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校联考的成绩放榜之后,班里沉寂了好一段时间。 毕竟试卷难度大,班级均分比去年期末降了快三十分,郭政隔三岔五就在班里发飙。 乔方语的学习小组也慢慢成了形,文静和宋思学有时候也来帮她一起给后进生答疑解惑。有一次被邓格看见,欣慰地夸了她们很久。 渐渐的,大家也发现,许惩在班里逗留的时间都变长了。 “连留级的许惩都开始搞学习了!”成为任教七班的老师们的新口头禅,在高二年级四处传唱。 唐欣雅也听闻了这个消息,只是依旧对许惩此人印象颇糟,不屑地点评:“装模做样!” 乔方语还没来得及解释,她又风风火火地被学生会的其他干事给叫走了。 “唉……”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她才能和唐欣雅解开这个误会。 乔方语一边想着这事,一边往社团中心走去。 她今天和沈饶约好,要正式加入广播站的。 结束了面试流程,填写好学号信息,乔方语终于顺利领到了一张社员证,和一把小小的黄铜钥匙。 “收音室的钥匙。”沈饶说,“之后,我们就按排班表,轮到你主持的时候,直接去收音室就好。” “嗯!” 临走之前,乔方语把那本薄薄的难题笔记归还给了沈饶。 沈饶状似无意地问:“题都会了吗?如果有看不懂的,可以随时来我班级问我。” 乔方语刚准备客套一番,社团中心的大门忽然被撞开了。 许惩领着一大帮篮球队的高个男生,大大咧咧走了进来。 见到沈饶,他脸上笑容顿时灿烂,勾着沈饶的脖子亲切问候:“啊!这不是沈饶么,好久不见,兄弟打一场?” 沈饶:“……” 他个子不算高,人又瘦,被一群肌肉壮实的篮球队男生环绕着,简直像是羊入虎口。 许惩仿佛对他的尴尬毫无察觉,老鹰拎小鸡一般,轻轻松松地把身为学长的沈饶给提溜走了。 临走时还不忘对着教室里的篮球队队长道:“高二七班许惩。手续就拜托了。” 乔方语大为震撼。 ——同样是半道申请加入社团,许惩怎么就能这么……洒脱。 方才他率领着一帮人浩浩荡荡过来那架势,说他是篮球队队长都没人不信。 乔方语在心里默默为自己的新社长捏了把汗,从二人对话的走廊另一边溜回教室了。 - 联考带来的压抑没有持续太久,随着气候逐渐转为舒适的凉爽,天高气清,学生们备受期待的28届运动会终于拉开了序幕。 三中的艺术生和体育生的比例都高,因此运动会赛程长达一周,还有啦啦操和黑板报评比之类的小型竞赛。 邓老师提出的免小测奖励实在诱惑巨大,在许惩的带头下,七班势如破竹,已经拿到了篮球赛直接晋级的资格。 这段时间,就连牛头也管不住他们闹了。 每天上午的课时结束,校园里就变成了笑声的海洋。 七班的啦啦队自然是由张真真领队。有一个表演经验丰富的特长生参与,七班的啦啦操能够获奖,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郭政这几天也听了年级组其他班主任的不少艳羡之词,心情好上了许多,连带着来教室的时间都越来越迟了。 除去张真真,班里还有一个“乔金奖”呢。 郭政想都没想,直接给班里下了通知,让乔方语独力负责黑板报绘制,至少拿到评比前三,最好冲冠。 ——在评比中获奖的班级,班主任也是可以拿到奖金的。 郭政美滋滋地走回办公室,连奖金怎么花都想好了。 乔方语那天难得地迟到了一刻钟才进班。 进门的时候,她还以为会被一贯冷待她的郭老师批评。 没想到郭老师根本没理会她在没在,直接就给她指派了个任务,完事就走了。 文静小声给她讲完了前情提要,忿忿地砸拳头:“我还以为他早和你说好了呢!敢情好,直接公开甩锅?这是道德绑架吧!” “不然你找惩哥说一声去!说实话,我感觉他对你蛮好的。” 乔方语没说话,只扶着肚子,虚虚地点了下头,先回位上坐着了。 她这次生理期格外难受,早上甚至差点在洗手间晕倒。 还好被唐欣雅一把捞起,送回了床上坐着,又替她带回了早餐,乔方语才勉强好受了一点。 唐欣雅见她虚弱成这样,主动说帮她带请假条,不如今天就在宿舍休息。 但乔方语想到最近的地理课刚好进行到她最不擅长的洋流,还是强撑着来到了教室。 结果就遇见了这么个棘手事。 对她来说,画黑板报并不难。但是最近奶奶总是半夜惊觉,她想陪她去医院仔细检查一番。如此一来,就可能抽不出时间。 乔方语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趴在画板上,小腹一阵阵地坠痛,连搅拌颜料的力气都快没有了。 ……偏偏许惩今天还没有来。 乔方语感觉自己的想法很奇怪。 许惩来不来上课与她有什么关系呢? 她肚子痛又不是许惩害的,见到他又能有什么用? 许惩从前就是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主儿,要不是因为她弄的这个学习小组,恐怕他一分钟都不愿意在教室里多呆吧。 乔方语这样想着,迷迷糊糊地闭上了眼。 半睡半醒之间,她听见了张真真尖得有些刺耳的嗓音,是在班里挑选个子高、身材也好的同学,和她一起组建啦啦队。 “那个,真真姐,我也想……” “你不行!谁要肥猪一样的人给加油啊!!” “……” 她大概是得到了领队的特权,对一众想要报名的女生指指点点,像是挑拣货品一样肆意挑选。 乔方语听见她这样说话就难受。 从她入学以来,她的话语就像是魔咒一样,一次次地锢在她头上。 她说她是丑陋的、难看的、恐怖的。 于是每个人都这样说,她们聚集在一起,整整齐齐地讨伐她一个。 乔方语从来不会去揣摩别人话语的用意,只一味觉得,是不是自己还不够好,是不是自己真的做错了什么。 她惶恐又不安,想要小心翼翼地讨好,却遭到了更深的恶意和嘲笑。 她只能把自己封闭起来,长出硬硬的壳,才能逃开一点点无休止的折磨。 “……但是我学过两年的古典舞。”被她骂胖的女孩还在说话,语气已经能听出委屈。 “哈哈哈哈哈!就凭你那点把戏,还敢在我面前溜?”张真真依旧尖酸刻薄,毫不留情地讽笑出声。 直到乔方语终于听不下去了。 她撑着桌子站起身,肩膀都在发颤,大声地喊:“你闭嘴啊!” 班内许是没有料到这一出,短暂地寂静了片刻。 乔方语的发丝凌乱,低血糖让她什么也看不清,视野里尽是大片黑金交替的惶然。 但她没有停止,她努力稳住发颤的声音,一字一句地说:“张真真,如果你是班级领队,你有拒绝她加入队伍的权力。” “但你没有,仅仅凭借外在就对人妄下论断,随意羞辱的资格!” 教室里依旧没人说话。 乔方语只觉得自己小腹的疼痛感更剧烈了,一阵又一阵的绞痛,像是要把她的肠子和胃都拧干一样,冷汗直冒。 ……没有人支持她吗? 想想也是。毕竟,她好像也只是她们所厌恶和排挤的“少数”之一而已。 乔方语手一松,撑住桌面的那点力气瞬间就散了。 倒下之前,她好像听见教室前排爆发的争吵。有个人握住了她的胳膊,掌心温厚,她的意识也随之落入了深冷的海洋。 - 医务室。 乔方语睁开眼的时候,身旁坐着文静和宋思学。 她倏然醒来,猛地坐起,大口喘着气。 还没等她开口问,校医拉开帘子走进来,目光在她脸上停顿了几秒,开口问她平时的用药禁忌。 乔方语对这一幕太过熟悉,她摇摇头,表示自己没有常见过敏。于是校医给她开了止痛药,以及一些维生素片。 文静担心地问:“你是不是平时就有营养不良?刚才医生给你输了包葡萄糖,说你血糖低得可怕。” 乔方语问:“多少钱?” 对面二人沉默。 文静:“现在是考虑钱的时候吗!!” 她气急败坏地把乔方语按回床上,说:“要不是许惩眼疾手快,你这颗脑袋都要砸地上!” 乔方语眨了下眼,慢慢地说:“谢谢你们送我来医务室。” 文静刚想说话,宋思学收到了手机信息,抬头说:“郭老师喊我们先回班,那乔方语,你先休息。” 乔方语点头说好,听见两人跑远的脚步声。 她躺在病床上输液,四下观察了一圈。 墙上有挂钟,时间才指向十点半。 乔方语骤然安心,伸手将滴剂的速度又调快了些。 这样她回班的时候,一定不会错过地理课。 不料那位校医却转过了头:“不要动挂瓶。” 乔方语低声解释,想要早点输完液,回去听课。 校医沉默片刻,又转回身,叮嘱她平时注意饮食休息,要习惯随身携带一些慢升糖食物,生理期前注意保暖等等。 他说得絮叨又不耐烦,乔方语依旧认真记下了。 ——她能感受到对方的善意和关切都出自真心。 哪怕她知道,以自己的家庭条件,和照顾奶奶的压力,有些事情是真的没法做到。 如果要让她在自己难受和奶奶生病之间取舍,她一定会毫不犹豫选择前者。 她这次的痛经那么强烈,就是因为奶奶年纪大了,之前因为腹膜透析的缘故,腹股感染,偶尔梦魇就会尿床。 为了洗好奶奶的床单和被罩,她在生理期前蹲了很久的冷水池,身体反应才会来得这样气势汹汹。 “谢谢医生。”乔方语诚恳地说。 她的吊瓶也见底了。 校医给她拔了针,压住伤口,又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没有再多说。 “不用付钱,走学生医保。”临走时,校医忽然说。 乔方语紧绷的肩膀瞬间松下来,朝校医浅鞠了一躬,就小跑着赶回了教学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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