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寂顿时语塞,踌躇片刻:“殿下可曾听说过‘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这句话?” “不曾听闻,”宋玉成若有所思,转头看着他,“本宫好好地拆庙做甚,若是拆了,你要来建?净是些劳民伤财的事情。” “三日后她若来取消息,尽管给便是,不必通知本宫。” “若是她问起您呢?” “倘若她问起‘林听’,便说东家平日里忙,不怎么来坊里。至于她……要是向你打听本宫,便让她自己看情报就好,说多错多,不必同她纠缠。”宋玉成起身,整理好衣冠,不慌不忙地离开了。 洄都城中,熙来攘往。 宋玉成停在一个摊子前,轻轻拿起一根白玉发簪:“老板,这个怎么卖?” ——可有人跟着? 摊主瞧见,连忙道:“公子真是好眼光,这根白玉簪卖得好,现下就剩下这一根了,还有这根红玉的也不错,您再瞧瞧这个?” ——有一人,红衣。 宋玉成点点头:“好,这两根都帮我包起来吧。” 付过银子后,她没有打草惊蛇,转而进了附近的巷子。 阿兰勒朵紧跟其后,浑然不知自己已经暴露了。 进入巷子后,却发现空无一人。 “秦姑娘跟了林某一路,可是迷路了?”身后传来一阵清朗的声音。 阿兰勒朵愣了一下,缓缓转过身,表情略微僵硬:“林公子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宋玉成轻笑一声:“姑娘穿红色的确好看,但——” “也很惹眼。” 宋玉成能发现她自然不止是这个原因,但也没必要告诉对方。 阿兰勒朵顿时被噎住了,她万万没想到是因为自己穿着太过招摇。 阿兰勒朵立刻回过神,整理好思路:“林公子——” “是女子吧?”她凑近低声道。 宋玉成一怔:“林某愚钝,不知姑娘所言何意?” 阿兰勒朵微微眯眼:“林公子可不愚钝,恰恰相反,您聪明得很呢。” “素闻‘一尺雪’的东家是个贪财之人,凡是能将赌局全部赢下的人,便可以获得自己想要的东西,”阿兰勒朵莞尔一笑,“可是,我却发现,坊里似乎有些不寻常……” “秦姑娘说笑了,林某不过一介商人,”宋玉成也不慌,从容应对,“又何德何能让姑娘如此这般?” 阿兰勒朵歪头,靠近道:“所以,林公子可以承认自己是女子了吗?” 宋玉成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她似笑非笑道:“敢问秦姑娘又是如何得知?” “我诈你的!” 宋玉成听到这句话后,突然笑了。 有那么一瞬间,她是真的想杀人灭口。 毕竟一尺雪的东家是个女子这件事,若是被传了出去,定会引起燕元璟的怀疑,实在是对她不利。 至于西洲长公主是生是死,只要做的干净,查不到她身上,与她又有何干。更何况,她的本意就是破坏两国建交。 “姑娘所猜不错,我的确是女子。”宋玉成倏然一笑,右手捏紧长袖中的袖箭。 “天色不早了,我要回去了,”阿兰勒朵笑着说,“那下次见——” “林听。” 宋玉成缓缓松开袖箭,笑了声:“好,下次见。” 阿兰勒朵迈着欢快的步伐离去,看起来异常愉悦。 待到无人处,她才停下脚步,缓了口气,冷汗从脸颊滑落。 方才还紧张得砰砰直跳的心脏缓了下来,她无法想象如果刚刚还不走,究竟会发生什么。 恐怕此时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主子,事情办完了吗?咱们要回去吗?”衔青不知从何处追了上来。 “走。” “倒是跑得快。”宋玉成不紧不慢地整整衣袖,遂而走出巷子。 其实她若是想杀阿兰勒朵,完全有能力直接追上去。 但她突然想到了一个可以一石二鸟的好主意。 既然有人递刀,倘若不好生利用一番,岂不是辜负了他人的好意? 宋玉成回府后,风溯迎了上来:“殿下,属下无能,未曾找到西洲长公主,请殿下责罚。” “不是你的错,她不在和亲队伍里,今日本宫已经见到她了。”她稳步走进屋内,解开披风。 风溯上前接过:“殿下今日不是去一尺雪了吗?” 宋玉成“嗯”了声,倒是看不出心中的想法:“太子那边最近可有动作?” “大殿下近日似乎打算对付二殿下,并无暇顾及我们。” 其实这并不难猜,燕元璟只要有些脑子,便不会让燕元辰娶阿兰勒朵。因为他的东宫之位尚未坐稳,若是二皇子有了西洲的助力,且不谈这助力是大亦或者是小,总之在政治立场上是与西洲绑在了一起,所以定会有大臣动摇,重者还会煽动他人,实在是不利。 不过,这与宋玉成来说倒是件好事,既不必自己费力劳心地去破坏两国联姻,也不必被燕元璟打个措手不及。 不过,宋玉成可不会给他留下喘息之机。 “去——”宋玉成顿住了,手向后一伸,招致风溯上前,低声道,“你去找裴寂,让他推波助澜,帮太子一把。把事情做得利索点儿,别被查到是我们的人干的。” “是。”风溯强忍住笑意,赶紧离开了。 几日后,养心殿内。 燕锦与刚下早朝,身上带着浸浸寒意,将手边的奏章直接扔在地上。 “真是荒唐!”他大发雷霆,眉间带着散不去的怒意。 宜全连忙上前,捡起奏章:“陛下,千万要保重龙体啊!” “不许捡!”燕锦与此时正在气头上。 宜全手一顿,是放也不是,捡也不是,急得满头大汗。 燕锦与虽然生气,但也不是个苛待宫人的皇帝,见状,摆摆手:“捡吧。” 宜全捡起奏章,放回桌子上,又退了回去。 “去,给朕把燕元辰给叫过来。” 宜全应了声,便快步离开了。 燕元辰跟在宜全后面,心中不免有些忐忑:“宜全公公,父皇叫本王来可知道所为何事?” 宜全缩着脖,吞吞吐吐道:“殿下,这……老奴也不知,陛下发了好大的火呢,您还是赶快进去吧。” 燕元辰心惊胆战地走了进去,身子微欠:“父皇……” 燕锦与一看到他来了,直接将桌子上刚放好的奏章扔了下去,刚好打到对方。 燕元辰吓得直接跪了下去:“父皇,儿臣……儿臣不知所犯何事,请父皇赎罪。” 燕锦与气得手指着他:“你自己看看你干的好事!” 燕元辰打开奏章,只见上面洋洋洒洒地写着他的各项罪证。 其实二皇子整日流连烟花柳巷并不是什么秘密,可毕竟也是皇家之人,所以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但这次不知御史大夫抽了哪根筋,愣是要弹劾他。 燕锦与又一直以自己教子有方而自得,没成想被人在朝堂上公然指出儿子没教好,很是没脸。 “你你——你说!”燕锦与紧皱眉头,他走上前“你跟朕说,怎么解决?西洲长公主今日已经到了,你却传出这样的丑闻,你来告诉朕,朕让谁去娶她!” 燕元辰把头低得更低了,跟个鹌鹑似的。 “娘娘,您不能进去——” 这时,许德妃闯了进来,她拖着病弱的身子,一同跪在地上,真真是我见犹怜,她声音柔柔的:“是妾教子无方,请陛下责罚。” 燕锦与见此,心顿时软了下来,刚要扶她起来,又碍于燕元辰在旁边,只得收回手。 “回去闭门思过一个月,把《清心经》抄个一百遍!”他渐渐消气,“再出什么幺蛾子,朕饶不了你!” “是,儿臣谢父皇开恩。”燕元辰立刻退了出去。 燕锦与立即上前拉住许渺的手,语气放轻:“身子还没好利索,怎么就出来了。” 许渺眼眸低垂,用手帕捂着嘴咳嗽了两声,却还是淡淡地笑着:“是妾身没有教好元辰,让陛下为难了。” 燕锦与一听,更是过意不去。 许渺早些年身子并不羸弱,是有一年春猎为救遇险的他才伤了身子,落下了病根。 所以,他很少责罚燕元辰,也算是变相的弥补许德妃。 若不是恰逢西洲和亲,燕元辰此番误了事,他想必也不会发这么大的火。 一室两人,岁月不居。 宫外马车内,有一白衣男子静坐其中。 车帘被掀起,燕元辰露出个头,他眯眯眼笑着,粉色长袍的映衬下,像朵娇艳欲滴的桃花。 “承意,本王回来了。” 许延修颔首,开口道:“殿下,如何?” 燕元辰并不急着回答,他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着,翘着二郎腿,身子占了大半个马车,浑身懒洋洋地。 “跟你所想的差不多,幸亏提前通知了母妃,否则指不定父皇会怎样罚本王呢!不过,这《清心经》……你会替本王抄的,对吧?”燕元辰突然凑过来,问道。 许延修愣了下,遂而一笑:“这是自然,承意答应过德妃娘娘,会照顾好殿下的,这些……不过是分内之事。” 燕元辰听后,满意地别过头,似是无意般叹道:“还好有你,不然本王还真是搞不定这些事。” 许延修没有说话,他看着眼前的人,心中百感交集。 他知道燕元辰即使没有他,也会有别人愿意助他。 因为燕元辰是天之骄子,让人心生向往。 与他截然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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