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听着流利舒畅的普通话，清晰察觉这个女人是外地人，价钱抬得死贵，硬的像大爷：“四十，嫌弃贵不买。” 林盐培缓缓抬起头，故意说：“这么便宜，忘记多买一个了。” “现在还可以去买。”男人抬起头，扫了她一眼，语气真挚。 两人眉眼对视，谁都不肯服输。她从林城来没带零食，只带了几本名著，粉底口红。如今实在饿得不行，羊肉臊子面真的无法下口。 良久，她败下阵，付了现金。 男子看着她的背影渐行渐远，漫不经意笑，吐出一句话：“真是傻子。” 白白赚了三十。 林盐培到达羊肉馆时，村长早已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呼噜震耳欲聋。 反正也不着急。她打开手机数据网络，信息声一个接着一个蹦出来，似弹簧球来不及发出长声急促地在地面上来回反弹：【我去你家找你，阿姨说你去梨山当老师了。】 【你真去啦？不嫌累啊！】 【说走就走，也不告诉我！拿我当朋友没？】 【何顾这小子，你真打算不要？】 【打视频打视频。】 林盐培琥珀色的眼睛安静望向一大串消息，只挑了重点回了句：【不嫌弃累，我很喜欢。】 天边的的雷声此起彼伏。 这到提醒她了。林盐培敲敲桌子，村长猛然抬起头，啊了声：“小林啊，恁去哪了，饭也窘一块来。”(小林啊，你去哪里了？饭也粘在一起不能吃了。) 她大抵明白了村长的话，摇摇头笑着说：“没事。晕车也不饿，我们现在去学校看看？” 村长踽踽把手放在后面，呵呵说：“走吧。俺领着你观察观察。” 林盐培从外面看梨山小学，墙壁是由泥土围了一层，上面画着可爱图案，只是啃啃巴巴这掉一块土，那又掉了颜色。 进入校门，学校并不大。放眼望去，操场是不平坦的土地，四周都种了小白菜而不是专业用的橡胶跑道。红色国旗耷拉在半空中，一两只山雀停在上面没力气的半天才出声叫一个。 整个学校氛围灰头土脸。 林盐培跟着村长上了二楼，令她高兴的是学生们背书声都挺洪亮的，只要他们愿意学，自己总会想到办法解决报纸上经济和思想封建问题。 她微微一笑充满了干劲。 “前面就是校长办公室了，”村长指着右边第一个门，跨步进去。 “校长，这是城市来的大学生林盐培，和你聊过的女娃子，您安排一下，俺家里有事就先走了呦。” 校长用食指抬了抬眼镜说：“您坐，现在二年级三班缺少一个语文老师，您要是有这方面的意愿，我现在就可以带你去。我们先把宿舍安排好，你看可以吧？” 林盐培露出学习过的职业微笑说：“先把行李箱放进宿舍。” 宿舍离教室很远，林盐培跟着校长路过了餐厅。 餐厅门外上面挂着“印有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的红布半死不活地丢在墙壁，红布几乎只剩下黑色。里面用锁关着，林盐培看不到，快步跟在校长身后。 校长和宿舍管理员张阿姨说话：“这是学校新来的老师，你看着给她安排一个位置。” 张阿姨阿姨有些发福，她扶着臃肿的肚子艰难起身，“不行了，几个月前这最后一个位置被竺澄住下了。” 校长眯着眼睛回想，恍然大悟道：“我想起来了，抱歉啊林老师，您今晚先和阿姨住。” 张阿姨笑意有些挂不住，盯着林盐培看。 林盐培被她盯得心里发毛。 “我那屋子又小又漏水的，林老师看着细皮嫩肉的也住不惯。” “我只让林老师住一晚，明天就给让她住在村民家，以后学校扩建了再搬回来，住新房子也舒服。”校长知道她是害怕林盐培抢了她屋子，打心眼里觉得她没眼色。 “你看这样可以吧，林老师，实在抱歉。” 林盐培笑笑，把行李箱放进屋内，屋里说不出的酸臭味，食物腐烂的味道。她还是在笑说：“可以，到时候劳烦校长给我寻个好住处。 “那行，我和村长商量给你安排个好地方，”两人往教学楼去，校长看着她，扭过头说：“二年级三班缺少一个语文老师，您看适合的话，我带你先去适应一下这里的环境。” “校长。不需要看我的简历吗？” 林盐培的话，让校长愣了下，前几年不断有大学生来这里支教，可惜他们年少轻狂，一时的兴趣坚持不了多长时间，工资也没要就走了，像林盐培这样的嫩娃子大概也坚持不了多长时间，他压根就不在意这个简历。 他干笑声：“这倒也忘了，那您把简历给我，我们走个流程。” 林盐培从米白色托特包中拿出简历递给了他，校长慢慢翻看眼睛逐渐露出笑意道：“林盐培老师是林大毕业的，不错不错。” 林盐培感觉他这样走在路上看她的简历实在草率，或者是根本没放在心上，又或者是很信任她。她初来咋到也不知道校长的做事风格，只按照职场上的话说：“只是一些毛皮罢了，以后还要向梨山的各位阅历丰富的老教师学习。” 校长笑笑，领她进入了二年级三班。此时刚下课，校长拉住一个往外跑得飞快的脑海，他的眼珠子快要瞪出来，说：“慢点跑。” “孩子调皮，林老师我们进班说。” 林盐培收回目光，嘴巴弯成一条弧线点点头。跟在校长身后，跨进门槛她下意识拉了拉包包，随后着眼看教室。教室器材挺老旧。连椅子都歪七扭八烂着洞，洞口是光滑的，没有刺，有些年头，更别说多媒体教室了。 “这节课刚好是自习，你可以熟悉一下学生，”校长看课程表，接着对她道：“下个星期一公开课，看您能不能转正。” “嗯好。”林盐培下意识屏住呼吸，心跳突然清晰，她坚定的看着校长回话。 上课铃声响起，一个个好奇的目光不断瞅着讲台上穿着黑底碎花裙的大姐姐。时间过去五分钟，班级八十五个座位都坐满了。 “大家好，我是你们的新任语文老师，”林盐培扭头写下自己的名字：“我叫林——盐——培，余生请多指教。” 下面的学生都穿着布丁衣服，脸蛋又小又黄，都仰着脑袋目光纯真。 林盐培瞅准第一个胖乎乎的学生，“请穿蓝色外褂的男生起来，轮流自我介绍。” 低年级学生思想挺单纯的，一个接一个乖乖的介绍。轮到最后一个小女生介绍，周围的人开始笑唧唧咋咋的不知说了些什么，很有默契。只见她把枯黄头发挡着脸支支吾吾的不知说了些什么，站在角落身体直发抖。 林盐培看出了什么，敲了敲桌子严肃脸说：“大家别吵了，吵着你们同学回答了。” “同学，你声音挺大的。他们太吵了，重新和老师说一遍好不好。” “我叫…叫彭白。” “彭白？这么好听的名字下次大声一点好不好？” 彭白怯生生的应了声，上课到下课一直盯着林盐培看。 林盐培的课结束后便放学了，彭白等着同学都走完了，她才背着书包一步一步往家里的方向赶去。 彭白的哥哥彭路北早就在分叉路口等着她，惨淡的月光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肩宽腰瘦，直到那抹粉色的影子出现，他的瑞凤眼才漏出一丝笑意。 “小白，今天怎么样？” 彭白盯着脚尖看，声音低落：“学习很好，和朋友在一起很开心。” 彭路北大男子的心没在意她的神情，揉揉她的脑袋说：“挺好，回家吃饭，我煮了你爱吃的圆团子。” 小姑娘心情来得快去得也快，抱着彭路北的腿撒娇，想起来了什么东西似的跳起来说：“哥，今天我们班来了一位新老师，她的头发很好看！脸也好看！人很温柔，我太喜欢她了！” 彭路北单手抱起她，撂在肩上，“那我们明天早点起来哥哥送你上学不能再找各种理由逃学了。” 彭白突然耷拉着脸，神情.欲哭。 虽然我非常喜欢林老师，但是他们都欺负我，还是不想去。 梨山，校长办公室还开着灯。 校长望着纸上画满了叉的纸，给林盐培找住处挺难的，今天他和村长跑了几家，没一个同意的，各种理由拒绝推脱，自私的狠呐。 罢了，明天再想。大不了让她先和张阿姨凑合住。 办公室最后关了灯，他出来时被人吓了一跳，赶紧扶着眼镜用手电筒照亮，说曹操曹操到，是林盐培。 “林老师，这么晚了找我有事情？” “彭白，您了解吗？” “怎么突然问起彭白？彭白这孩子挺可怜的，彭白？奥对！”校长像想起来什么似的说：“林老师，你先回去休息。有什么疑问明天聊。” 林盐培稀里糊涂的，什么也没搞懂，只听见校长和一个她听过的一个很苍老的声音说话。 是村长，林盐培没多想，回去睡觉，明天认真工作可是有实习期的。 梨山西头。 村长接过校长的电话，提着快没光的矿灯敲起彭家的门。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面无表情甚至说是一张冰冷无趣的面容。 “有事？” “给钱的事要不要？”村长乐呵呵的说，提着煤油灯的样子晃成了坏掉电视机上面跳烁的花影。 彭路北装作没看见反正都习惯了，他给老母鸡慢悠悠地喂了食物，接着解开围裙和刚洗过的小女孩衣服搭在绳子上… … 这一切事情办完后，他才和门口的老头说：“进来说吧。” “我记得你这个小卖部有一个荒废的屋子吧。” “村长有话直说。” “彭白的学校从大城市来了一个老师，没地方住。我想着你这有一个废弃的屋子，空着也是空着。让那老师进来住。”村长也没把握，毕竟这彭路北是出了名的不好说话，性子极野，没少混着打架，他一个即将年过半百的人也害怕。 大城市新来的老师？ 彭路北莫名想到今天小卖部的那个傻女人，衣着举止像个有钱人，他吐了一口烟，随意的问：“是不是穿了一个黑裙子，扎了一个丸子头。” “对对对，你怎么知道？” “今天碰见她了，像你描述的那个样子，”他想事情习惯皱起眉，“她住进来一个年要交两千的房租，水电费另算。” “如果同意的话，明天上午我就可以把屋子腾出来。” 村长心里唏嘘，学校工资本就不高，这下女娃子可惨了。 “那我告诉林老师一声，你们加个联系方式自己商量。” 彭路北点头，拿出手机记下了林盐培的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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