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树知春不久归,百般红紫斗芳菲。 夏未至,此等时节算不得炎热,一众秀女立在储秀宫前,叽叽喳喳地讨论着。 “不就是娘娘身边儿的一条狗,怎的,这就开始仗起了人势。” “哎呀,这话可不兴说,那可是毓妃娘娘……” 论姿色,面白肌瘦仿佛营养不良的,混在这以丰腴为美的女人堆儿里可谓毫不起眼。 唯有那一双明眸,灵动至极。 徐筱勉强维持着面上的波澜不惊。 天,自己好像穿越了?是梦吧! 正在此时,最前头的那嬷嬷训导完毕,众女便如鸭子下水般,各自聒聒噪噪地去了。 本着既来之则逛之的原则,徐筱利利索索在此处转悠了一圈,又凭感觉一路向西,直到自觉头上微沉。 再抬手一摸,竟摸出来只龙虾尾。 什么鬼,龙虾雨? 徐筱有些啼笑皆非,并朝着那龙虾尾的来路摸了上去——工作太忙许久没吃小龙虾,上到近前闻闻味儿也是好的。 . 一袭玄服隐在亭檐笼罩的阴影下,唯有那张若凝脂的脸庞时而因低头嗦虾而得照日晖,惹人移不开眼的,除其堪称完美的下颌,还有那颇为高挺的鼻梁。 更别说此人乌发浓密,大多随意搭在肩头也似泼墨而甚具美感。 当然,如果不是自大喇喇撩开的下摆旁瞧见那翘起来回颤悠的大长腿,以及那海胆似的茂密腿毛,此人在徐筱心中的印象还得上升到百分之二百。 果然吗?人无完人。 但是彭于晏的身材总不能安个蒙奇奇的脑袋吧! 只不过,忽略这一点,这人吃起东西来还挺优雅的,嗦虾脱壳一气呵成,倘若再在身后附以毛绒绒的大尾巴,活脱脱一幅懒猫进食图。 作为一个萌宠控,徐筱忍不住多看几眼。 “可是看够了?” 正在徐筱满脑袋瓜的想着怎么把海胆、彭于晏和猫这三者拼在一起时,那人忽然开了口。 “看、看够了,”徐筱被撞破不禁有点尴尬,“民女无意冒犯皇上,还请皇上恕罪。” 能在这皇宫大摇大摆吃东西的人,除了皇上,徐筱一时间想不到其他人。 再者,管它是不是做梦,先道歉再说,否则对方一个不乐意把自己斩首示众怎么办? 那人瞥了初徐筱一眼,心道此女嘴上说着恕罪,可那一张小脸无不透着理所当然四个大字,于是罕见地提了些兴味: “你叫什么?” “徐筱。” “槿丰朝砌静,筱密夜窗寒。” 只见那人默不作声地将仅余的几只虾子嗦完,临了忽而又撂下这么一句,这才悠悠地离去了。 见此,徐筱麻溜返程。 小说里把皇上当成太监是认真的吗……自己隔着那么老远都能感受到气场如斯,直叫人望而生畏。 但有一说一,这皇帝长的,岂一个俊字了得? . 徐筱才回储秀宫,迎面便遇上一妙龄女子,没等她点头稍作致意,对方便颇为热络地上前挽起她的胳膊来。 “徐家姐姐,好久不见,你可叫妹妹想得紧呐!” 妙龄女子一开口,登时使得距此不远处的几人纷纷下意识转过头。 见徐筱有片刻的迷茫,那女子接着道:“自你我幼时一别,今已过去了数年之久……对了,你那养母在乡下可还好么?” 果不其然,附近传来了低笑声两三。 是了,来此参加选秀的女子家世要么清贵要么显赫,冷不丁混进个这样的,可不令人笑掉大牙? 门第如榴莲,相仿的便是表面相贴的果肉,一旦遇到相差的,则以利刺一致应对。 徐筱瞥其一眼,心下便有了计较,礼貌一笑:“姑娘,不知你是……” 妹子表情委屈:“徐姐姐,我是晓月啊,林晓月。咱们小时候还一起玩过的。” 就差把快点说你认识我七个大字写在脸上了。 “不好意思,我实在没有印象。” 瞬间,众人的笑点就又转移了目标。 林晓月施计不成反惹笑话,哪里还有颜面继续留在原地,随意寻个托辞就走了。 很快,便有四五人上前与徐筱攀谈,徐筱一一大方应对。 如此举止,反倒叫前言不攻自破。 “小姐,您可算回来了!担心死碧水了呜呜!” 自称碧水的丫鬟上前泪汪汪地瞧着徐筱,那模样,仿佛徐筱是什么千百年难得一遇的负心汉。 旁边丫鬟似乎对碧水的表现习以为常:“回来了就好,小姐第一次出远门,又离开这许久,奴婢们实在坐立难安。” 说话间,徐筱了解到她叫兰心。 徐筱象征性点了点头。 傍晚,储秀宫照例送来饭食,兰心自荷包拿出几颗碎银子,那宫人霎时眉开眼笑,朝徐筱道:“小姐如此慧心,来日想来定能入选。” “以奴婢入宫多年所知,宫中娘娘们多以雍容为美,以小姐这般清丽的,极为少见,倒不若……” 接着,却见那宫人一拱手,这是打算点到为止了。 等室内仅余主仆三人,兰心上前行了礼:“小姐,若咱们此行真能留宫,夫人泉下有知也能安心了。” 看着丫鬟真诚的眼神,徐筱张了张口,最终什么也没说。 蔬果的真实味道氤氲在口腔,徐筱咂么了一下,不禁感到十分惆怅—— 这一切,不是梦! 不就连着值了半个月的夜班嘛……这还能穿越呢? “请问……徐姐姐可在?” 徐筱楞个神的功夫,房门已被人给敲响了,便只好收拾起那如五味瓶打翻的心情起身迎客。 “徐姐姐,我是你隔壁的秀女,孙采荷,”女子怯怯说着,“我的宫规小册方才被我不慎弄湿无法翻阅,可否,借你的来给我一观?” 徐筱点点头,递出小册前见其仍眼皮子不抬地盯着地面,临了预备留个心眼。 “借你可以,不过须等我看过一遍,一会儿由我家丫头给你送去。” “哦……好。” 料想,两个时辰后。 林晓月从孙采荷的手中接过册子,翻开后见署名满意地笑了,这才将事先承诺过的银子递了过去。 “敢叫我当众出丑,且等着瞧。” 本如银铃儿的声音蓦地传出在井边这空荡之所,没来由地为这幽静的夜添了三分冷寂,凉风拂过,叶与叶交相碰撞发出簌簌声响。 一旁槐树之影半数投在林晓月姣好的面容上,以及,随手而落的册子碎片上。 及至查背当日。 见着前头一个又一个秀女通过考核、准备前去面圣,徐筱这才想起自己那宫规小册还在孙采荷的手里。 而目光所及,收到的唯有躲避。 “我的宫规小册呢?那日你借走至今没还。” 吃哑巴亏不是徐筱的作风。 孙采荷有些勉强道:“徐姐姐说的这是哪里话,你的小册自是在自己手中,缘何问起了我来?” 徐筱瞥了她一眼,确是不打算多说了,现下马上就到自己,赶紧临时抱佛脚才是真的。 正这么想着,一小册出现在了她眼前。 “徐家姐姐,你怎么不复习的呀?如有需要,妹妹我的小册可以借给你瞧瞧,十两银子。” 说话的正是初来此地便要叫徐筱下不来台的林晓月。 徐筱对钱没什么概念,但从林戏谑的表情看来,也知十两于自己而言算不得小数目。 只是还没等徐筱再度开口,忽觉手上一沉,转头看去,正是身旁那姑娘看不过眼出手相助。 时间有限,徐筱也不矫情,对其道了声谢,便翻开册子通读起来。 得益于那日她的“预习”,再加上多年的护士经历使得她练就不错的记性,没用多久便能将密密麻麻的宫规复述七八。 “恩,考核通过。”管事宫人道。 “怎、怎么可能,她方才就看了那么一小会儿,而且宫规小册不是早就被……” 林晓月自知失言,捂着嘴不再言语,而一双三角眼依旧透着浓浓的震惊。 “哦,原来就是你搞的鬼?”徐筱对这种酸菜鱼行为表示不齿,“想学呀?我教你,一百两。” “你……!” “下一位,林晓月。” 就这样,本来要出言不逊的林晓月,只来得及向徐筱投以愤愤的目光,接着便只有乖乖回去被考查宫规了。 “我叫赖幼芸,方才小事不必放在心上。” 被此人的洒脱感染到,徐筱回以会心一笑。 只是,当对方提及当今圣上,徐筱便再笑不出来了。 “咱们皇上厉害得很呐,不瞒你说,其实我进宫就是为了来看皇上来的。年纪轻轻登基稳固朝纲不说,偏生人还长得那样好。” “啧,一想到以后时不时就能瞧见美男陛下,真是死也值得了。” 接着又听赖幼芸说起皇上如何勤政,手腕如何厉害,处理政务起来如何一丝不苟,就好似她真个见过。 事实上,那人在她眼中更似个猫儿:慵懒随性,优雅爱吃。 就是不知道爱不爱练爪子? 如果说那日见萧玦,徐筱本觉身在梦中、言语两三没什么大不了的,此刻深知梦醒着实穿越,再回想当时则不禁有些汗涔涔了。 就那天,皇上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肯定不会轻易示人的吧?况且当时他身边连个奴才都没有,说不定世界上根本没人会知道皇上还有这一面…… 坏辽坏辽,无意撞破皇上秘密,自己该不会哪天就被灭口了吧? 徐筱大为无语。 “诶,你怎么不说话啦?”赖幼芸的手在徐筱脸前挥着。 徐筱面如菜色地摇了摇头,此刻她只想着把满脑子奔腾的羊驼尽数撒出去,哪里还有闲暇理会其他? 一个时辰后。 皇上缺席的选秀总是进行得快极了,正当那被称为太后的中年美妇瞧了自己许久,以至于徐筱都要开始怀疑自己脸上是不是有脏东西时,太后忽然开了口。 “徐预家的?出落得倒是水灵,留下吧。” “五品鸿胪寺少卿徐预之女徐筱封常在,赐花,留牌子!” 随着太监尖细的高声呼喊,徐筱恍然:这紫禁宫城,不再是曾经电视上出现的、与自己远隔不知距离的陌生建筑,而会是时时刻刻出现在自己身边的,所谓的生活之所。 及至殿外,成行的飞鸟翱翔于天际,忽有只缓缓下落立足墙檐,一双懵懂而灵动的眸子扫视此方风景。 映雪轩。 没等碧水兰心张罗着收拾,徐筱这侧殿便迎来了初位客人——主位梅嫔。 “听闻徐妹妹入了我这映雪轩,我便立马赶来了,料想妹妹不在,这便自顾自地喝了你几口茶。” “徐妹妹,你应该不会介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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