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君来时,报信的女鬼和鬼差都在一旁,看时辰阎君应该是女鬼请来的,路上遇见了鬼差。 “阎君,快救人,中元客栈的老板娘梦娘在里面。” 维持这个结界已经耗费了他一半的实力,陆吏艰难说道。 “谁?梦娘?” 阎罗王听见梦娘在万世堂,慌了神,立即想要冲进去。 来的女鬼结结巴巴说万世堂冒起了浓烟,又说百晓通私用禁术,还看到了狐狸,颠七倒八不知要表达啥,不过他在女鬼身上看到了熟悉的术法才跟着她走这一趟。 没想到梦娘居然在这儿,还将自己置入险境。 “阎君,浓烟。” 陆吏有些无奈,不解为何每次一遇上梦娘的事情,精明的阎君都变得有些...... 蠢笨。 “哦哦哦——” “清风之华,化万物无心,毋!” 阎罗王念出清风咒,眉宇间露出凛然正气,双目一瞪,身后立显法相,女鬼们看着高大的法相,直接被威压吓晕了过去。 只见法相睁开双眼,张开嘴巴仰起头,结界中的浓烟就被吸进法相身体,浓烟在法相身体里面逃窜,最后被禁锢在法相胸腔一个绿色结界内,灰黑色的浓烟慢慢变成白色,最后莫名消散。 众人都还在震惊时,阎罗王已经收了法相,见着一个瘦弱的身影从堂内出来,一左一右挂着一鬼一人,颤抖摇晃着往外走来。 梦娘十分吃力,两侧的身躯几乎被她拖着,没有了刺鼻的味道,她知道那人来了,明白此刻已经没有危险了,实在坚持不住,松了手。薛暖和慕容玹就软软地躺倒在地。 梦娘看不清眼前的人,只觉视线模糊,摇晃着脑袋想要看清晰一点,可一切都是徒劳,不仅看不清,眼前好似蒙了一层灰,身子反而发沉,摇摇欲坠。 “梦娘。”阎罗王大喊,快陆吏一步,搀扶住梦娘。 陆吏不自然收回自己的手。 “哎呀,眼睛被浓烟熏着了,我给你看看。”阎罗王抬手就要去看梦娘的眼睛。 可梦娘推开阎罗王,推得他一个踉跄,循着声音,转头闭目对着阎罗王,没有好脸色,“要你管。” “梦娘,有什么气等会儿再撒,这眼睛金贵着。”阎罗王小心翼翼靠上前,从怀中掏出一个透亮的琉璃瓶,里面装着流光溢彩的液体,劝说着执拗的人,“这是青木水,青木山上养育千年蜂窝的枣树上收集的露水。” 青木山一个神仙都难去的地方,山上的一草一木都难得。 阎罗王将瓶子递到梦娘手中,梦娘啪的一下将瓶子扔到地上。 “不需要。” “呀!你个丫头——”阎罗王佝着身子追着瓶子,瓶子在地上翻滚,最后滚落到陆吏脚边。 陆吏弯腰捡起,握着瓶子拧眉看着梦娘,浑身散发着压抑的怒气。 阎罗王无奈地看着陆吏手中的瓶子,又看看浑身抗拒的梦娘,瞥见地上的慕容玹。 “你若是不治你的眼睛,我就将一人一鬼丢到十六小地狱去。” “哼!”梦娘一脸冷漠,唇角勾起一抹冷笑,眯着眼想要往外走去。 “你不是救了他们,现在不要护着他们了吗?”阎罗王没有威胁过梦娘,见说出的狠话不起效果,又小步跟在梦娘身边。 “我愿意护便护,不愿意便不愿意,怎么,你还能硬逼着我愿意?”梦娘站定,毫不客气怼了过去,丝毫不管鬼差们脸上看好戏的表情。 阎罗王讪讪一笑。 陆吏打开瓶子,将青木水倒出手心,霸气走上前毫不温柔地覆在梦娘眼上。 梦娘想要推开,却被陆吏大掌握住手腕,钳制住她的双手。 清凉的水渗入眼中,瞬间浇灭了眼部的灼热感,梦娘不再挣扎,安静地站着,只有颤抖的双手显示着她此刻的慌张。 阎罗王注视着郎才女貌的两人,时而担忧时而傻笑。 一旁的鬼差被过于诡异的氛围吓住,看了看平日嘻哈散漫,实际不近女色的陆鬼王,又看了看好似牵姻缘线的勾名阎罗。 只有一名鬼差的注意力在地上的两人,朝着躺着的慕容玹和薛暖努努嘴,示意身旁的鬼差看。 鬼差注意到后将两人架到阎罗王面前,“阎君,这里有个鬼。” 架着慕容玹的两个鬼差,脸色有点难看,咬牙切齿道:“阎君,他好像是个人,而且有法术。” 修炼的道士身体比一般的人都要重,像慕容玹这种,对于鬼差来说就是巨石一般沉。 “是吗?”阎罗王收回视线,将慕容玹垂下的头抬起,明显吓了一跳,“啊哦哟,他呀。” 啧了一下背过手,吩咐鬼差将两人押走,迈出两步转身看着陆吏,“你等会儿将梦娘送回客栈,然后派人将这里封锁,将万世堂搜查一遍,另外立即发布榜文缉拿百晓通和金月狐。” 最后望着梦娘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转身消失。 “你等一下。”梦娘喊道,推开眼睛上的手,追出去时,还是晚了一步。 陆吏一挥手设下结界,走到梦娘身后,“走吧,我送你回去。” 梦娘回身怒瞪了陆吏一样,飞身离去。 “你去哪儿?”陆吏看着梦娘离开的方向,摇摇头,心中满是无奈,突然熟悉地感觉让他抬头紧盯着没有梦娘身影的天空。 内心深处似有一角如今空了,那里应该有些故事有些人,可是他想不起来。 也许她知道。 陆吏追了上去,与梦娘前后脚走进五殿。 两人进入殿中就瞧见薛暖将慕容玹抱在怀中,警惕着看着周围。 “阿玹,你醒醒。”薛暖下巴抵住昏迷的慕容玹的头,四周的陈设她曾见过,这是五殿,就是公主寻慕容恪时来的地方。 因为她此生无罪孽,到了冥府后便直接去了第十殿,由转轮王直接判定下辈子投胎何道。 “堂下何人?为何身侧有凡人道士?”阎罗王一拍惊堂门。 “小女子薛暖,不知来于何处,这个问题还需孟婆来解答。”薛暖护着慕容玹,稳了心神继续道:“道士是无量山弟子,奉命.......奉命来冥府。” 薛暖手臂收得更紧,将怀中的人紧紧抱住,害怕鬼差将他们分开,将慕容玹带走。 她抬头打量着阎罗王的神情,见阎罗王一动不动,双眼盯着她,提高声音道:“阎君若是不信我所说,可遣人去无量山问问无量天尊。” 说完眼睛一眨不眨,浑身僵硬,本没有心跳的身躯此刻好像长满的心,耳边全是砰砰狂跳的声音。 阎罗王冷着脸开口,“无量天尊去赴紫薇大帝之邀,无论这道士是奉命还是有何其他目的,十殿未有记录,一律按照私闯处置,来人,送到小地狱去。” “不要!”鬼差一动,薛暖就慌了,她不能让慕容玹离开,或许小地狱惩戒对于慕容玹来说可能不算什么,但是她不能让他去冒险。 “他、他、他是.......”薛暖思绪混乱,不知道为什么搬出了孟婆和无量天尊,阎罗王都不愿详查。 “我和他是翊国公主和将军转世,求见南斗司命星君,请阎君行个方便,让我们见一面后,你且再做决定。” 她想起最后南斗司命星君说过有求之事可寻他。 她与阎罗王四目相对,心中虽害怕得不行,可怀中之人给了她勇气。 但凡有一丝活的可能她都不会放弃。 “唉,活人妄死,死人欲活。” 阎君一挥手,两侧的鬼差都退回到原来的位置。 “你吓她做什么?”梦娘走到薛暖身侧,盯着薛暖瞧了许久,“原来你就是小竹等的人。” “他不会有事的。”梦娘安慰道,“阎王老头不敢拿他怎样?” “你又知道?”阎罗王被人挑了老底,还是自己不敢惹的人,一脸委屈。 梦娘根本不搭理他,搀起薛暖,“你与道长先去我客栈吧,等着道长醒来。” “他可醒不来咯。”阎罗王出声打断。 “丑阎罗,你胡说八道些什么?”梦娘叉腰对着阎罗王破口大骂。 陆吏看着梦娘泼辣的模样忍不住扯了嘴角,其他鬼差纷纷低下头,这种场景他们已经见惯不怪了。 阎罗王不敢与梦娘对视,指着慕容玹的身体对着薛暖说,“他去了幻境中的幻境寻你去了。” “阎君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薛暖问道。 “偷生术法要么让生人的魂魄成为孤魂野鬼,要么永生困在幻境。他去了幻境中体验了前世,你前世身死,下一个幻境便会开启,若他沉溺于幻境,就会前往下一个幻境,也就是你的今世寻你。如果他去了今世寻你,”阎罗王顿了一下,“你入冥府那一刻他就会寻找你的下一世。如此循环,直到他魂魄精疲力竭,归于泰山东之海地狱。” 泰山东之海地狱是神佛都回不来的地界。 “不可能。”薛暖摇头,不相信阎罗王的话,她跪在慕容玹身旁,轻拍着慕容玹,低声呼唤,“阿玹,阿玹,你醒醒。” 可不论薛暖如何喊,慕容玹都没有反应。 “不会的。”薛暖泪水落在苍白的脸上,一点痕迹都没有,她抹了泪水,朝着阎罗王磕头,“阎君,你救救他,你一定有办法就他的对吗?” 阎罗王摇头,“吾没有办法,禁术之所以为禁术,便是不可触碰,一点触碰,定要失去些什么。” “他选择沉溺其中,寻着翊国公主的脚步而去,无人可救他。” 无人可救......吗? 怎么会呢?世上有这么多大罗神仙,怎么就没办法。 不对.......阎罗王说得不对。 “不会的,他怎么会沉溺其中呢?他又不爱公主。” 阎罗王看着如白纸的鬼脸,“他怎么能不爱呢?那可是你的前世。” “我是我,公主是公主,公主亦告诉我要做自己,他能分清我与公主怎会沉溺于幻境。” “你见过公主?”这时阎罗王才有些慌张,“你也进过幻境?” 未等薛暖回答,阎罗王直奔薛暖而来,从薛暖身体直直穿过。 “啊——” “小心。”梦娘眼疾手快抱住身体往后倒的薛暖。 阎罗王立即知道了薛暖和慕容玹在幻境中的事情。 “来人,快去捉拿百晓通。”阎罗王严声说道。 才发现百晓通预谋已久的事情。 “梦娘你且在这里照顾她一下。”说完朝着殿外走去,陆吏紧随其后。 薛暖虚弱躺在梦娘怀中,阎罗王穿过她身体之时,只觉浑身疼。 “找张躺椅来。”梦娘吩咐着留守在殿内的鬼差。 鬼差面面相觑,这审人的大殿怎么会有躺椅这般舒适的东西。可梦娘发话,他们又不敢不从,只得手忙脚乱跑到殿后找起来。 找了半晌才找到一个落灰的躺椅,旁边的屏风上有一块绣着百子图的大红布,鬼差们简单擦拭了一下躺椅,将大红布往上一铺就拿去交差了。 梦娘又让鬼差们把地上的慕容玹抬上躺椅,鬼差二话不说把人放到躺椅上,忙完又被使唤去泡茶来,泡好了茶梦娘喝了一口,又说不好喝,要和中元客栈的茶,差人去找小二带来,想要溜走的鬼差脚底抹油一般,消失在众人眼前。 慢一步的只好继续听梦娘差遣。 等小二带着茶和茶具来时,薛暖一眼就认出了他。 “万竹。”小二就像中了魔咒一样,定着薛暖,愣愣走到她面前,缓缓开口,“阿姐。” 一声阿姐,前尘往事全都想起,脑中模糊的人像此刻变得清晰,万竹小小的个子飞快长成大人模样。 而薛暖早已经泪流满面,哽咽了半天都说不出话,她实在是太难受了。 在幻境中度过的后半世太难了,看着相熟的人一个个离去,直到公主闭眼,于她而言,幻境才破灭。 可就算破灭,体验过的真是感受不会消失。 她开始陷入昏迷,那种分离的悲痛被掩藏在心底最深处,醒来慕容玹的事情又压得她情绪紧张。 如今见到万竹,曾经的故人,内心的悲痛才有了宣泄口,可喷涌而出的伤痛让她有些无法承受,她软下身子,靠在慕容玹身上咳嗽了起来。 “阿姐。” 万竹放下手中的东西,一步迈上前,一只腿半跪在薛暖面前,握着她的手臂给她支撑,温柔地抚着她的背顺气,却焦急地望着梦娘。 “老板娘,你帮帮我阿姐。”眼珠子像小狗一样,湿哒哒惹人怜。 梦娘冷着脸,“小没良心的,遇到恩人就忘了主子。” 一边埋怨一边替薛暖把脉。 “老板娘,怎么样?” “像个猴子一样急什么。”梦娘嗔怪,“只是悲戚过甚,伤了心脾。” 梦娘掏出一颗药丸递给万竹,“把药用水化开,让她服下。” 万竹打开带来的茶壶,将药用勺子碾碎,乒铃乓啷一阵得到一碗药水,一手艰难地扶起薛暖。 梦娘见状,接过茶碗,喂起薛暖。 “小娘子,你本是病躯,重走黄泉路,身体状态越发像在人间时,你要好好保重自己,不然道长怎么办?” 薛暖听梦娘这么说心定了一些,想要逞强坐起身。 “好了,你也别动了,这不是逞强的时候。” 梦娘按住薛暖的肩膀,让她安心靠着万竹,自己则将药水喂完,喝完薛暖就睡了过去。 “阿姐,阿姐......”万竹看着怀里面晕过去的人,声音发急,“老板娘,这......” 梦娘放下碗,耸耸肩靠着一旁的柱子,“我平日发善心给这个治一下那个治一下,你莫就以为我是个治病救人的大夫,我那只是比常人知道得多一些罢了。” “与其让她睁着眼伤心地哭,不如喝下药先睡一觉,养精蓄锐。” “把她放在床榻上,让她好好休息一下。” 梦娘朝着床榻点点头,示意万竹将人挨着慕容玹放下。 万竹动作轻柔,生怕吵醒了薛暖。 “睡吧,也不知道能不能抓住白政文,有时候悲伤的事儿是一茬接一茬。” 两人并排躺在床上,脸上都没有什么喜色。 梦娘想到什么,走到榻前,揭开薛暖的衣袖,裸露的肌肤上四个柒就像跃于白纸上的梅花,朵朵都开得艳丽。正当她松口气时,一个柒一笔一划出现在手臂上。 “糟了。”握着薛暖手臂的手颤抖了起来,眸色一暗,转身朝着殿外走去。 “你照顾好她,别吵醒她了。” “好!”万竹对着梦娘背影喊了一句,感觉声音太大,下意识捂住自己的嘴巴,看着薛暖和慕容玹脸上的灰土,在大殿中转悠了一圈,寻来了水盆和毛巾,将两人的脸都擦洗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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