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汐欲往前,路无渊右臂却没放下。 “我见过你。你在无魔殿处置那个......”云落顿了顿,仿佛想起来什么,“路无渊?你竟还活着” “姑娘认识我们?”蒋汐稍稍思索,“姑娘是无魔山护法?” “传闻果然不假,你都记不得了”云落抬头瞧见天色已晚,眉头微拧,“赵瑾然的兵广罗搜查,找的就是你。而你二人却于此悠然观霞,南兮县主如今,当真甘心就此苟且偷生?” “姑娘此言差矣。我一路而来几经生死,能活下来已是不易,苟且二字尚不敢受”蒋汐语气淡淡,“倒是姑娘避人耳目前来,所为何事?” “你便这么不在意吗?哪怕赵瑾然再将你抓回去成亲,哪怕南卫疑团重重,你不想知道八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吗?” “现在的我,身世过去一无所知,哪怕至亲站在面前,也根本认不出。姑娘所说,我争取过,可我无力” 路无渊看到她眸中转瞬的低落,随后被几近漠然的冷静掩盖。 “那儿有人,去看看——” 男子糙声传来,云落先二人一步做好防御状态,“你带南兮先走,沿这条路绕过山头,抬头能见圆月之处,即为鄢省边境” 蒋汐迟疑地看向路无渊,他像是读懂她的眼神,“真假如何,试试便知” 云落劈掌往下,掀荆棘越丛树而来的乔装兵士满身泥水,拔腿轻功却是分毫不受拖累。 史家兄弟左右相峙,“侠女且慢!我等奉命寻人,无意冒犯,还请侠女让个道” “官府的人,你主子是赵瑾然?” 两人闻声对视,眼珠一动,默契出手。云落险而腾空翻两招,周边兵士接续拢来。云落孤身接招对战中,飞刀数枚解围,她嘴角微扬,踢腿侧旋,垫于两人双肩,右手循风,长弓正入掌心。 “还有埋伏,小心她后面的林子!” 横臂满弓,泥尘飞溅,枯枝备发,嗖声闷促,钝木竟有锐器之力,穿肩刺骨。那枝条本就腐润,强力催逼远射之下,幸得史家兄弟相救,才没烂在血肉中。 “撤——” 史远一声吼,云落见兵士退去,随身后的黑影一同往方才小路的方向去。 “你可看清,他二人果真往那边了?” “是”宋芷微看了看她,犹豫片刻,“鄢省平原处四季如春,可这山地林高树茂,若非初一十五,抬头能见圆月之地只有无魔山。路无渊虽不知密道,却曾是无魔之人。或许——” “你说这话,总让我有不好的预感”云落停下来,缓缓查探四周气息,“芷微,你做事从不拖泥带水,为何踟蹰?” 宋芷微避开了她的眼神。风擦叶边,群步渐响,云落心里一沉。 “还想玩到什么时候?” 清冽的男声鲜有地多了几分温度,宋芷微低头行礼。腰无梓木,呼吸却比常人慢了五分。 是聋士。左右各四人,竟来了一半。 云落捏了一把汗,依旧不情不愿转过身来:“你答应过我的,安庐之事绝不插手” “万伽秘密回京,你去只会落空。摄政一诏,朝野暗势出动,凭你,和你潜在皇城那几个心腹,只怕没搅到浑水就先溺下去了。既不想连累沈沥,那便回去领罚。” 男子拂袖,恢复如常的威严,不给她任何反驳的机会。无魔弟子上前,云落抿抿嘴,刚要出招,宋芷微将她的手按下,摇头示意。 云落喃喃后悔,“早知如此,就不该与你兵分两路。我一人行动,莫说南兮,指不定连圣山之秘都套出来了” 她刻意将末句放大了声音,莫启却始终步伐不停。无魔弟子已做好了押人准备,宋芷微更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云落悻悻不已,恼恼顾左右,只得朝前喊出声来。 “七哥——” 莫启停了步子,云落嘟囔着声,额角都快焦烂了,“你当真是铁了心要关我吗?” 宋芷微轻轻下令,“带走” 那身影停留的片刻似是她的错觉一般。若仅有芷微,还能一搏。但聋士一来,她根本没有胜算,可就这样回去...... “赵烨!” 粗绳落在她的手背,云落鼓足勇气,“你真的甘心将那一切拱手让人吗?那本该是你的东西。若只想遁世隐身,那这些年又何必立无魔,渗朝野?大夙上下可还有方寸之地未曾与你做过交易么?” 石粒弹指中襟,她被封了哑穴,“唔唔”着涨红了脸。 雪狼面具人背过手,夜幕降临,有些踉跄的身影从暗处来。 “山后密道二里外荆棘地,属下只听到南兮小姐一声喊,兄弟们跟上去,却再找不见人” “八年未有蹊跷。何如?” “零散有两块墓碑,坟头草深,无人祭拜。四年前盗墓人曾来此窃物,一无所获。荒山枯岭,每月巡逻皆无异样,直至今日” “去看看” * 昏黄密室,长明灯显,泥粒半浮,凉意渐起。 “蒋汐,蒋汐?醒醒,醒——” 掌中指头微弹那一刻,他的心瞬时提到嗓子眼,后又屏住呼吸,隐忍地、缓缓地让它一点一点落下来。 双手不自觉地将她往身前靠,生怕错过什么,那长喘一口气的模样倒更像是他生死历劫了般。 “你、你方才的脸色为何这么难看?” 蒋汐虚弱着声,脑袋借他胳膊的力量稍晃了晃,路无渊轻柔揽着她,“可有哪里不舒服?” “没事”她抚着太阳穴缓缓起身,松木香味持久不散。路无渊松开手,借着暗光,她瞥到他腕上的擦伤。 “这四壁石质与之前无异,你我无端视野一黑,再睁眼便在此。无魔之外,三年内并无新坟。要么幕后有人,要么是误入年久机关。此地木香浓郁,气味却长久不消。若四墙密闭,时久易窒,得尽快出去” 步子压实地面,滋滋声清晰入耳,二人将灯盏、圆壁、乃至地面寸寸相接走了一遍,皆无所获,唯剩那中间的长形棺木。 “待会”路无渊低声道,“别离我太远” 蒋汐凝神,小步到他身侧,路无渊手握灯体,棺以棕黑之色覆盖,上下八只角端却笔直锋利地不见丝毫弧度。 “这,真的是棺材么?” “松木表面灰尘厚积,非累月经年不至如此。我开棺木,你小心些” “有点冷”蒋汐回拉他的手,环视四周,另一只手背在他掌心贴了贴,“我并无内力护身,对自然温度更敏感” 她声有犹豫。路无渊下意识就要脱下外衣,却被蒋汐右手扣住。她丝纹般微微摇头,眼中意味深长。 会冷,即有凉意。久处封闭密室不该更冷,石壁温度如常,唯一的可能就是空气流通。 路无渊的眼神从她右手背移过,蒋汐淡淡垂了眸。差点忘了还有体内的毒。 “嗯” 他斯文答了声,刚好接住她的思绪,像是不经意般在她右袖口拂了拂。蒋汐熨向他指尖挪开的位置,护着那温度,默默送出眼神。 “黄毛小儿敢扰本尊千年清眠!” 昏火瞬熄,森森怒颤的尖音难辨雌雄,掺着寒意攀满全身的鸡皮疙瘩催得她心头直打鼓,路无渊几乎是与那声波同时赶到蒋汐身边。 他右手靠着她的右臂,并不挑明她未出声的恐惧,只紧挨在她身后,“将我们引入此地,你是何人?又是何目的?” “狂妄!” “本尊身死千年,尔等冒进擅闯,哪来的胆子质问本尊——” 尾音震壁,长明灯碎,棺盖如受千斤抡力般顿然弹起,路无渊耳识风速,抬手一掌将那松木斩得崩烂。妖风阵起,闪电似的光影乍现,蒋汐还没瞧清楚那衣冠骷髅的模样,他已一手把她双眼蒙住,另一手将她身子往怀中靠。 蒋汐心有余悸,而他的气息确为她增了不少勇气。 “前辈,我们为躲追踪,不识山路。误闯贵地,无意冒犯,在这里给前辈赔不是” 未明源头的风吹得更紧更凉,蒋汐不由得缩了缩身体,“我们并无恶意,前辈可否高抬贵手,为我们指一条生路?” “既来了,便没那么容易走!” 那音色更鬼瘆几分,不知是何处的石壁镂出方形洞眼,排排箭弩将二人逼得节节退后,直压向壁尾。 棺中的光闪闪即逝,视野所见长体三面竟只是普通木板,石壁乍泄的亮却足够让路无渊看出机关的玄妙所在。 “三下。每数三下,弩弓即会射出。” 蒋汐握他的手以示明白,转移注意力道,“前辈资深历厚,我等连初生牛犊都算不上,杀鸡焉用牛刀?我二人即不知为何在此,那便是有人刻意设下陷阱,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倘使真有人刻意陷害,只是针对我二人也就罢了。前辈所在既是圣地,万一世人觊觎,终会叫那贼人坐收渔利。还请前辈三思!” 她紧紧抱着路无渊,还未数到三下,他就以内力汇集碎裂盏片,封住四处洞眼。 “呲——” 箭矢在电光般的瞬视中耀耀发光,那是不同于之前方向的暗器,直往路无渊后方刺来。蒋汐一把推开他,银箭擦腰而过。 “蒋汐——” 他颤了声,却只听到她忍痛而冷静的提示,“在你左肩衣褶直往后延的位置,有三处” 箭矢变得杂乱,蒋汐凝了神,一鼓作气侧滚至那衣冠骷髅处,路无渊当机堵住左后、右后共六处的洞眼。 她狠下心就要往那鬼东西扑过去,却还没等路无渊作出反应,莫名而出的男声喊得戚急: “蒋姑娘别碰!” 可她哪里还有时间作出反应。右手掌将那华衣扯下,随散乱的尸骨落下的,还有无味的粉末。 “快捂住口鼻!” 暗器自锁,那声音更急躁了。路无渊屏气,三两下把人抱起来,落脚于对角之处,碎盏片哗哗坠地,火光明堂。 寂然无声处,路无渊只看到那长形棺木中,微拧眉的人影缓缓浮上。 “魇公子,蒋姑娘,受惊了” 梓潼面露疲态,身侧的白毛大狗从棺内探出脑袋,茸茸长尾晃个不停,“没想到,竟是以这样的方式再见” 蒋汐瞧着来人模样,觉得似曾相识,却想不起来。 “那东西有毒?解药在哪?”路无渊并不寒暄,着急的语气像是多了几分责备。 大狗嘤嘤着环绕蒋汐,梓潼稍稍叹了口气,“说来话长。那是还原毒,我亦没有解药” 西域三大魔毒之一?他曾用它唬那岷山狗贼,如今...... 路无渊拎起他的衣领,“到底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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