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哥,你可觉得我们这一路而来太过蹊跷” 云落握紧长弓,沿途却未见一人阻拦。花园丛簇而过,那三个刻在记忆里的大字清晰如昨。 仁寿宫。 “都到了,不进去看看?” 云落毫无半点犹豫,“正事要紧” “十三妹身至仁寿却一心想走,八年不见娘亲,当真不会想念么?” 铁甲围宫,文镛带着御林军堵住二人去路,赵瑾然拽着蒋汐缓缓靠近。 “七哥摘下面具,却也如八年前那般气宇轩昂。如此天人之魄,难怪老十当年宁下杀手,也不要你回宫见那人最后一面” 云落拉弓提弦,箭头直对赵瑾然,御林军抽剑出鞘,摄政王却波澜不惊。 “分明可以登上皇位,却迟迟只做摄政王。民间所蓄势力足将任何有贰心的人一网打尽,却只做了钱财外放之事。九宫四十八禁无踪无影,乾宁火灾,你却调一半御林军至此,到底想做什么?” “难得见七哥讲这么多话”赵瑾然不紧不慢,“不知御书房、藏经阁两地,七哥可找到心牵之物?” 云落瞧着赵烨将怀里卷轴拿出来。 “天元十二年,瑶妃身染恶疾而亡,七皇子、十皇子分交楚妃、熹妃抚养。赵伍氏胞弟洪武大将起兵造反,帝念爱妻之情,赐伍族全尸厚葬。天元二十四年,北境南卫将统南安策划福延,伤民三百,朝野震恸,七皇子赵烨以婚旨救南氏女南兮,次年,天子驾崩,举国同丧。七王夫妇是日身亡。十皇子登基,国号启今” 赵瑾然将那竹简墨迹一字不漏念了出来,云落稍微凝了神色,“你回来,是为了这个?” “七哥想必也看到那封信了。老十不肯告诉你的,宗业成已讲得清清楚楚。那位最疼爱的儿子夺了他最器重皇子的皇位,想必在天之灵也是安息的” “嘭——” “咣——” 朱门扑开,年迈的老妇人涕泗横流,朝蒋汐踉跄而去,“阿汐,我的阿汐,你放开她,放开我的孩子,放开!” 老人拽他不动,反跌落在地,蒋汐于心不忍,欲上前搀她,云落湿润的眼眶却对向了别处。 “是娘不好,娘不该用你换了明儿,娘不该抛弃你,不该——” “够了!” 云落怒号一声,箭矢刺断赵瑾然飘起的发丝,“放了南兮,否则我会要了你的命” “伤你的是你娘,是你十哥,跟本王有何关系?”赵瑾然声音冷了些,“七哥,瑶妃娘娘以性命换族人平安,伍氏最终依旧落得个莫须有的下场。北境南氏亦是如此。老皇帝猜忌忠臣,你的胞弟赵世明,同样在争权这条路布了他老子的后尘。手足亲人,皆是这帝王家的筹码。权势之外无情分,你在无魔山敛财自嗔这么多年,还不明白么?” “杀——” 御林军身后是黑压压一片的军队,云落大惊失色,“不是说好给信号才动手么?” “恐怕不是我们的人” 赵瑾然早觉阵势,却倏的感觉背后一凉,路无渊趁机出手,数发暗器再从周围袭来,小郡王挂了半边面具,掩护赵瑾然退入仁寿宫。路无渊即刻追上去。 赵烨要动,袁伍寒从天而降,“摄政王要的不是皇位,洛都主派兵攻入皇城,万氏兄弟与其里应外合。申城、尘州、鄢省、民间志士奋勇抵抗,前线需要怀亲王坐镇。” 云落狠了文镛一眼,“赵瑾然跑了,你们御林军也是洛都奸细么?” “燕王救我弟兄于水火,虽不知王爷为何举止反常,但我御林军上下誓死护赵氏江山!” 赵子汐打晕太后,袁伍寒迅速赶往仁寿殿中,谁料赵瑾然身后竟是布满刀刃的狭窄密道。他把蒋汐紧紧抱在怀中,瞬间就嵌入那分毫刀刃之中。貂皮之内已有鲜血冒出。 路无渊一掌欲出,袁伍寒拦住他,“若他吃痛松手,蒋汐必死无疑” 话完,袁伍寒凌凌盯着小郡王,路无渊颤着声,“你要什么,我都替你做到” 赵瑾然轻笑,搂着蒋汐的力更大了些,“我要她,你给么?” “她不是物件,她不爱你,放了她,她在害怕” 赵瑾然只是嗤笑,背后的血一滴一滴串流而下,“为什么一个人只是失忆了,变化却会那么大?” 他躬身环她更亲密些,刺骨的疼痛愈深,“从我见你第一眼,就觉得你不是她。可怎么会不是她呢?怎么会不是阿兮?你分明就是她......” “赵瑾然”蒋汐有些挣扎,却不敢用力,男子搂她的双臂也冒了血珠,“这里根本容不下两个人。你的士兵都在为你浴血搏杀,为何要摆一出空城计?你到底想要什么?” “我要” “我最爱的两个女人都好好地陪在我身边” 双眼攀满血丝,赵瑾然转身头也不回,那小郡王即时跟上,石门紧闭,路无渊的轻功像被什么止住了,一大口鲜血喷涌而出。 “王霖在,他会救她” 袁伍寒调息完毕,能如此神不知鬼不觉暂时封住他们的经脉,除了那小子,天下恐怕没几人了。 “王霖?”路无渊拳头撞地,只冷冽一声,“我不信任何人” 翻箱倒柜找机关,右手触到那书籍之下,暗器稍动,石门却纹丝无恙,“找赵烨” 他喃喃急切冲出去,袁伍寒紧而随后。 宫火替了硝烟,场上鲜血四洒,余淮飞一边挡,另一头却发现本该身在鄢省的将士。 “余督主,小民受督主恩惠,兄弟们特来报恩!” “我等势为余督主鞠躬尽瘁!” 余淮飞一刀丢出去,敌士身死,“保护好自己,不许在这丢了性命!” “是!” 右前方的剑法一如八年前潇洒,也实比曾经多了几分沉稳。 袁伍寒身后三人齐攻,余淮飞轻功两招将人逼退。 “我带人征兵,给钱给粮都劝不动,后却只说了是你余督主要人,整个村子的青壮蜂拥而上” “是吗?”余淮飞借靠背的力量,纵身一跳出去,缴获五人兵器,“冒充本督做事,这笔账打完再算” “谁让你那老鹰分不清主子”袁伍寒挡过进攻,“恐怕你鄢省的人认这苍鹰都比认督主要来劲儿些” “三哥!这些人像是吃了奇药,我们不下死手,他们还越打越精神” 袁昶煜和传雪并肩作战,余淮飞嘴上仍不饶人,“两军交战见血不残命,袁大公子什么时候才能果决些?” 他刚要一刀封喉,敌士功力猛涨,双手捶胸怒吼,倏的却七窍流血,余淮飞只得低呼,“这些士兵被灌了竭力丹,洛都主是要借我们的刀杀人” “擒贼先擒王,小煜——” “砰——” 云落一箭送锤上鼓,路无渊双手染血,轻功远至高楼,寂中声亢: “洛都的将士们都听着!你们主帅的项上人头已在我手中,想活命的,还不快快放下武器!” 士兵气势弱减,“铃铃”的寒声却从四面八方传来,余淮飞一口唾沫落地,“天杀的,赵瑾然养的都是些什么吃里爬外的狗!” 双腿踩肩迎上,万释再摇铃,洛都兵士仿佛着魔了一般,猛杀悍戮,“这些人看上去,就像——” “就像曾经的我” 路无渊劈掌腾空,袁伍寒防御几招,两人退至一处,“不出两个时辰,这些人就会暴毙而亡。” “但凭我们,兴许撑不了两个时辰” 袁伍寒放眼望去,小煜、传雪、云落、余淮飞、宋芷微......所有人都被围困,若可以—— “他出手了” 路无渊目不转睛。那般迅捷无双的身法,虽只交过一次手,但他确定,这大夙七皇子的武功绝对有资格名冠江湖。 “打——” 袁伍寒一声出口,万释毒粉未扬,巫铃另一头已被占据。手掌贴近铜边就开始发烫,赵烨想收,却发现内力正以巫铃为渡,汩汩外泄。 “怀亲王,你未免把我万释想得太简单” “小释,你在做什么!” 万伽仰头生惑,脸色难看,“为何我南卫众士也会丧失心智?” “哥!你姓万,不姓南!当年若非是他南氏、赵氏征兵,你我兄弟又如何会流落街头任人厌弃?这八年,南卫旧部又是真的对你心服口服么?只因为我们是异姓,就该受人白眼、低人一等么?” “先是自轻,才会人轻” 赵烨顿顿八字,另一只手汇足十成功力,万释只觉臂上充血,全身炽焰灼烧,“你、这是什么鬼东西?” “身无真功夫,妄凭小把戏一朝成才,天方夜谭” 浑厚的内力突破巫铃的阵法,赵烨指尖触到铃芯,万释恐慌不已,“那儿有剧毒!” “噇——” 声波震弹,巫铃粉碎,路无渊高呼,“就是现在!” 袁伍寒心领,袁昶煜抽身紧跟,落入三人阵眼。宋芷微灵光一闪,看向牧原,“你内力如何?” 男子还没明白怎么回事,余淮飞已然调息,“我与牧原协助你” 传雪照袁昶煜所讲退离阵法,那中毒士兵数量却远超他们想象。 “传雪!快来!” 何渺渺跳跃着挥手,李实虽脸色不好,却依旧做好准备。 九人三阵,云落与沈沥汇合,袁伍寒刚想朝赵烨提议,千万桃花瓣漫天飘洒,悠扬笛声洗耳静心。 书生打扮的家仆八人列阵,分东、南、西、北四眼相守。 “施古?” 何渺渺眼前一亮,李实声色有些疲软,“小郡主,专心些” 云落憾而发怔,“这,这就是传说中沽名山庄的除魔心阵?” 那桃花循着笛音的节奏,各自往阵眼化作龙、虎、雀、龟四形,沈沥挪不开眼睛,“以沽名三人阵法为基础,凭隐世山庄汲取天地灵气,才是真正克制功魔的绝技” “小寒,小煜,小姑姑,雪将军,久等了” 清润恬雅的女声妙化入笛,袁茹步履生风,落至白虎穴眼,施古从两名弟子中间撤退与她并肩。 “还请诸位朋友,以三人阵入三穴眼” 悠婉绵长的笛音渐缓,九人默契迎上,杨卿尘泰然牵引,浩然天地气凝汇半空,士兵哀号不止,却不到半炷香的功夫,所有药人都散去奇毒,昏厥倒地。 “七哥,简直奇迹,实在——” 云落悦而回头,赵烨嘴角却染了紫黑血迹,“七哥——” 万伽扶着万释趁乱逃远,杨卿尘拂袖一招,桃花将人击回,沈沥出剑拿下。 何渺渺双眼起了泪花,“茹儿,茹儿” 女子黑发挽了白花,一跃就拥上何渺渺,小姑娘竟就此呜呜泣出声来。 “二姐” 袁家两位公子异口同声,襁褓中的孩子嘤嘤也有了哭声。 李实体力透支,双腿一软即失去意识,杨卿尘将人扶起。 那漫天的桃花为这个初冬增了几分牵强的颜色,柔软落尘,纯白沾了赤红,血腥盖过沁香。 人体遍地,死伤无数。他们本都是大夙子民。泠冽的冬风肆无忌惮,密润的空气湿到骨子里。 快下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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