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燕京城里，我名声不好，可姜小姐，我本人，其实也没那么凶的。” 最后这句话，甚至还隐隐带着点委屈。 啊？ 姜筠不太明白这人是怎么回事，疑惑不解地看着他。 不对啊，上辈子没这茬啊，提亲还得再过一个月吧，你上次不是直接找的我爹吗？ “裴霁林，你怎么现在就想娶我啊？”她一个没忍住，直白的、不带任何少女怀春的好奇心里话，就脱口而出了。 说完，姜筠赶紧抿嘴，做出一个懊恼不已的表情。 这话说的单纯懵懂，表情也是生动有趣，让裴霁林觉得她很可爱，同时却也觉得自己很可笑。 他自嘲地扯了一下嘴角，眼神落寞。 他清晰地意识到了，此时此刻，其实并不是一个表露真心好时候。 虽然裴霁林一直都明白，方才，他不该表露情义，说出那些话。 因为这太快，太仓促，太莫名其妙了。 可刚刚，他真的没忍住，他想勇敢一次。 毕竟他好不容易有了机会、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能够见到姜筠，站在她面前，他真的一点都不想忍耐伪装了。 哪怕，这个他心爱的女子，什么都不明白。 哪怕，此时此刻，他心里的波涛汹涌呼啸，却一丝一毫都不能席卷进姜筠的内心，他也想说出来。 八年了，他一直只能按耐着、平静着，他真的，快忍不住了。 他握紧双手，强忍着即将脱口而出的表白，在心里告诉自己，快了，就快了。 “姜小姐，如果我说，我心悦小姐多年，你会信吗？” “不可能，我确实，我们在今日前都没有见过，大人慎言。” “呵～”听着姜筠坚定果决的回复，裴霁林倒是笑出了声。 他自嘲地开口：“是啊，你我都未曾相见过啊，那姜小姐，你觉得，我想娶你是为什么呢？” 姜筠听着他话里有话，又感觉到其中淡淡的失落。 她心里反而坚定了自己前世今生一直以来的想法，所以她正色直言，不留情面地用温婉坚定的语气，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我想，是为了助力吧，裴大人，恕我直言，大人出身微寒，虽然自己本事过人，可想要在朝中平步青云，仍需要一个强有力的官场助力，我没猜错的话，姜家，应该就是您的选择吧。 姜家祖上富庶殷实，我爹也算是大官，姜家在燕京也是个名门了，何况，姜家只我一个女儿，后继无人，娶我就是娶了姜家一整块肥肉啊。 加之当下，我爹又名声受损，在官场被人排挤。满燕京的闺秀里，您如今最有可能娶到的、条件最好的姑娘，只有我，所以……” “所以，我今天来跟你说这些，只是为了利益，为了乘人之危占姜家的便宜，我全都是为了利益权势，对吗？” 裴霁林直勾勾地盯着她的眼睛，语气之强硬，让姜筠都有些心虚胆怯了。 难道不是吗？ 姜筠心里暗戳戳地反驳着，你明明就是有不可告人的心思，还被我说破了，还这么理直气壮的。 刚刚甚至还想做戏蛊惑我，要不是我思虑周全，想的够多，可就被你骗到手了。 现在这裴霁林这人就是被拆穿了，心虚了。 姜筠觉得自己终于直观地感受到了官场的黑暗，为了权势富贵，连裴霁林这样的冷傲人物都愿意牺牲色相，真是令人寒心不耻。 这么想着，她甚至丢给了裴霁林一个失望惋惜的眼神。 裴霁林就在旁边看着她从低眉乖巧不说话，到突然抬头意味深长的看自己一眼。 他可以保证，此刻在姜筠心里自己的形象一定是心机深沉、野心勃勃。 在她心里自己真的至于恶劣成这样吗？ 裴大人第一次对自己不在意他人口舌这个引以为傲的优点感到怀疑了，早知道，这些年，他就营造一个好人人设了。 唉！ “裴大人，虽说私相授受，不合礼数，但我明白大人的深意，不止裴家需要姜家，所以我会认真考虑的。” 不，你不明白，裴霁林无奈地在心里摇了摇头。 他平生第一次感到这么无力，这种百口莫辩的感觉，实在是让人不爽，偏偏他只能认下，啊，心烦，想审人！ 眼瞅着裴霁林一句话不说，脸却越来越黑。 姜筠觉得也是该到此为止了，于是，她微微转身转身看向不远处的绿珠。 一个小小的眼神，机灵的绿珠赶紧就跑来救场。 “小姐，阿正那边已经准备好了，我看您这边没动静了，才敢过来跟您说一声，你看是现在就回府吗？” 姜筠看了一眼裴霁林，又行礼个欠身礼，说道：“裴大人，也不早了，我该回去了，大人慢逛。” 逛什么寺庙，我是来陪你的。 裴霁林神情淡漠地撇了绿珠一眼，语气也恢复了一开始的冷冽。 “是不早了，我也要回去了，刚好顺路，我再送姜小姐一程吧，不知小姐可许？” 呃…… “大人愿意自是最好不过，天色不好，易生事端，劳烦您了。” “不劳烦。姜小姐，其实你我年岁相仿，不用称您。” “……好的。” 他们一行人就这样又踏上了回家的路。 到了就近的一条街口，裴霁林就停下了。 目送着姜筠进府后，他也骑着马回到都察院，去处理刘四的案子。 转眼间，朝夕更替了几番。 姜府后花园中。 姜筠踏步走在花园里，经过几天的修养，她慢慢适应并接受了前段时间发生的事情。 看着身旁的丫鬟们都带着张小慧有说有笑地嬉戏着。 云书还拉着张小慧带她认人，“小慧，这是绿珠姐姐，你上次见过的，还记得嘛？” 小丫头胆怯地抬起眼看了面前这个穿着青缎背心的漂亮姐姐，“记得的，那天，谢谢姐姐们帮忙。” 说着就又要跪下去了，众人忙去阻止，又给她介绍起花园里的花朵来，转移她的注意力。 姜筠坐在大理石桌旁，看着漂亮的女孩子们热热闹闹的模样，觉得这幅画面比三月的满园春色还要鲜艳明丽。 突然，姜府的管家孙涛匆匆走来她跟前，面色凝重地说：“小姐，老爷要您去前厅一趟。” 去前厅，姜筠心中闪过一丝不对劲的念头，又看到孙管家沉厚寡言的模样，不禁开口问道：“爹找我有什么事吗？” 孙管家犹豫着说道：“小姐，是李府的大夫人，她说许久没见您了，最近得了些新鲜的好玩意儿，想着给您送一点来。” 李府！！ 是了，算算日子，就是这段时间，李府的大夫人来见了她一面。 后来没一会儿，她儿子，也就是姜筠前世的丈夫李隽，会借着来接母亲回家的名义也来姜府，撞见姜筠。 姜筠心中微微一震，她还记得李隽的模样，是个寡言少语的男人，样貌平平，并不出挑。 但无论如何，今天和李夫人这一面，说什么都是要见的。 整理了一下衣襟，姜筠拿出自己那一套大家闺秀的姿态跟孙涛一起直接去往了前厅。 上辈子，她选择嫁给李隽，主要是李家的家世，仅此而已，可今生，她是一定不能嫁到李家了。 在路上，姜筠不禁皱起了眉头，她开始思考自己该如何拒绝李夫人的好意。 缓缓走进屋内，姜筠身形纤细、神情淡漠，恭敬地行了行礼后，开口说道：“父亲，李夫人，给两位长辈请安。” 姜敏之看着自家女儿波澜不惊的神情，端起一旁的茶杯摩挲着上面的纹饰，立刻就明白了她无意于李家的想法。 但他煞有其事的招了招手说道：“快来快来，李夫人说想你了，给你带了礼物来，上前来给李娘子道谢。” 闻言，坐在他下桌左手边的李夫人连忙站起身来，向姜筠走去。 她脸上堆满慈爱的笑容，“小筠啊，咱们都有许久未见了吧，你这孩子啊，真是越长越漂亮了。 来，看看李婶婶给你送的礼物来，这些啊，都是舶来货，很漂亮的……” 李夫人一口一个“小筠”叫得那是相当顺口，完全没有因为她们并不熟稔而觉得尴尬或者别扭。 仿佛她们确实关系很好一样，姜筠只地一直陪着笑脸附和着她。 寒暄了片刻后，下人来报，说“李家的公子来街上采买，顺路来接母亲。” 接母亲，在场的姜氏父女同步地抬了一下眉头，真是司马昭之心啊。 李夫人的笑容更加亲切了，她拉着姜筠的手说道： “筠儿啊，好姑娘，你还没见过李家哥哥吧，上次见面还是小丫头呢，今儿真是赶上好时候！” “哈哈哈，李娘子，您记岔了，上次我们俩没见着。” “啊，是嘛，这，哈哈哈哈，是我老了，老了，记错了，好孩子，莫怪啊！” 尬笑的氛围下，李隽终于来到了前厅。 他今天穿着墨绿色的织锦缎，五官虽然平淡，但毕竟是出身世家的读书少爷，细皮嫩肉的，一番打扮下来，倒也算得上清秀。 姜筠细细打量着这个男人，尝试回想上辈子跟他第一次相见时的场景，却硬是想不起来了。 其实，想不想得起来无所谓了，只是她突然有些好奇—— 上辈子，李隽也是穿着这件墨绿色的衣裳来见她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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