晕倒（1 / 1）

西市还是一如既往的热闹非凡，纸鸢和瑛嘉看到有外邦的商人，都会上去打听大海要怎么走。

可因为纸鸢之前生活在深海之中，她记忆中的海边有金色的沙滩沿岸，种植着高大的阔叶树，给不了太确切的消息。

询问了一个头戴浑脱帽的小摊商贩，商贩回道：“我的家只有漫天的沙漠，没有姑娘您说的海，海应该在西边很远很远的地方。”

又问了一个穿着艳丽颜色的开襟长衫，下穿围裤的商人。

商人说着蹩脚的汉语表达道：“我来自卑斯，那里有海，但没有你说的成片的树木。”

又问了几个，更是风马牛不相及。

纸鸢有些泄气，旋即想到这也正常，毕竟百年过去，长安城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何况是自己曾生活的海边呢。

瑛嘉见一直没有进展，便提议道：“我们去附近的衣肆行逛逛。”

因着进店之人都是女客，庚严不好一起进去，立在店门口等候。

瑛嘉一入店内，便对着掌柜阔气的说让掌柜将全部的新衣服都拿给她瞧瞧。掌柜打量着是位贵客，迎着两人到了楼上挑选。

古色古香的房间内，衣服整齐的码了几排，瑛嘉对着面前躬身的掌柜摆摆手，“我们要选一阵子呢，就不麻烦你在这伺候了。”

掌柜也是知趣的人，擎着笑退了出去，口中说道：“女君慢慢选。”

连带着关了门。

门扉一闭，瑛嘉便起身走到的纸鸢面前，双手牵起纸鸢的手，半张着嘴想要说些什么。

纸鸢清澈的眸眼看着瑛嘉。

瑛嘉眨眨眼，说出了自己的所求，“纸鸢，有件事情要麻烦你，向后两条街上有个开蒙书肆，你帮我送去一封信，我走不脱，只能让你去了。”

说完，便将怀中的信件交给了纸鸢。

那是一封带着云墨洒金的信纸，里面透着梨花的花瓣，虽然瑛嘉没说，纸鸢也晓得这封信是要传递给谁，也明白上面写着何其婉转相思的辞句。

纸鸢看着恳切的瑛嘉，郑重的收好了信，转身就要出屋。

“不可，”瑛嘉疾呼制止道。庚严就要楼下盯着，她怕庚严怀疑上纸鸢，若发现一丝不对劲，便全完了。

她带着纸鸢来到了窗边，推开了窗，窗沿下是一楼延伸出来的飞檐顶，上面铺着一尺长的瓦片。

瑛嘉难为情的说道：“眼下，只能辛苦你从这里出去了，我在这里拖延时间，你一炷香内回来就可。”

纸鸢低头看去，虽然离地面只是一层的距离，但对于她这个向来在水里生活的动物来说，还是有些高的。

身旁的瑛嘉垂着眼望着她，还柔声的问，“可以吗？”

纸鸢虽然有些畏怯，但瑛嘉恳切相求，纸鸢也不好推辞。

她壮着胆子，掩下自己害怕的情绪，借着瑛嘉的臂膀，翻出了窗户。

纸鸢身子虽然说是灵巧，但一个人的重量压在瓦片上，还是摇摇欲碎。脚踩在瓦片上，发出“咯哒咯哒”的响声。

纸鸢半蹲着，呼吸都缓慢了起来。

对面的同样的位置上，躺着一只懒散的橘猫，揣着爪子，本想伸长了身子打个哼，冷不放见一个人攀在房檐上。

“喵——”了一半，吓得瞪着眼睛看着纸鸢。

纸鸢告诫橘猫不准叫，那橘猫抻着身子，灵巧的抬着爪子健步如飞的走了起来。

纸鸢也学着橘猫的样子往前走，可她天资有限，只敢一步一步往前挪着。走了好一段，她喘着气停了下，她打量了一下，沿着这条商铺的房檐走到底便是一根柱子，她可以攀着柱子下去。

有了目标便有了动力，纸鸢接着往前挪动。

这条街的铺子，除了有衣肆行，还有香料行和笔墨行。

半刻钟前，司川骑马停在了这家笔墨行前。他问道老板是不是有上好的颜料。

说要上好的，那必然就是纯矿石原料研磨而来。司川便上了二楼挑选着原石。

今日他到了慈恩寺，住持说他心不静，自然没办法长跪佛前，不如去做另一项事务。司川幼时在卑斯国学了些绘画手艺，算是懂得些工笔彩绘，所以便被发配到佛塔地宫里画壁画。

正巧颜料不够了。他来到了的商铺内，打算买些珊瑚和铜矿石。二楼临窗的案几前，摆着一排各样的珊瑚，他正挑选着。

展开的窗扇就在身前，他不时将手中的石料举起，透过光看着里面的成色。

可是墙屋外沿接连传来刺耳的剐蹭声，好似猫的爪子，扰的心烦。

他看了看手中的深红色珊瑚，口中自语说道：“这个不错。”

“刺啦——”一声响。

司川拿起另一个蓝铜矿，透过天光来看，“这个也行。”

“哗啦——”又是一记噪音。

司川忍了又忍，最后还是拉开窗子，探出头去，看看是那只猫困在瓦檐上下不去了。

房檐上的纸鸢正气喘吁吁的往前挪着，日头照的她发着汗，有点眩晕。

她一抬头，一个薄唇微抿的冷峻面孔，突然放大呈现在自己眼前。

“呵——”

四目相对的瞬间，时空凝滞。

这一时刻，说不上是司川更惊愕些还是更惊喜些。

不是“猫”，但更似“猫”，眼前的纸鸢瞪圆了双眼，惊吓的像炸了毛的猫，僵硬的一动不动。

如果面前有个坑的话，纸鸢很想把自己埋进去，而不是光天化日之下，自己的攀檐宵小行径被人发现了。

脑子停止了转动。

片刻，纸鸢回过神来，想笑一笑掩饰尴尬，可怎么，眼前的司川竟变成了黑白色？

司川眼睁睁看着纸鸢嘴角浅笑，他刚要回话，少女的身子就笔直的就要朝檐下栽去。

他迅速反应过来，伸手一拽，修长有力的手臂拢住少女单薄的肩头，瞬间将纸鸢带了回来。

纸鸢的身子软软的落回了窗前的案几上，上面原本摆放的矿石被甩了出去，“叮铃哐当”碎了一地。

司川觉得自己的头顶在冒着气，想起自己不多的俸禄，这下真要口袋空空了。

这声音引得店内的伙计上楼来查看，看到这一地的惨状和突然出现的女子，少不更事的小伙计嘴都不利索了，“你……你们……这……”

司川怀中抱着纸鸢，脱不开身，转了头对着伙计说道：“放心，我会买下来。”

伙计得了话，不敢再看，飞速下了楼。

怀中的少女双眼紧闭着，脸色晕红，嘴唇发白，浓密的长睫不安的抖动着，额头沁出了汗珠。

这一瞧，便知是体力不支加上暑热晕了过去。

司川蹙紧了眉头，温泉那晚之后，自己还没怎么样呢，她倒是一脸羸弱。

这二楼的陈设，除了纸鸢身下的长案，墙边立着一排木架，并无它物。司川微微叹了一声，认命般做了某人的榻具，双手抱着她，一动不动。

纸鸢侧脸靠在司川的腰腹间，扑出的热气透过几层衣料，打在司川敏感的肌肤上。抱着纸鸢的手用力蜷缩了起来，泛着白。

他脸转向一边，慢慢的呼出一口长气。

纸鸢的腿垂在案几上，衣服牵扯漏出脚腕处的一段骨结。白皙的皮肤之上泛着明显的红肿。司川想忽略不见，可那红似刺目般的不断闯入他的视野。

支撑着少女的手又动了动，原本蜷缩起来的指头舒展了开来。展开的手掌弯了一下，弧度恰好能握住纸鸢的脚踝。

这伤或许是那晚自己造成的，意识到这个事实，司川又咳了一声。

一刻钟后，纸鸢缓缓醒了过来，入目是男子清晰的下颌。

纸鸢眨了眨眼，接着飞速的坐了起来。她才发现自己是在案几上，尴尬的沿着桌边蹭了下来。

瞧着身前的男子，纸鸢心头疑惑，是司川救了自己。可他怎么又是一脸冷意的看着自己，难道是怪自己没感谢他？

纸鸢想起了在大内跟着管事嬷嬷学的礼仪，墩身行了礼，浅浅道声：“多谢公子。”

小动物的心思可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她觑着司川的脸色，怎么又黑了一些，她有些拿捏不准，是自己说错了？

脑子转了转，又记起了在芙蓉楼看到的风月女子的言语。

照猫画虎般学着，软糯的说道：“小女无以为报，唯有来世做牛做马报答郎君了。”

看着纸鸢清澈的眼珠，里面没有一丝羞涩之意。司川心里一顿，这必然是不记得两人之间的事了。

罢了，那自己何必记得。

便收起了心里道不明的思绪，平和的问道：“姑娘这是要做什么，何至于这么危险，竟要飞檐走壁。”

这一提醒，纸鸢想起来瑛嘉吩咐她的事，暗道：“坏了。”

便急忙朝楼下跑去。

司川看着她急切的步伐，好似有重大的事情，他脚步一抬，也跟了上去。

出了一楼的大堂时，随手接下自己腰上的铜鱼符丢在了柜上，朝着伙计吩咐道：“损坏的原料都送到慈恩寺去，会有人收。”

纸鸢飞奔着朝前跑去，司川腿脚修长，紧迈着步子跟在后面，跟着她走过两条街。

到了一处纸鸢停下了，进了店内。

司川走过去，抬头一看，匾额上写着“开蒙书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