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散兵的话凝固住了，你早就知道这种表述可能会引动他，因此果断地一合：“重点就是那个虚假，想必这是统括官让您来的根本原因。” “嗯......” 静默的少年沉寂下来，他的脸色在一瞬间变得分外复杂。不过没有像你想的那样有什么生气的趋势，只是捏住下巴思考：“能被称为虚假的东西，一定是常识认为真实的。” “再加上前面的限定——” 他问你，不知是否为这个猜想感到丝丝寒意，语音带上了不确定的冷然：“高山之上只有一个东西吧。” “没错，天空。” 你淡淡道，露出个笑容：“有意思。当时还真有人看到天空之上啊。” “一般人们对天空表述为[固定]、[不变]、[永恒]时，都是指代那个东西......” 天空岛。 常人无从探究，因而看作非凡之人成神的地方。一直漂浮在上端，无论从研究探索还是历史传说看，重要性都不会发生太多变化的....... 这里却可能是另外一种含义。 散兵甩开袖子踱步，紫色和金黄的编织系带随步伐飘动，木屐与地面骤近骤离、然后猛地停住：“慢着、” 他眯起眼睛，“刚刚你说什么？你早就知道这份虚假另有可能？” ...... 散兵疑惑不解：“你是从哪里得知的？这种秘密一般人应该接触不到，就算是执行官，对神灵的了解也只是依托女皇而已。不要说博士那种疯子——” 等一下。 他想到了。 “你就是为了验证这个才答应我的？！”散兵抬眼，不得不说他抓重点的本事不俗：“只是有了个猜想，并且出于某种目的想要确认它以防止另生事端......” “兵士！” 散兵停驻，高喊出声来，他的愚人众下属立刻鬼魅般出现：“是！” “将这些多余的都拿走吧、顺便帮亡灵大人的书分好类送回去。”盈盈的笑意从他的脸上浮现，眼波流转间，一股恶意毫不掩饰地散发开来：“亡灵阁下，你不会不让我动吧？” “......” 愚人众的第六席总是有办法让你的心情从平静变得波涛起伏。随手将三本有用的记录收好，你语气不变：“那是自然。我们也走吧，散兵阁下。” 这次他的心情变得很不错，最主要的表现是偶尔会在路上说一些自己的事情，包括且不限于对待手下的不同“调教”方式。按照第六席的说法，属下这种东西等于好用的工具，那么恰当的命令，规范和价值评估都将归类为[使用方式]。 所以他们才需要畏惧他。 ——既然没有长久联系的必要，那就只需要畏惧。无论是对自己还是其他。 按照书上模糊不清的记载，你们开始寻找符合“风神活动时间点”、“最高峰”、“著名冒险家”、“攀登失败”等关键词的遗址。从璃月与蒙德交界的地方一路行进，不知不觉，南部海水湿润的气候被风携带着扑到脸上，翌日，在鹰翔海滩周边的山崖堤岸上，你们发现了有可能的痕迹。 “根据从前的记载，蒙德境内有许多高耸的山脉，其中最为让人绝望的是座位于大地与海交界的天险雪山，”散兵拿到了愚人众下属拼命找寻到的线索，挑起一边眉：“[无路可寻与难以攀登]。「无法征服的噩梦」。记载人是阿尔力克，一个只有族人帮忙回忆的可怜冒险家。” “族人？家人？还有人回忆这种东西？”他轻笑了声：“真是卑鄙的冒险家啊，不知道他死的时候有没有想起来还有人在等他......” 你的心里突兀地泛上了丝古怪，因为怎么看散兵都不是会对你说这种代表内心情感的话的人。略微偏转一下视线，少年的脸正在帘幕下隐隐约约，他虽然是笑着的，嘴唇的动作却很轻微，几乎只是表层皮肤在动。 ......有些不妙。 你想，这个状态的他看起来更疯了点。 也好像在你面前他越来越不会伪装自己的寻常模式，而这只能代表一种情况。 “我们依然还不能得知那座山的名字，不过越是高耸的山，支撑它的基地就越是坚韧或广阔。两者兼有也不无可能。”你转过脸看着远处的海面，语气平淡：“千年之前的东西遗留到现在，必定是符合这个条件的。” 散兵和你一起看向地面，少年人缚着布料的双足踩实一下：“这些、全是？” 你没有回答。答案再明显不过。 “在蒙德城外大动干戈或许还会招致骑士团的追问，但是这里......” 仅仅是零星冒险家和外出劳作的海边渔民。散兵道：“我给你们五分钟的时间，将他们全都处理掉。” “我不愿对平民动手，告诉他们最恶的后果，去吧！” 这次不仅仅是散兵的愚人众动手了，你的属下也跟着前去监视，因为你摆了摆手。 五分钟说到就到，散兵的脚尖在地面上轻轻一点，不过片刻，以他本人为中心的地层开始向外扩散出庞大的、宛如蜘蛛网一般的纹路。 山崖的岩石急速开裂，外面的海水随地形晃动而震荡，你的手指悄然送出去缕风：或许在蒙德的日子真的很美好，但是....... 你现在的身份是沃蕾托。 “看不出来、你还挺体谅他们的，”语调悠长地，紫发的执行官对你的表现给出了不好不坏的评价。 不过你更觉得这是种他本人也知晓的讽刺。 “我没你想的那么好，自然，也没你想的那么坏。”他说，双眼狠狠一凛：“不过、为了目的......” “为了女皇。” 你也轻声道，将剑插到脚底的裂缝里，疯狂注入坚硬的冰层，迫使土地张开更大的缝隙—— 就要当断即断！ “轰隆隆……”山崖开始陷落，崩殂声接连不断地奏响，慢慢影响到平滑的沙。原本被海水和细软的沙子覆盖住的地方渐渐露出了干涸的石体，表层构造被外力强制展露脆弱，如同甜点的酥皮，正咔嚓咔嚓地掉下碎屑。 散兵的双眼一直注意着情况，此刻的他敏锐地抓到了一丝感觉。扬起手，风的元素力量从其掌中汇聚着朝向瞄准的位置，“轰！”长久未见天日的古老岩石揭开了表面堆积的东西，钙化的骨骼、零碎的金属、风带来的沙土、动物和植物石体化作的黑色的流动积液...... 都疯狂向外逃逸，露出下面掩盖的部分。 “找到了。” 散兵从余震依旧存在的地方跳跃而起，海水蔓延过木屐的下层，他踩着水一路跑去，最后停在一大块明显镌刻着似刀状纹路的岩基位置。 伸手耐心地拂开表面的脏污，他捞出了一个明显是后天挤压才能形成的化石。上面一朵植物的身影被奇迹般地保留下来，花瓣向内蜷缩，叶片稀少，典型的高山植物特征。 “......”一朵枝干纤细伶仃的花。 “就算像这样......也会有机会......”呢喃出一句轻而又轻的话，散兵收回视线，问你：“认得出来吗？” “不清楚。”你摇摇头。 这次他没说什么嘲讽的话，只是将化石放到一边，覆盖上自己的衣物一角。 漫长的挖掘工作因而开始了，你同散兵一起开始在遗迹上清理东西。很难想象愚人众内部高高在上的执行官六席会亲自动手到这种地步，正式干活的时候他话不多，会一件件地整理着污水中的残块，放入旁边的水中拭去泥沙，然后擦干静置。 慢慢地，周围最平坦的一块海岩上摆满了东西，有时可以看到金属钩子，而有时，可能是一块箭镞。 你同样动手清理着四周被影响的景物残渣，这片土地的余震波及广泛，想要之后不看到某个神明哭唧唧的眼神，还是先控制一下为好。 ...... 此地及边缘已经被愚人众戒严，你们从白日挖掘到了银月上升的夜晚。月光下的少年垂下眼睫，他的双足已经被浸湿，手指留下了大大小小的刮痕。 虽然不知道人偶是否会有痛感，但很明显，他并不在意这些。 远处隐约传来了风琴之声，水波从散兵驻足的地方荡漾而出，渐渐沉淀下一部分泥沙的水面反射出他的样子，眉眼沉静，犹如一副工笔画。 星落云起，“啸！”就在高处的鹰飞翔回高崖之上的巢穴时，一声金属碰到指尖的清脆的响动惊醒了似乎要陷入水里的人。 “找到了……?” 这是他第二次说出这句话，语气比起上次的平淡，加上了点怅然，也或者可以说不舍。 同样陷入找寻状态的你一惊，不知不觉，你们已经毫无防备地待在一起许久了。你们携手找出了诸多东西，手指曾交递、眼神也交流过，而在此期间，你和他甚至都没有感觉到哪里不对—— 情不自禁地后退一步，受到惊动的少年的脸也因此怔怔地抬了起来。他在天上月与水中月的之间看你，帘幕下端半入清辉，而眉与唇满含水汽，似乎是要满盈、甚至可能流泻出来液体。 哗啦啦、 突然的动作打乱了平静的一切，也打乱了刚刚凝固的画面。散兵的神情由始迅速波动。半响，他眯着眼睛，低笑了一声，弯腰去够：“今夜不宜动武，回来，我不杀你。” 瞬间，一种全身上下都叫嚣着这个人哪里不对劲的感觉蔓延到了你的大脑。你张合着嘴唇，几乎无法说出话： 他竟然说出了这种话? 这实在是太可怕了！ 有那么半秒或者更短的时间，你的本能告诉你，他是在认真地考虑这个发展的…… 简直是...... “嘘，不要说话。”人偶似的少年拿出了东西，掀起帘幕搭在后面。他把玩着一个小巧的块状物，淡淡道，“初步判断这是一种坚硬度极高的金属、” 擦去水的东西表面布满深厚的金属锈渍，勉强用指甲刮干净后能是根形制奇怪的钉子：“多用来固定大的东西在山体上。底端的抓力很大，在它的上面，应该还会有捆绑的木材，可惜已经烂没了。” 对这种东西意外熟悉的少年放缓了眼神，那枝小巧的钉子被他手腕一转收起来。散兵开始慢悠悠地趟着离开这片水域，脚腕上紧贴着布料，留下一路浅波，“有这种钉桩就证明存在攀爬之人留下的痕迹。毫无疑问你的判断没错，这一片、全都是那座雪山。” 他承认了你的想法，此刻却无法称得上令人高兴。 “至于剩下的，就是根据现有线索找到这座山的名字，和被风神吹走的部分在哪里了。”他道，“这需要一段时间，珍贵的秘密总是隐藏极深。或许还要依托其他手段来做……” 少年的眼睛不含悲喜，“你该离开了。要是有新的消息我会通知你。” “毕竟、哈......”他从喉咙里压出一道笑音，“是我邀请你来的。” 是他妄图再找一个机会来戳破眼前之人的虚伪外衣，找到她的弱点，对准要害一击毙命…… 也是他想着任务先要完成，主动合作也不算违背心意。 只是…… 或许时间太过凑巧了，也或许海边真是与他相冲的地方，而枫丹人，总是来得不巧妙。 事情就此告一段落，你注视着少年离去的背影。剩下的时间毫无疑问能满足你去璃月寻找东西的，不知道他是否猜到了这点，亲自动口下了驱逐。 不，也或许，他只是想要这么做。 ...... 独自一人回到既定的道路上，抬起帘幕的少年静静望向月亮。 在很久很久之前，他曾在一个普通的岛上渡过了难忘的时光。 当时人们都笑脸已经记不清了，只有某个朔望时节，同等慈悲分享给人世光辉的月，会与今日一般。 …… 人有心，因何而不惧本心？ 因他人之心。 …… 而又知其劣性，何以待之？ …… 看心。 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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