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子然暗道反正现在也无甚头绪,得乘着自己尚有意识,先把草乌头带回去。 他的手疼得难以忍受,就像用匕首在手臂上隔开几道又深又长的口子,然后沿着这些口子粗暴地将皮肉剥下来似的,像有无数个锥子在拼命钻他的骨头,眼前一片黑影,脑袋里嗡嗡作响…… 好不容易到了客栈门口,在进去之前,他想了想,用仙术让沾了脓血的袖袍恢复了干净。 却说洛青栀睡醒之后,不知道他去了何处,只能漫无目的地在客栈里等,听见屋外的脚步声,下意识的外出查看。 洛青栀热情地上前想要抱他:“师父,你回来了……” 温子然本能地往后退了几步,这才没被她抱住。 洛青栀请他进了自己的房间,然后去替他沏茶。 她将茶杯端到他面前的时候,才注意到他的手上多了一副手套。 温子然接过茶,并没有马上喝,而是放在了一旁的几案上:“青儿,在琼华上课的时候学的炼药,你可还有印象?” 洛青栀还以为师父是想看她平时上课是否专注:“自然是有的,学过的我都不曾忘。” “为师想请你帮个忙。” “您尽管吩咐!有事弟子服其劳嘛!” 温子然掏出怀中被冰冻起来的草乌头,小心翼翼地递到洛青栀手里:“就用你在琼华学的,将这些草乌头炼成解药,投放到附近的河里。” 洛青栀恍然大悟,原来师父方才独自出去,是替附近中了蛊惑术的人找解药的。 她很内疚,她知道这毒是谁下的,可是却没办法告诉师父…… 温子然感到一阵眩晕恶心,他怕让小徒弟看出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放下药材就要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洛青栀感觉他似有异样,悄悄跟了出去,看着他进屋的,房门一关,他在里面做些什么,他就不得而知的。 屋内,温子然脱下手套,只见他双手的手臂都已经黑透了,并且毒素还在通过血液向全身各处蔓延。 若不是修为了得,只怕方才人就倒在外面了。 温子然今天能稳坐琼华掌门的位置,其实是与他的身世背景密不可分的。 他的父母也都是修仙之人,在仙界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后来双双死于抵御妖魔的战争中。 后来温子然被托付给了当时的琼华掌门商时序。 商时序作为堂堂琼华派的掌门,为了发扬琼华的剑法,以及为了寻找未来能接替自己守护苍生的人,他收的入室弟子也并不少。 所以他并没有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温子然的身上。 徒弟们各有特色,仙术也不分伯仲。 当时,南禹和韩菱纱都与温子然师出同门。 南禹会掩饰身份去琼华拜师也是奉狼王的命令。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狼王将自己的儿子送去学习琼华的剑法,也是为了将来有一天能击败琼华,就可以将现在的妖王挤下宝座,让族人拥戴自己上位。 原本商时序并没有决定好让哪个徒弟做自己的继承人,因为他始终坚定的认为自己对徒弟的了解还不够,如此重担自是不能轻易交付,否则不是祸害苍生吗? 直到有一天,商时序把几个徒弟叫到一起,很认真的问他们:“徒弟们,琼华身为昆仑八派之首,将来若是你们继任了掌门之位,你们认为应该如何行使权利,履行职责?” 韩菱纱回答:“师父的假设不成立,我们虽然是您的入室弟子,可将来也不一定就能继任掌门之位。” 商时序补充道:“我说的是假设,为师想听听你们的想法……” 南禹道:“弟子以为,维护人间的秩序便是我琼华的职责所在。有善便有恶,我们没有办法束缚人的思想,只能约束他们的行为。而律法就是用来约束人的行为的,律法一旦颁布便必须实施,没有任何情面可讲,否则以后还有谁会遵守呢?创造太平盛世的前提是创造和谐的社会,而和谐的前提是秩序。” 商时序听毕,点了点头。 韩菱纱反驳道:“师兄的观点,弟子并不完全赞同。治理天下确实需要律法,可弟子所想与师兄恰恰相反,弟子认为并非是法不容情,而是法外有情。律法是人定的,制定律法的初衷其实也是为了维护人情。所以我们不应该在任何情况下都刻板的用同一种标准去要求所有的人,这样看似公正,但是对一部分人来说这实则成了一种不公平。我举个例子,你有十两银子,给了甲和乙一人五两,你觉得自己做到了公平,但甲是食不果腹的乞丐,而乙家财万贯,这真的公平吗?我们要考虑的,应该是怎样最大程度的让苍生受益,只要能达到这个目的,留些特权、讲点情面又有何不可?” 商时序听毕,眉头舒展开来。 南禹还想反驳,奈何词穷理尽:“你……” 彼时,席间一直一言不发的温子然终于开口,打破了沉默的僵局:“弟子以为,琼华掌门的职责不只是维护和执行律法,而是善待世间万物,爱众生胜过爱自己。不因权贵而养尊处优,而是应该到有人间烟火的地方去体会世间人情。如果琼华是照亮人间的灯塔,那么掌门就是那燃烧的灯油……” 商时序看向他,暗道自己多年教导总归没有白费,眸中流露出满意与欣慰:“很好,你便是我未来的继承人。” 温子然继任掌门之位后,便再也没有见过南禹。 不曾想到南禹后来到了西域,整日与毒物打交代…… 温子然和小徒弟初来客栈那日,因着南禹用了变换术,温子然才没有认出这个阔别已久的“师兄”。 却说洛青栀受了师父的嘱托,拿着草乌头回房炼药,这才发现没有炼药用的炉子。 她记起之前那个卖香薰的老人,他的摊位上有香炉,应该也差不多,于是便想去跟他买一个。 洛青栀凭着记忆找到了当初的摊位,老人没有再出来摆摊,摊位只剩几个残破的香炉。 她向附近一个卖水果的妇女打听老人的下落:“老板,你认识之前在这里卖香薰的老人吗?” 村子里本就人少,这几日又死了大半,所以那妇女的生意自然不好,洛青栀跟她讲话她便也热心回答。 脸上戴着的厚厚的面纱使她的声音听上去有些瓮声瓮气的:“认识的,之前有将近一个月的时间,他天天都来这里卖香薰,可能是因为卖的不好所以这几天没有再来了吧。” 洛青栀回忆起老人让她买香薰时两眼放光的那股执拗劲儿,蹲坐在角落里,即使摊位前没一个顾客也不曾动过一点想走的念头。 她便觉得,老人应该不会因为香薰卖的不好就不来,很可能是出了意外,不由担心起来,于是追问:“那你知道他住在哪吗?”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因为他一向收摊比我晚,连他往哪里走的我也没机会看见。” 那妇女沉默了片刻,又问道:“小姑娘,村里的人都中了蛊毒,死了好多人,你怎么没事啊?” 洛青栀对此也感到奇怪:“可能是因为我初来乍到的,在这里住的时间不长吧……你是这里的村民,你不也没事吗?” 那妇女故作神秘:“是啊,不只我没事,来这里摆摊的好几个小贩都没事,姑娘,你说奇怪不?” “确实挺奇怪的。” 洛青栀临走之前,特意回头跟她说:“谢谢你。” “不客气,小姑娘。” 村里的人都死得差不多了,寿衣店、棺材铺人满为患,洛青栀路过好几户人家时,都能听见哭声,直叫人听得心里瘆的慌。 她拿着香炉,四处打听,这才让她打听到这个香炉的出处。 她去了卖这个香炉的店铺,跟店主描述那个老人的相貌,询问之前是否见他来买过香炉。 幸运的是,店主对那个老人还有印象,并且还记得他的住处。 店主见洛青栀人有礼貌,便也不吝相告。 洛青栀拿着香炉,直走到村子的尽头,在一个很偏僻的角落里找到了老人住的茅屋。 只见门外的院子里散落着一些炼香的材料,例如果子、树枝、干花之类的。倒也不像是故意扔在这的,更像是原本堆积了很多这样的材料,被搬走之后残留的。 她推门而入,携带着灰尘的空气扑面而来,被她不小心吸了进去。 她不由眯眼,边咳嗽边把手举到嘴边扇风,避免更多的灰尘被吸入口鼻。 洛青栀见墙上没有结蜘蛛网,便猜想这屋子应该不久前还有人住。平时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也难怪那个老人身体不好。 她将周围扫视一遍,屋内果真是非常简陋,只有一张床和一张桌子,那桌子还断了一条腿,被老人用破衣服垫上了。 桌子上的香炉里还散发着阵阵余香。 她暗道等找到香薰以后,一定要跟老人多买一点,因为师父也喜欢香薰。 这个念头在她脑海中闪现一下,又立马被打断,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就在洛青栀被香味迷的晕头转向的时候,突然感觉到那香味并不纯粹,里面还夹杂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和香味混在一起叫人有些想作呕。 她虽然不曾吃过人,可毕竟也是狐妖,所以天生就对血腥味特别敏感。 洛青栀还在想,这血腥味是哪里来的? 她四处摸索着,走到床边的时候,床上没有被褥,床单被溅上了几滴血迹,已经干了,但颜色还很鲜艳,感觉是才留下不久的。 她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怀着忐忑的心情将手向床底下伸去,顿时她的手指感到一阵湿意。 洛青栀鼓起勇气胡乱将摸到的东西一把扯出来,只见是浸了血迹的被褥,还没完全干透。 她暗道自己还是迟来了一步,老人可能已经遭遇不测…… …… 洛青栀慌了神,现在线索就这样中断了,这让她该上哪里去找人呢? 她满脑子想的都是,如果师父知道她见死不救,一定会很失望的……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这样才能分析问题,她开始整理思路,既然老人是卖香薰的,身上肯定或多或少会沾染香味。 线索就是香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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