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遗迹的入口已经清理干净，你和阿贝多时不时用剑扫荡甬道内杂乱的植物和骨骼。偶尔，阴暗潮湿滋生的虫子会窸窸窣窣地爬过，显出顽强的生命力。 “愚人众在这片雪山上寻找有关神的力量。”以这个话题为开端，从容的炼金术士讲述起了自己的想法，“他们的目的并不模糊，早在骑士团接纳先批人员的时候，龙脊雪山就成为了目标。” “但是他们有些……嗯，思绪混乱……” 阿贝多说着，很认真地评价到，“目标一开始瞄准的是最上方的古国，大概是从蒙德的传说里得知。用了粗暴的手段，结果就是牵连到你。” 他细微地动动手指，你非常不给同事面子地评价道，“我知道，[女士]的手下，冒失的做法。” 要是你，在闯入陌生的领地时肯定会控制熟悉当地情况的人，对比信息，全面考虑情况，对症下药—— 例如面前这位，有他在，很多东西都是敞开了等你去捡拾。 阿贝多挑起唇角，“嗯……礼貌的评价。” “之后在你晕倒的时间，他们的动作也没有停止。”脚步声在无人踏足的地带深浅不一地接替，淡金发丝的少年偶尔会在转角处做标记，挂上一支炼金而成的火把。 火光照亮了发，金色渲染成耀目的橘红，他也温柔地摆弄好了墙壁上模糊的机关，“这次他们转而研究这座雪山的成名之物。” 火焰的影子在他的眼睛里跳动，“坦白说，我很生气。” “……” 说着生气的人其实外表看上去并没有生气的样子，你脚步一顿，扶额，“那具龙的残骸吗。抱歉，心脏在下好好地保留着，我为愚人众的做法向您表示歉意。” 阿贝多摇摇头，“和你无关，我知道你们的组织构成。只是这片山的地脉流淌就像你刚刚看到的那样，某个源头曾依靠黑龙杜林的血来恢复生机……” 一旦愚人众再次做出炸山雪崩的蠢事，这里的地脉和依托它的动植物，乃至整个山体的能量循环，都将受到影响。 阿贝多担心的是龙脊雪山的特殊能量和杜林遗留下来的毒。杜林坠落于此，很难说那位风神是否有依靠寒冷的温度和高处的碎片来压制的考虑。作为和黑龙有渊源的存在，他守在雪山上，也是出于[监控]的忧虑感。 “这片遗迹的地下是比较清晰的地脉层，涌出来的节点在遗迹深处。”炼金术士展示了优秀的元素追溯能力，“恰好我对里面的东西很有兴趣，作为冒险途中的一环，我认为这里很有必要。” 你想起刚刚面前人斩杀的魔物，那上面的气息，大概就是随着地脉而传送的，悄然积攒到生物体内并直接进行侵蚀的杜林毒素。 …… 威慑力相当不俗。你叹息地微一俯身，“谢谢。” 阿贝多浅浅地笑了，这时他才有种符合外表年纪的气质，“我的身体对此具有抗性，有兴趣的话，可以猜猜为什么。” 呼吸在半空中停顿一秒，你转移开眼神，没有说话。 阿贝多眨眨眼睛，“啊……猜到了某个方面，你真是很聪明啊。” 你不语: 要是连这点眼光都没有，干脆直接收拾东西回至冬吧。 “原本我还想，用这个小秘密交换你想对我说的话。”少年在甬道尽头的门扉上空变出新的照明装置。这次他没有选火，而是光源，亮度颇足，照顾里大门古旧的材质，“还需要努力啊……看，拉妮小姐，那上面是祈祷的舞姿。” 正事到来，你顺着少年的手一一看过门扉上雕刻的痕迹。在你过去的国家，文字演化的过程为极为形象的表形，表意和形声。和同世界的其他文字相比，那熟悉的文字信息量极大，也可从中看出，模糊的文明发展的规律。 看起来像是初级阶段的表形，这代表文明的发展水平不算高，“有印证的文字吗。”你问到。 阿贝多诚恳地摇摇头，“古国的文字和它不是同时期的。蒙德的也是如此。还是靠猜测。” “先拓印吧。”没有办法无中生有，只能建议后续处理。炼金术士变出了笔和本子，小心地将痕迹记录下来。你有些奇怪，“阿贝多先生为什么会对它感兴趣?看您的研究方向，应当是生物吧。” “……唔。” 阿贝多奇异地停顿了一秒，嘴唇出乎预料地紧张地抿起来。就当你以为这是个危险的问题，他猝然地拉住你的袖子，相当诚恳地道，“……你觉得，人类的文明能够达到什么程度?文明的演化过程和世界的演化过程是否有关?” “又或许，见证一段历史的兴衰是否可以窥探到世界运行的奥秘?” 最后，他直视着你，“从你的角度来看，这些，都是否有意义?” ——是否有意义? 咚、咚咚。 你感受到了自神之心嵌入后，一直平稳运行的脏器正在激烈地跳动。陌生的干涩从口腔深处蔓延而来，大脑正在紧张，反复闪烁的念头在其中晃来晃去，每一条都是: 他知道了、 ……他知道多少? 他怎么知道的。 ……要不要，杀了他? “你在思考。” 阿贝多突然张口，打断了你的思绪。他恢复冷静，以一种医生下刀，厨师切肉的口吻飞快说到，“你在想我究竟了解了多少，是否会对你的目的产生影响，这个后果又是否能够承受。” 他慢慢松开袖子，后退一步，“冷静下来。我想，在我说完，你应该就冷静了。” 如他所说，你飞快地随话语的起伏而压制心绪。这时你才发现手指在颤抖，那是按捺不住想要握上剑柄，却被理智立刻止住的矛盾的冲击，指甲不住地敲击半空，暴露了本能的反应。 抬眼望去，阿贝多也少见地将手指插入头发。他低下头懊恼着，眼神波动明显，“抱歉，我太激动了……我、” 我只是觉得这个气氛正好可以说出来。 他想，就是那种[场景]的力量，突破了双方的限制，让真实的话语冒昧地流淌而出。 虽然看起来，好像是搞砸了…… 少年的情感状态出现了有史以来最大的波折婉转，你别过脸，牙齿死死咬住: 诚然你具有耐心，并且意志无数次地压倒过欲望，自诩除了目标什么都是可以利用。 但…… 但，这种被人踩到命脉的感觉还是难以忍受。 …… 啊，怎么可能忍受? 那可是珍贵的东西！ 被发现了、 被窥视了、 被触及了、 被…… “唔、” 后背重重地靠在石门上，阿贝多看到了同行人束紧的腰部。侧面悬空的剑鞘已然处于空置状态，钪嚓，闪着光的锋利武器擦过他的喉咙，刀刃对准脖子上的星星，一只手捏住它，没有让它继续横向切近。 金属的味道染着硝烟，“阿贝多先生……” 压抑的话语说。 少年感受到了前方压迫力十足的身躯，听到了呼吸的起伏，也是个危险的距离，“我想，我一直对您怀有尊敬和感激。” “我的荣幸。” 阿贝多略微向前，手指自然地垂落。 “……可这并不代表我不会生气。” “如果可以，我愿意展示我的歉意。”他轻声道，语气甚至不会惊动枝头落下的蝶，“或许，你愿意将其换成那个新的追求。” “这次不觉得是我交易来的?” 对方讽刺到，“您真是好心。其实在下还想自告奋勇当试验品的，感谢您没给这个机会啊。” “……按照现在各国通行的伦理，活/体/实/验要严格遵守律条。”阿贝多努力用直白的话语说道，“我不会做出违规的事……沃蕾托小姐。” …… 你缓缓地拉开剑，手指弹上，发出让耳腔难受的嗡鸣声。阿贝多一直保持着那个姿态，唯独睫毛在不住地轻颤。 空气变得静悄悄的，少年无声且仔细地看着你的脸，看着你的眼睛，看着你的脖颈。然后他将手指按上对面去感知脉搏，起伏的血肉下，人的生理反应此刻显得格外直白，“你真的在生气。我以为这不是让人生气的事……看来，我确实还缺少了什么。” ……该死的非人类！ “我可真讨厌你们这种家伙。” 你深深地吐气，吸气，“没错，我真的在生气。不是按照规定的程序，也不是理应做出取舍，更不存在隐瞒的必要……” “人类这种生物，讨厌的地方就在这里。你永远想不到下一秒的心情会是什么。” “……我、” 阿贝多收回手指，那触摸到对方皮肤的地方，正蔓延上了奇妙的感觉。他又按向自己颈侧的同一处位置，血管的喷薄在激荡，逐渐靠近了先前遗留下的节奏。它越来越快，越来越快，乃至将要重合在一起…… …… 若无其事地放下手，阿贝多和你对视两秒，不约而同地道，“暂时结束。”/“先暂时放下。” “安排的事情还有时间限制。”/“没必要在这继续耗下去。” 话音一落，你们一起动手: 走！ “嘭！”遗迹的大门在输入岩元素力后轰隆隆隆地打开，蔓延整片空间的植物闻声触动，绞紧枝蔓，红色的纹路在上面盘旋发亮，像嗅到猎物气味的猛兽般噼里啪啦地划破空气飞来。 “打不了人还打不了植物吗。”你哑声道，长剑狠厉地劈斩，似乎是将其当做某种恼人的存在。 “注意不要沾到汁液。”阿贝多则稍微惋惜了一秒，岩元素构成的花在半空肆意炸开，明黄的碎片从半空铺散，然后一道道地继续轰炸，“这是不恰当的时机——拟造阳华！” “嘶嘶嘶！” 飞舞的枝条在遗迹深处不断断裂开来，红色的液体好似它的血，失去了便抽离生机。深绿带红的灵动慢慢变成了灰褐色的枯枝，植物的支干在攻击下层层剥落，不过几息便被人踩在脚下，变成碾碎的渣滓。 “嗡，”岩盾在外侧形成防护，你的眼睛微微眯起，敏锐抓住一个空隙从外侧沿着找到的道路冲进枝条蔓生的深处。见此，岩元素的轰炸紧随其后，掀起的气浪扫荡开想要阻拦的袭击，枝叶飞舞，蔓藤虬结，你飞快地斩断最后一层阻碍，剑尖直刺入暴露的核心位置: “咕叽。” 如同穿过一层果冻，长剑旋转一圈，向上挑起。啪嗒啪嗒的液体紧接着落下，你脚步一蹬，靴子跟直接落入核心鼓动的位置，狠狠碾动！ “嗷啊！”神似生物哀嚎的声音在植物碎块飞出的时候响起。甩掉剑上的血，你的心情还是不太好，便直接背着阿贝多走向被掩盖的深处。 “嗯……” 跟在后面的炼金术士蹲下来采集了些碎块，被碾碎的位置凄惨地洞开，让他不禁失笑: 看来这位北国的小姐还没有失去冷静。 他收好模糊的核心里面的红色晶体，那是滋生它的养料，也是地面积攒出来的结晶，证明杜林的血和龙脊雪山的力量产生了混合与共鸣。 ——这样，他们的研究就可以继续进行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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