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暮扶额：“都说了，环冏街那件事本来就是既定的结局，你就算不卖闻溪一个人情，它还是会发生！” 朝暮语气愈发低微：“你可别再掺夹个人情感了，你不过就是抢在覃三川之前，卖闻溪一个人情罢了。这白给的上帝视角，为什么不要？” 林鹿惯会抓字眼：“人情？所以不是让我充当坏人角色？” 即便是既定事实，即便知道这个世界虚拟的，即便人物轨迹只有蝴蝶效应才能改变……林鹿还是不想当那个伤害闻溪的人。 朝暮回：“确实不是。” 林鹿无语：“你早说不就行了？一句话的事，你一直绕我干什么？” 朝暮心想：这不是想让你抢覃三川的人情吗？肯定得猥着点来啊，不然你不肯怎么办？再说了，不这样左顾而言它地东扯扯西扯扯，你又怎么会上套？你的想象范围又怎么会有所设定，从而照着我想要的方向发展呢？ 是的，它在演她。 林鹿眨眨眼，低头，心里毫无想法，但手里的笔走走停停。白净的纸上，跃然出现一抹亮色。 线条勾勾勒勒，最后绘成一个模糊的、但扯着微笑的嘴唇。 抢覃三川的人情？听起来不错的样子。 林鹿低垂着眉眼。 周六那天发生了什么，她想，她是晓得一点蛛丝马迹的。毕竟，那件事可是和闻溪有关，她有天然的金手指： 闻溪曾参演过一个旅行综艺，里面有一个篝火环节，嘉宾围着火堆坐，讲了一些心里事。 这种环节一般都是格式化地开展，嘉宾们的故事大多都有编演成分，其间有太多的话被再加工。但纵然如此，网友仍然对这个环节很是欢喜。 毕竟，一个吃瓜环节，一个下饭综艺，自己听个高兴、看个乐呵就好。反正最后都是要回归生活的，故事也都是左耳进右耳出。 那一次，主持人引导他们讲一件关于自己年少遗憾的事情。 对于这种聚众聊天环节，闻溪很少有主动开腔的时候，更多是在倾听别人的过往，偶尔提问几句感兴趣的事情。而那次，在主持人已经习惯性地跳过他，询问坐在他旁边的一个小鲜肉的时候，闻溪主动开口，“我其实也有一个，很遗憾的事......” 林鹿到现在都还记得，闻溪在讲述那个事件时的样子，他眼里无波无澜，平静极了。他是以一个外人的角度，平静地说完了一个带着悲恸的详实小故事。 她记得，视频播出后，闻溪被网友骂惨了。他们说他冷情冷血，吃沾满污垢的馒头。 而林鹿之所以记住这个平常的小插曲，不仅是因为那段时间，闻溪被黑得很惨，还因为，她本能地觉得，那个满脸平静阐述故事的人，内里其实千疮百孔。 她想：他得经过多少次自虐地回忆，才能把‘遗憾’讲得这么事不关己？ . 那件事发生的时候，正好是闻溪生日。 他说，他有一个邻居奶奶，他们关系很好，足以比之父母。 闻溪的爸爸妈妈是多种领域里的成功人士，从小给闻溪最好的教育，最严的管教，制定了最残忍的关于弱肉强食的规则。他们给他灌输的东西，从来都是所谓的精英教育。 上帝是公平的，他给闻溪开了一扇衣食无忧的窗，也关上了一道生机盎然的门。 闻溪的父母很少回家，偌大的房子里，满满是他自己来来回回刻意踢踏的脚步声。 他们很少一起吃饭，因为他们很少回家。 他们很少一起交谈，因为他们在食不言寝不语的吃饭时段，都能把彼此搞得不欢而散。 闻溪的爸爸妈妈的感情状况不甚良好。 而闻溪和邻居奶奶的相识相依，也是建立在这样的一个背景之上。 他需要一个可以为之交谈的朋友，无论性别年龄。 ‘爱’能让人情绪稳定，至少不至于疯魔于孤独之上。 闻溪每年生日都是回家过的，在那一天，父母会回来陪他吃午饭，一家人迎来好不容易的齐聚时光。吃完午饭，他们就会先后离开，就连晚上，也不曾回家。 也是，他们不止这一处房产。这个名叫‘老宅’的地方，原来才是最没有烟火气息的地方。只有饭点前后，家里才会有人烟飘散，届时会来几个工人，做着可有可无的服务工作。 所以，这里充其量不过是一个方便一点的食堂。 生日这天的下午，屋子空空荡荡，只有细碎的阳光从户外洒进来，偶尔拥抱他。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闻溪会辗转去邻居奶奶那儿玩——他常常只是坐在院子里，有一下没一下地陪着老人家说话。 以上，是闻溪十多年来，生日当天的所有缩影。 闻溪很早就开始了独立的生活，那时候，他虽说暂时摆脱了严厉的父母，但也离开了年少时要好的‘朋友’。 邻居奶奶出事的那一年，闻溪上高一。 那天，邻居奶奶一如既往地着手准备着闻溪的生日事宜，她的孙子小为也一如既往地在这一天‘离家出走’。 对此，邻居奶奶从来是无奈又生气。 邻居奶奶在买蛋糕的路上，遇到了抢劫的人，虽然那个人抢的不是她的钱，但那人在逃跑的过程中，撞倒了她。 那时，她刚好站在路口的台阶上，她细细看着指示灯，嘴角带着浅笑，似在期待着什么。 红灯亮起，数字在慢慢变小。 触不及防的前扑，来来往往的车辆，刺耳的刹车声，仍然抑制不住的惯性...... 那时，闻溪本是去环囧街给邻居奶奶买礼物，走在路上的时候，有一个人来围堵。没有过多的争执，他跟着他进了小巷子。 “那时挺荒谬的，也许是因为愧疚，所以他叫我去，我就跟着去了。” 林鹿不知道，闻溪为什么会主动地跟着那个人去一个封闭的地方。 经过对朝暮话语里蛛丝马迹的推断，那个带他去小巷子的人是冯伟。而闻溪和冯伟，据林鹿所知，他们在蓉城中学是出了名的相互不对付。 至于愧疚？愧疚什么？ 视线回到闻溪所述。 后来，在拉拉扯扯中，闻溪的电话响了，但被冯伟一把夺走，砸到了地上。 冯伟并没有对他做什么，只是把他困在这个地方。带来的小弟兄们也尽职敬业地把守着出口。 闻溪讲故事的时候，倒是也没有说其中的细节。 他只是说，在他们僵直不下的时候，又一个人出现了。他称那个人为小B。 小B刚巧出现，又刚巧解了围。望梅不过是为了止渴，他很感谢小B。 这个小B，是覃三川无疑——因为这样才对得上，朝暮前面提到的人情。不过，如果这次小B换成她，她该怎么做，才能充当解围的角色呢？又该怎么做，才能把对闻溪的伤害，降到最低呢？ 话题又倒转回来：覃三川布了这么大的棋局，当然不可能不从中捞一把，也不可能只是单纯地想让闻溪难过、愧疚。可至于他想要捞什么，林鹿倒是猜不出来。 林鹿摇摇头，继续回想。 “那时候，她已经因为失血过多而昏迷了，医院里又急缺那个类型的血。而我，刚好又是。” 闻溪嘴角轻抿：“但我去迟了一步。” . 回忆结束，林鹿摇了摇头，此时的她，是多么希望自己脑袋灵活一点，思绪打开一点。 她从朝暮那里，揣着明白装糊涂地套到了很多东西。到了后面，即便朝暮咬死不说，她也大概能推理出来这件事其中的点滴。虽然不够细节，但已然足够。 明天，就是闻溪的农历生日。 . 后来，林鹿问过朝暮，覃三川到底让冯伟去做什么。 朝暮说：“不让他离开环囧街，不让他接电话。”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林鹿直到意识沉睡，都没有想出来，她明天该怎么做,才能和闻溪假装偶遇，该怎么做，才能让他朝着她的想法做事。 怎么做，才能妥善地充当小B这个角色。 ...... 第二天很快如约而至。 荣城中学的上学时间安排：周六上午十二点放学，住校生星期天需回校晚自习，通校生星期一回校上课。 早上的时候，林鹿很认真地在忙学业的问题，直到下课，她才走向闻溪。 她本来还担心跟覃三川解释要费一点功夫，哪知道，一下课，那人就以最快的速度没了影儿。 空气里只留了一句：早点回家，我先走了。 林鹿撇了撇嘴，不知道怎么的，想起了那个倚着温和，柔声说“回家了”的声音。 她摇摇头，到底是恢复正常。她把这些杂七杂八的事情抛之脑后，快步跟上闻溪，叫住他。 他们今天走得晚，走廊上的人虽也来来往往，但两两间隔很开。 闻溪回头，看到的是一脸笑容的小姑娘。 他的视线在她脸上扫了一下，嗯，恢复得挺好的，红肿已经完全没有了，小脸上满是胶原蛋白的白净细腻。 他听见她着说：“听说你今天生日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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