人群。 初看没有异常,可时间久了就能发现,这些人目光呆滞,无机质的眼球黑洞洞的,直愣愣的看着前方,脸上毫无表情,如同行尸走肉。 仔细观察,会发现他们虽然头型打扮、五官形状不一,可莫名让人感觉面貌一致。一眼扫过,宛若复制粘贴,无法记住其中任何一人的长相。 夏雪诺这才发觉一直以来的违和感来自哪里。 这些“人”都是不说话的,甚至胸口连呼吸的幅度都没有。 娃娃头女生话音一落,就只能听到整齐划一的脚步声。 咯噔,咯噔…… “他们是什么?” 夏雪诺不能确定“他们”是否是人。 娃娃头女生偏过头,悄摸摸回答:“他们是失去姓名的人。” 初听荒诞,但在这个世界里,好像没有什么不合理的事情。 夏雪诺第一时间回想起自己问及娃娃头女生时,她说过在这里姓名不能说出去,说出去是会被偷走的。 当时夏雪诺以为那是她开的玩笑,但现在看来好像并非如此。 ——偷姓名的人是存在的。 那么偷姓名的人会是谁?为什么要偷?又要怎么偷? 夏雪诺悄悄问娃娃头,女生苦着脸摇头:“我也不知道啊,他们都这么说的。” 夏雪诺直觉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如果失去姓名的规则只是禁止说出自己的名字,那么考试是为了什么?违纪的惩罚是什么?还有那个让被拖出去男生闻风丧胆的教务处又意味着什么? 而且,失去姓名的人数这么多,绝不是不说出名字能够做到的。 于是,夏雪诺继续问道:“那失去姓名的条件除了不能说出自己的姓名,还有什么?” 娃娃头女生忽然噤声,又离夏雪诺近了一点,几乎八爪鱼般贴在她的身上,呼吸间温热的气息扑了她一脸,这让夏雪诺很不适应。 娃娃头女生刻意小小声:“比如——我们现在这样?” 夏雪诺猛地抬头,只见以她为中心,三米之内,本来面无表情,行尸走肉般往前走的“人”全部扭转头,脖子僵直,从四面八方冷冷的盯着她们。有的明明身体超前,脖子却一百八十度旋转。 空洞洞的眼神看的人头皮发麻。 她忽然明白一直以来被监视的感觉从何而来。 原来不只是无处不在的广播,还有不知道是人是鬼的“他们”。 这让夏雪诺有些不寒而栗。 夏雪诺她们不再交谈后,唯一的异动就变成了身后不远处女生问路的声音,弱弱的,像是害怕极了。 道路转弯时,夏雪诺悄悄回头看了一眼,依稀分辨出是被跳楼女吓的尖叫的瘦弱女生,她应该是找到了同伴,被一个看起来和她熟识的男生牵着手,贴着耳朵小声说着什么。 食堂离教学楼有段距离,夏雪诺走的辛苦,感觉路途被无限拉长。 脚裸越来越痛,路上夏雪诺曾看过几眼,伤口黑乎乎的,应该是化脓了。 夏雪诺不敢停留,忍着痛保持和“他们”一样的速度,生怕被“他们”发现自己和“他们”不一样。直到到了食堂才弯下身子,一摸发现伤口里面竟然藏着一小片断掉的指甲。 “大佬,我去打饭啦!一会我们坐一起呀。”娃娃头女生从进食堂门起眼睛就没离开过几个打饭窗口,她草草知乎了一下夏雪诺,就飞奔着朝一个窗口而去。 “心真大。”夏雪诺望着娃娃头一蹦一跳的背影,不觉在心中摇了摇头。趁娃娃头女生离开,咬着牙把伤口里的指甲拔出扔掉。 她没有什么心情吃东西,随便挑了个排队最短的,一边等待,一边暗暗观察。 她发现,食堂里天然分为两拨,中间空出大量座位,泾渭分明。 一拨人数占绝大多数,是娃娃头口中“失去姓名的人”。 另一波人数很少,有表情,动作也不一,有的埋着头小声说着小话。但神情中隐隐透着惶恐,如同惊弓之鸟,稍微有点动静就吓得不轻。 夏雪诺暗自把他们称为“拥有姓名的人”。 其中,“拥有姓名的人”中暗暗以马尾辫女孩那波人为首,他们占据着仅剩空间里最好的位置。夏雪诺甚至看到有个男生顶着头参差不齐,跟狗咬了似的头发,弯腰勾背围在马尾辫女孩身边,满脸谄媚。男生头发边沿灯光一照隐约泛着点黄,应该是来到这个世界后现剪的。 那黄毛把好菜好饭送到马尾辫女孩的面前,而马尾辫非常不以为然,看都没看那黄毛一眼,坐在她四周的跟班立刻恶劣的对他肆意嘲笑,甚至拳打脚踢。 但马尾辫女生再横再凶,也对“失去姓名的人”很是忌讳,诸多避让。夏雪诺能够看出她们在害怕,但是害怕的也许不只是“失去姓名的人”。 她直觉这里存在更加可怕,让她们更加畏惧的东西。 等到轮到夏雪诺,她只点了两个清淡的菜和一两米饭。 “新来的?” 夏雪诺抬眼,见是食堂大妈。 在见识过形状异常的监考老师和清洁工后,夏雪诺竟觉得眼前满脸横肉,一脸凶相的大妈正常很多。 “嗯。”夏雪诺点了点头,目光对上餐盘上浮雕的图徽,和她胸牌上的一样。 那图徽应该是这个学校的校徽。只是夏雪诺实在想不出有什么学校会将这么可怕,甚至有某种寓意的图徽作为校徽。 “能吃的时候就多吃点,撑死鬼总比饿死鬼强。”大妈拉着长调。 夏雪诺:…… 她充分感受到这个世界对于新来人员的恶意。 然后等着看新来同学惊恐尖叫亦或是瘫倒在地屁滚尿流的食堂大妈只见眼前的女孩微微一笑:“借您吉言。” 女孩面相显小,一头披肩黑发,皮肤白皙,带着点不健康的白,唇色很淡。不笑的时候略显冷淡,可但凡脸上有点笑意,整个人都如同江南三月的春花,明媚的让人不忍错开视线。只是一双眸子黑白分明,看着有点渗人。 女孩说完毫不留恋的转身离开,留给食堂大妈一个瘦削挺立的背影。 食堂大妈:……这怎么跟预想的不一样呢? 大妈正郁闷,见女孩又转身回来。 夏雪诺微笑:“那个,阿姨,请问我们打饭都不用饭卡的吗?” 食堂大妈:“……不用。” “哦,这样啊。”女孩表情有点失望。毕竟,她本来想着如果有饭卡的话,可以根据里面的余额推断在这个世界留存的最长期限。 “谢谢。”女孩微微颔首,客气笑道。 食堂大妈气的牙痛:“不客气。”三个字嚼的咬牙切齿。 夏雪诺也不知道娃娃头是怎么排的,明明队伍那么长,她竟然可以保持和夏雪诺一样的速度,夏雪诺瞟了眼缓慢向前蠕动的队伍,严重怀疑这人厚着脸皮插了队。 毕竟,以她对娃娃头的了解,这人真干得出这种事情。 “大佬!你看我这个狮子头!” 说是狮子头,其实只能勉强凑个形,稀疏的烂肉白花花的,带着血丝,给人非常不好的联想。和淀粉混合凝成一坨,离得近了,还能闻到一股泔水味。 夏雪诺算是理解这里的学生都是一副面黄肌瘦的可怜样,一个个的都堪比逃难的难民了。这样的饭菜,吃了不得病已经是万幸。 也不知道娃娃头是乐观还是眼瞎,笑的和花一样。看到夏雪诺满盘青素后,憋着嘴,蹙了蹙眉。 “大佬,你就吃这么点啊?太素了,也太少点了吧!怪不得瘦的皮包骨头似的……你看我,幸亏我动作快,抢了最后一份狮子头,再晚可就没啦!不过没事,我分你一半……” 夏雪诺微微蹙眉,面上带些嫌弃,心说:额……还是不了吧。 她的餐盘太过丰盛,和夏雪诺比起完全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夏雪诺三缄其口,瞄了眼女生娇小的身材,最终还是忍不住打断:“那个,你吃的完吗?” 娃娃头女生纳闷:“怎么吃不完呀?撑死鬼总比饿死鬼强!” 夏雪诺:……她就后悔多问这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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