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河畔龙舟竞渡 雨花台上木末风高 回至船上,孙妈妈这些时日已是领人于附近采买许多过节之物,以备端午。 多日未见,王爷与姑娘已不似之前疏离模样,孙妈妈心下亦是欢喜。 一行人折返,船掉过头顺河再向西北而去。 朱宸濠要小月继续履行‘书童’职责,每日定时去书厅伴他。 还是那间屋子,只是他不再强求小月坐他身旁,而是在侧边又摆了一张桌案。 临窗的罗汉床上搁着棋盘,小月不过上前看了一眼,就被朱宸濠盯上,要同她对弈。 小月自然不肯,她对自己的棋艺很清楚,且数年没有练习,早已生疏。即便没有看过朱宸濠下棋,她也猜得出,朱宸濠的水平定属上乘。 接下来的情形不用想,她依然抗不过朱宸濠饱含深意的目光威慑,老老实实同他对桌而坐。 结果可想而知。 这样实力悬殊的对弈本是没有一点趣味,朱宸濠却自得其乐。 后来,他还故意给她留生路让她突围出来,而后再多方夹击。如此往复,乐此不疲。 他最喜出招后看对面的小月绞尽脑汁皱眉苦思,他端坐侧旁一派惬意悠闲。小月却因腹背受敌、左右被击而突困不得,满面愁容举棋游移不定不知该解救哪处。 看到朱宸濠一脸享受自己被困的苦恼煎熬,小月就来气,却又毫无办法。只能继续愁眉不展盯着棋盘苦苦思索,因为朱宸濠不许她弃子投降。 后来,他每次都让她几子,结果还是一样。 朱宸濠乐在其中,小月却苦不堪言。 如此这般被‘欺压’两日后,朱宸濠再要同小月手谈,她坚决不肯,即使威逼也不妥协。 觉出她是真被气着了,朱宸濠也不好再强迫,就换了新方法。每日给她布置几个棋局,解不开就不许离开。 而后,自己怡然自得临帖看书,间或欣赏小月在一旁一脸愁容,自是别有趣味。 趁他不注意时,小月会偷偷哀怨地瞪他两眼。待朱宸濠视线过来,就赶紧摆正面色。 看她这样,朱宸濠更觉有趣。她生气又无可奈何的模样都那么招人喜欢。 这样又过了几日,船已出运河拐入长江。 端午前一天他们到了应天府。 朱宸濠知道小月这些日子的心思,于是吩咐入秦淮外河靠岸,预备第二日带小月入城。 当然,一如既往,他并不打算提前告诉她。 端阳这日一早,孙妈妈就在门楣上插上了艾条,菖蒲,屋内正中也悬挂一捆,还贴了钟馗像。床头四角也挂上了辟邪驱毒的香包。屋里满是清新提神的幽香。为小月准备的盥洗用水里也加了五味草。 梅香拿来五色彩线和几个她挑出来的香囊,小月很有兴味地选了个比目鱼样式的佩在身上。梅香又帮她在腕上系上五色丝线。 她们这里刚收拾好,朱宸濠那边就着人来请。 小月不知这么早唤她是为何,过去之后看到朱宸濠换了身简素衣衫。刻海水纹样的白玉冠束发,同色纹饰玉簪固定。 即便这样,他通身的气派还是盖不住。望之依旧风姿高雅,贵气十足。 看到她佩的香囊,朱宸濠走近牵起她的手,见腕上确是系有五色线。 “果然还是小孩心性。”他别有意味的笑意溢于言表。 这几日原就被他折腾得头大,小月晚上做梦都是黑白子一片乱飞在四面围追堵截她。当下又有些气闷,就想要把手腕挣脱出来。 结果自己一动,反被他抓得更紧。她只好又求饶地看着他:“王爷……” 但朱宸濠并不打算松开,一直拽着她走下船。 到了马车跟前,朱宸濠才松开她:“上车吧!” 虽不明他要干什么,小月也只能从命。 后面的梅香刚要跟着上去,朱宸濠目光一凛,梅香立时明白过来,转身去往另一辆马车。 小月在车内坐定,本以为跟着上来的会是梅香,没想到是朱宸濠。她让开中间位置坐到侧边。 朱宸濠坐下后,马车开始前行。 他拍了拍身旁椅面,小月踌躇着没有动。 见她没有过来的意思,朱宸濠微眯凤目:“要我把你拉过来么?” 听他口气不像是开玩笑,小月只得过去。 结果刚一挪身,就被他拽至近前揽在怀里。她还没有稳住,温热的气息就扑面而来。 从梅陇镇到又回船上这些日子,朱宸濠一直在克制。方才不过是想让她离自己更近一些。可待她靠近,不知怎的,他只想搂她在怀。 这一次,她没有抗拒,虽然身体依旧有些紧张。 这一段时间的忍耐自持让他渴望更甚。那两瓣润若珊瑚的樱唇还是那么娇嫩,他流连其上亲吻轻舐。 感觉到她的手臂在背后慢慢揽住自己,他收紧怀抱,托上她后颈让她更贴近自己。 耳畔传来她渐渐明显的呼吸,他继续攻入。香滑湿嫩的柔软让他忍不住更用力地攫取。 在朱宸濠袭面而来时,小月闭上了双眼。唇面紧紧贴合的厮磨让她悸动不已。唇瓣被他轻松挑开,随之而来更热烈的缠绵让她一阵眩晕。她待要抓住什么才能支撑住自己,揽在他身后的双手不由得攥紧他的衣衫。 这一刻的缱绻让人无比留恋,双唇的胶合只待略略一松,立时又会黏在一处。 朱宸濠感受到小月的依恋,他紧紧搂住她,久久不愿停下。 一滴清泪从小月眼角滑落。 察觉到这一丝微凉,朱宸濠最后用力深深眷恋一番她口内的馥郁。而后松开怀抱,捧起她凝如新荔的面颊,从前额到鼻尖到已是绯红一片的脸庞再到她小巧可人的下巴,都细细轻轻地吻过。 绵密细吻的攻势下,小月不禁微微颤抖,抬手攥住他胸前衣襟。 他抓起她双手按在他心口位置,再一次搂紧她吻上她双唇。 待分开后,小月睁开眼睛,湿润的双眸里这一刻只有他。 他额边的两缕发丝略有些散乱,她抬手将它们细细理顺。 那双秋潭般幽深的瞳眸依旧望不到底,可她无法自拔,只能投身其中。 她伸手抚上他微耸的眉弓,顺着挺拔笔直的鼻梁移至他英气俊朗的面庞。最后,停留在他那充满力量和诱惑的口唇之上。 他的双唇也那样好看,色泽饱满又刚毅有型。 朱宸濠一直没有动,静静感受她温柔的轻抚。 待触到他唇上时,他轻轻吻了吻她的指尖,对她倾心一笑。 那两汪琥珀深幽瞬时迸射出勾魂魔力,如密集缠结的金丝网般,铺天盖地将她整个罩住,她迷失其中,朝向那处致命诱惑主动吻了过去。 路程行驶过半,小月依偎在朱宸濠怀里,隔着衣衫感受他胸腔有力地起伏。朱宸濠依旧紧紧搂着她,侧面于她发丝间轻轻摩挲。 小月此时又恢复些许冷静。她轻声问道:“王爷,您为何这样待我?” 她听到朱宸濠轻轻笑了,在她发丝上吻了下:“需要理由么?” 小月没有出声:不需要么? “这件事你无需再怀疑,以后你自会知晓。”见她不言语,朱宸濠语调郑重道。 他看向自己的目光那么真挚肯定,小月只能点头。 “你怎么不问今日缘何出来?”朱宸濠不着痕迹转过话头。 小月这才想起来,她居然忘了这回事。“王爷要带我去哪儿?”她很不好意思。 这样娇羞讨喜的她,总会让朱宸濠不由得想要逗一逗。 “到了你就知道了!”他语气又开始转为一本正经。 见他又是挑起她兴致吊人胃口,小月望向他的眼神又带上一丝幽郁:“王爷您……” 朱宸濠爽朗一笑,轻轻捏了捏她泛红的面颊:“去秦淮河!” 话音一落,果见她眸光一亮。他俯身吻了吻她娇润的唇瓣,复又将她揽入怀中。 秦淮河! 仅提名字,就是引人无限遐思的满满风情,更承载着无数文人骚客的风雅颂篇。 朱宸濠牵着小月的手一路走来,满街节日的热闹气氛。四方人士都聚集而来,为的就是今日河上大礼。 商铺门前立有艾条扎成的艾虎,医馆药铺这一日皆开门赠药。 酒家饭铺楼前都立起射粉团的招牌,备得是专门做的纤细小巧的弓子,稍大的孩童即可拉动。 这当然难不倒小月,她与几家门前都射中,博得一片喝彩,还有小孩跑她跟前央她相帮瞄准。 见她玩得开心,朱宸濠自不阻拦,在旁微笑着看她于人前一展身手。 直到有十三四岁的半大少年也前来围上她,他才阴沉着脸拽她离开人群。 来至临河的一处酒楼,朱宸濠点了上层临窗的雅间。 这里观景位置极佳,能看到河上全貌。 小月无心店家端上的一盘盘精细糕点,一直靠在窗边探头向外看。 朱宸濠拉她过来坐下:“还没到时辰,着什么急!”言毕,不等她开口,就塞了一块点心堵上她的小嘴。 酒楼的菖蒲酒小月不惯味道,朱宸濠就让人给她换上松花果酿。 这样醇厚清甜的口感小月很喜欢,她饮了一小杯后,看了看坐在身旁的朱宸濠。 见他只是拈着糕点细嚼都如此风雅有度,颊侧曲线顺着他口内动作略略起伏,腮处筋络随之微微显露。 她遂冲他面上吻了一下。 朱宸濠被她‘偷袭’,转过头故作惊讶,捏了捏她的鼻子,又往她口内塞了一块点心。 外面声响一起,小月就按捺不住至窗前。 最先过来的是扬着引魂幡的白船,船上着素衣的伶人挥舞着节杖娓娓吟唱。 歌者声音洪亮,只是不知是何种方言,小月听不太懂。 “王爷,他们在唱什么?” “他们用的吴语,唱的是屈原的《大招》”。朱宸濠行至跟前握上她纤柔的小手道。 船只缓缓驶近,歌声越来越清晰。 “魂乎归来!无东无西,无南无北只。”这是正在唱的几句,朱宸濠伴着吟唱念了出来。 伶人浑厚苍凉的声调直把人带去那遥远的年代。河畔围观之人众多,此时俱是肃穆注视,并无人随便走动嬉闹。歌声传递的思怀感染众人,逝去的先贤并没有远去,而是永远活在人们心中。 白船驶过后,紧随其后的数条小船上,左右各立一名手捧箩筐之人。他们将筐内缚着五色彩线的粽子投入水中。边投边喊:“三闾大夫!三闾大夫!” 招魂祭奠仪式后,就是小月最期待的赛龙舟。 她想起之前梅香说过,比龙舟的都是当地的大户。 “也不知道这里的龙舟是哪几家的?” 她本没想朱宸濠回答,原以为这样的小事他应是不会在意。 没想到,朱宸濠知道的一清二楚。 “应天府当地,惯例是三帮夺标。这三帮里,河帮为本地船户;江帮是顺江过来的外地船户;还有木帮,是徽州来的木商。” “王爷,您是不是什么都知道!”小月有些吃惊。 “至少,比你认为的要多一点。”朱宸濠笑着点了点她的前额。 “可我觉得就没有王爷不知道的。” “是么?”他又摆出那样似笑非笑的表情看着她,跟之前梅陇镇湖上那晚说她不相信他时一样。 “当然是。”小月低声道。她一看到他这个表情就心虚,遂侧过身不敢再看他。 朱宸濠心下叹息,依旧并不追问,只是牵她的手又紧了紧。 龙舟登场,气氛立刻热闹起来。 锣鼓声响喧天,周围人一齐跟着欢呼。相应帮中之人更是在岸边依次排开,摇旗呐喊助威。 一条条描着精致彩绘装扮喜庆的细长龙舟,如出水蛟龙,飞速向前,朝着夫子庙前泮池里的锦标而去。 每条船上都有近二十人。左右两边持桨之人高喊着口号,动作整齐划一。船头的鼓手用力锤着鼓点。 周围喧闹鼎沸,朱宸濠同她说话都得附耳大声才能听到。 胜负分出后,热闹并没有结束。 两岸的商户人家开始往水里投掷鸭鹅。 刚赛完的龙舟就开始在水上围绕争抢这些受惊家禽,一时人群更是喧闹。更有桨手直接跳入水中开始捕抓。 离得最近的文德桥,小月看到上面的人群都挤得快要站不住了。 见她这样满心欢喜,朱宸濠便没有再去留意水面上的热闹。只是牵着她的手,斜倚靠背微笑看着她。 待外面嬉闹声停下,鼓乐声又响起。 这时,竞渡的龙舟已然驶离。各帮装扮一新,饰有花亭的船只纷纷登场。 一艘艘缓缓驶来,船上伶人向众人表演水上百戏。每艘扮相都不一样,三国、封神、张天师捉鬼、钟馗伏魔等等不胜枚举。 还有杂耍班子,喷火,高跷,抖碗这些自不用说。最出彩的,是在相邻两船之间做各种翻越腾跳表演。伶人每每撑棍从一船腾空挪转至另一船,岸上都是一片喝彩。 小月真是大开眼界,伏在窗边看得津津有味。 大小船只离开后,河边围观的人群也渐渐散去。 朱宸濠拉起小月:“这些日子一直闷在船上,我们出去走走!” 小月出来后,迎上来的梅香也是一脸兴奋。她同卢平守在外头,也一直从廊上往外看。她以前也没有见过这么热闹的。 待要上马车,梅香很识趣主动上了后面的一辆。 马车停驻,来到一处山岗前。小月观了观四下方位:“王爷,是雨花台?” 朱宸濠微笑着没有回答,只拉着她往前。小月知道自己猜对了。 路上游人不少,方才在马车上她掀帘向外看,有不少人也在朝这边过来。 四人拾级而上,一路花木扶疏绿树遮天。 在船上多日,见惯了窗外的江水,此刻置身于浓荫之地让人心中一畅。 小月看得出来,朱宸濠心情也很好。他时不时就回头拉她一把。 雨花台不算很高。是以,不多时他们就到了最顶处的木末亭。 一到高处,视野立刻开阔。 山风朗朗,单薄的衣衫袖袍随之翻飞。 在这里四下远眺,遥遥能看到江水绕行。 小月断出外河处船只停靠地,指给朱宸濠向他求证。朱宸濠故意叹道:“若不是确实知晓,我真要怀疑你之前来过这里。” 梅香在后暗暗佩服,自己这会儿东西南北都分不清,看着日头才勉强能判断方位。姑娘每次对周围陌生地形都能过目不忘。之前在梅陇镇,两人四下到处逛,每每返回时,她还得靠姑娘指引。 卢平心里明白,判定方位本就是行军打仗必备技能。他更加确定自己之前的猜测,这位陈姑娘肯定出身武将之家。 回程路上,天色已开始变暗。 出来一日,确实有些累,小月靠在朱宸濠怀里几欲睡去。朱宸濠遂又逗她:“其实,秦淮的夜景更美。只是……”他没有再往下道出。 听他这样说,小月自然没了睡意。 她明白朱宸濠所指,那才是让众多文人墨客留恋忘返的秦淮盛景。 这样一想,小月不由得面上一红。她心下微动:那他呢? 她抬头看向朱宸濠,发现他也正寻味地看着她。 她两颊发烫,扶上椅面想要坐正。 察觉到她的动作,朱宸濠手上用力不让她再动。他搂紧她,语调柔和的话音同时传来。 “本王说过,不会勉强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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