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岁那晚的兔子灯和匕首都没退,姜列九都走到摊子跟前了,可勇气不足,直接继续前行装路过了。 苏冬九的继母和继母的俩孩子有午睡的习惯,每日此时府里的仆人都趁机懈怠偷懒。于是,姜列九跑了出去。 发簪摊前,姜列九先是找到了先前没买成的那个银柄珍珠簪,然后从怀中包裹里掏出钩好的几朵牡丹花和仅剩的一点钱。她指着那银簪,“姐姐,这些可以换这支银簪吗?” 能在摊子上买东西的大都不是什么有钱人,而这银簪定价高不成低不就的,确实难卖。卖发簪的老板娘微皱了皱眉,有点为难,可瞅着她那牡丹花做得又挺新奇,或许能卖些钱回来弥补一下损失。“行吧,给你,给你了。” 姜列九拿起银簪,嘴都咧到耳根了,第一次觉得买东西还可以买出成就感。“谢谢姐姐!”她欢快地转身。 一个不小心,脚一崴……眼见着整个人就要落地,却突然被拦腰捞起。她撞进了一个结实的胸膛里。 那人将她扶了起来。她定了定身,立住后才抬头去看施以援手的人。小说里的世界果然很小——怎么又是他? 姜列九真诚地看着他,“谢谢。” 刚才她在摊子前换银簪的一幕,贺清川全都瞧见了。他先是看着她,又挪了眼去看她手里的银簪,“好看。” 贺清川看清了她的外衣。衣服做工算是精良,普通人家大抵是不舍得买的,不过,穿太久了,一眼便能识出此衣那褪了色的旧。 姜列九立即明了他的意思,觉得耳后微热,又重复了一声谢谢后,提了提裙摆,走了。 ——小说里常有的桥段,表面是说拿花姑娘手里的花好看,实则是说人好看。纵然姜列九见惯了这段子,可冷不丁地被一帅哥夸,还是会有点羞赧不自在。 柳明在身后,了然地点了点头,这不就是上次被自家仆人辱骂的那小姐吗?哦——原来如此。 她往那头去,贺清川也没留恋停步。方向相反的两人。 柳明贱兮兮地跑到他身旁,朝他伸出一根手指,“川哥,这是几?” 贺清川看了他一眼,觉得甚是无聊。 柳明往他耳边一凑,嘿嘿一笑,“这可不是简单的‘一’,这可是一见钟情的‘一’。” 贺清川微凝眉,警惕地看了看四周,低沉道,“有那么明显吗?” “你放心,这帮兔崽子盯得紧,所以我才凑在你耳边。你不暴露她之前,我肯定死都不会开口。” “我是问,有那么明显吗?” “我柳明可是跟了你十多年。在我眼里,你干什么都挺明显的。” 贺清川沉默。如今皇帝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皇子们各自筹谋,想拉拢贺家。回头边关开火,贺家军若是打了胜仗,他们就能占战功的便宜,以便为自己日后登宝殿添砖加瓦,让表面看去更名正言顺。 暗流涌动。苏冬九势必会被搅进来。 过了几日,姜列九又从府里溜出来,直奔卖发簪的姐姐那。她看着自己钩的那些花没了,“姐姐,我拿的那些花是卖了么?” 女人满脸高兴,“卖了,卖了。你那花做得新奇,看的问的买的都喜欢得紧。” 姜列九收回看她的眼神,开心得握了握拳头。还没等她先开口,摊主便说:“我说姑娘,我们俩是不是可以合伙干个买卖?” “原料你来提供,抛去成本,利润你六我四。”姜列九直接说出自己的想法。她觉得人家在这风吹日晒的,理应多拿点利润。 老板娘一听自己能比她多赚两成,立马点头应了。 姜列九觉得前期更重要的是考察一下市场反馈,还有材料的事自己也无需担心了。 这两人不知道的是,买花人的背后另有其人。 贺清川派柳明找了些姑娘把那些花儿都买了下来,并问了姑娘们对花儿的看法,最后还不忘塞钱让她们宣扬一番。 柳明调侃他,“我看你不该叫清川,而应是‘情’川,别的川里都是水,你这川里全是真情流露啊!” 贺清川斜他一眼,“说正事。” “苏冬九。苏逢春的大女儿。” 苏逢春是当地小有名气的大夫,大家给他起了个别名叫“苏逢笑”,因为他逢人便笑。他的医术只能说还可以,由于他总满脸挂笑,病人们看着心里舒坦,所以慢慢得他这逢春医馆也就开出名堂来了。 贺清川面露疑色,“苏逢春?他有两个女儿?” “我们以前见着的是苏家小女儿。” 有一回,柳明突然腹痛,恰好他们离逢春医馆最近,便急忙去看了病开了药。三年之前的事了。贺清川记得有个小姑娘一会儿过来看一下一会儿过来看一下,却是记不清她的模样,因为腹痛,根本没心思观察周遭。 “苏夫人是小女儿的亲娘,却是苏冬九的后娘。”柳明继续道。 贺清川听后,心道难怪她穿着陈旧,不免心中泛起愠意。 “苏冬九不常出门,也打听不出什么其他。” 她那样盯人说话,是因着没怎么跟人打过交道吧,贺清川想着。 姜列九没想到生意能这么好,居然还有人预定,并且款式随她做,什么时候做好都行。她可不敢怠慢,熬着夜紧赶慢赶地完成了。 黑眼圈坠在眼下,红血丝布在眼睛里,连天的哈欠……姜列九伸了伸懒腰——想不到在这还能当加班狗…… 赵三叔小跑着现身了,冲姜列九招手,“九小姐,夫人喊你过去。” 姜列九想了想,问他,“今天是什么日子?”自穿来至今,她还没和苏家人见过面。因为她穿来那会儿,恰是苏冬九第五次报仇失败——往他们饭菜里下泻药,被抓了现行。于是,原主算是被禁了足,反正苏逢春和韩秋仙拒绝她在他们眼前出现。 姜列九昨夜和衣而睡,这会儿外衣上压出不少褶子,发型也毛毛躁躁,她全然不理,直接迈步,“走吧。” “九小姐就这样见老爷夫人?”赵三叔听见动静说老爷要把眼前这位许人,所以来之前,他被嘱咐要让苏冬九好好漱洗打扮。 “见自家爹娘穷讲究什么。”姜列九眼风一扫,轻笑,“要我打扮,难不成今儿是说媒的好日子?” 赵三叔立马捂了嘴,忙摆手,“我可什么都没说,我可什么都没说。” 他捂着嘴,姜列九弄不清楚他讲了什么话,但从他的神情看来,显然她是猜对了。既然见人,是要好好捯饬一番。 所谓捯饬,也不过是理顺了头发跟换了套干净衣裳而已。换好衣服的姜列九把门一开,朝着赵三叔开口,“你可看到了,我确实是打扮过了。” 心里门清的赵三叔硬笑着点头——这苏冬九长得是不赖,可命不好,长得好也管不着啊。 苏逢春和韩秋仙在大厅南边中央端端坐着,一左一右,两脸朝北。 姜列九轻轻福身,说了父亲好母亲好。她只大略看了苏逢春,心想苏冬九和这位真像啊,同时也应了两人名字,一个脸上尽是春风得意,一个脸上尽是清冷疏远。 姜列九明白苏冬九心中的苦痛与恨意,所以从进门时便刻意绷紧了整个肉身——对他们,理应心怀怨恨。 屋里还有一位中年妇女,她身形丰腴,脸上隐隐泛着油光,笑得让人颇感不适。不难猜到,这位定是职业媒婆子。 “苏大夫,苏夫人,大小姐长得可真是俊,穿得这么素净,脸上憔……也难掩美姿。”媒婆冲着姜列九笑,把憔悴的“悴”咽了下去。她说的是实话,这苏大小姐虽然没好好打扮,可人看着仍然称得上眉目如画。 苏逢春轻咳了嗓子,皱了眉头,“冬九,你这穿得什么?不是让你打扮了吗?”他总觉得韩秋仙待自己这大女儿不错,虽不至亲母那般,但不至于苛待。苏冬九是成心穿得如此寒酸吧,他心下不爽。 姜列九看着他,轻笑不语。她想起了现实世界的亲爸姜大乘,懒得跟这些爹说话。 韩秋仙咳了咳,笑着圆场,“这孩子从跟底下就朴素,给她置办了新物,也不舍得用。念着我们老爷给人看病辛苦,懂事得紧!” 姜列九看着她吧啦不停的嘴,挑了挑眉头,谎话说得真溜啊……她定定地看向韩秋仙,“母亲,我耳朵……这会儿不大舒服。” 苏逢春立刻握着手放在唇边,咳了声。韩秋仙的眼神瞬间渗进了一丝慌乱,她强装淡定,哈哈笑着试图掩盖,“孩子知道心疼父母亲,我们做父母的更心疼孩子。九儿的嫁妆定是少不了。” 媒婆嗅着这味儿不对,使出老好人的劲儿,笑咧咧地朝着姜列九开口,“为人父母的哪能亏了自己孩子。大小姐您啊,长得出众,性子看着也沉稳,我定给您寻个好郎君。” 姜列九抿唇一笑,“我中意多金的男人,最好还是哑巴。”然后她把目光移向韩秋仙,“俗话说,言多必失。母亲,您说是吧?” 韩秋仙额头都快沁出冷汗来,她扶了扶额角,打哈哈道,“瞧这孩子说什么招人笑的话,嫁人自然要嫁个全乎的好人儿。” 苏逢春脸色不悦,觉得这苏冬九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但碍于心里有鬼,只能还如正常父亲般开口,“为父且给你把着关,给你寻个如意郎君。” 姜列九自然不会把苏冬九是半聋这事讲出去,因为原主苏冬九很在意自己耳朵不利这事,并不想被人知晓。苏氏夫妻看她没说出实情,缓了口气。 姜列九觉着苏冬九就是个笨的,明明可以用耳疾这事拿捏他们,却整什么给人饭里下哑巴药泻药、把人推进家中池子里、动不动拿刀子去比划人的那些打不过还跑不了的招儿。苏府上下分两派,一派是苏冬九单人,另一派是非苏冬九多多多人……她怎么能赢? 首次会晤后,姜列九的日子比以前好了起来,首先是一日三餐丰盛多了,其次是新衣服和化妆品有了。可也有不好的地方,盯她的眼睛多了,连去交货都不得不让赵三叔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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