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夜晚的食物是阿贝多提供的。 之前从可莉那里听来对方擅长做鱼，不过一路上你们经过的地区没有水源，烤鱼无从谈起，只有捕猎到的肉类和杂七杂八找到的植物。 万幸，他的手艺保持了一贯的高水准。 火焰辟啵地燃烧，你在略黯淡光线里迅速翻看今天记录的东西。速记和分析是突击兵种的强项，很快，你就从几种植物里选出来可能会派上用处的，不禁写写画画，试探地做成分分析表。 炼金术士则出神地看篝火，堪称设计完美的面容上，一双随火苗起舞的眼睛没有眨动，也不会留下干涩的泪。 “炼金术的基础是理解，分解，再构成。”你头也不抬地说，“阿贝多先生有时间能帮忙分析下这些东西的成分吗。” “我听你说过是要做改变肤色的药剂。”阿贝多反应过来，“这些就足够了么？” “当然不够。” 你耐心地给这位没学过伪装和情报的炼金术士讲解，手指一一划过五官，“脸部需要替换的内容包括发型，发色，眉形，鼻形和口腔的构造，身体方面则需要安装假体，更改腿长和脚长，手也需要做伪装。” “还有鞋子，花纹和衣物的颜色布料、个人走姿特征等，零零碎碎的，毛发和皮肤是最简单的步骤了。” 阿贝多疑惑，“这些都是可以推断出结果的。” “不是哪个人都有您这样的好眼神。”你叹了口气，“要是连您也被迷惑了，那说明我的伪装准备合格。” 阿贝多顿时明白那埋藏在邀请背后的另外一个小目的。他思考几秒，唇角轻轻一勾，“那我有报酬吗。” “……” 他好像不知不觉开始暴露出私人的状态了。不知道算不算是个好兆头。 你翻过一页纸，“可以，阿贝多先生想要什么。” “首先，你应该知道至冬的外交理念。”阿贝多挑起火堆里松散的结构，嗓音柔和，“在近几百年对外发展的历史里，至冬的作风就是[压制]。” 淡淡的火星飘到空中，随之的还有少年人清淡的吐字，“你会为此感到烦恼吗。” 比起疑问，你更觉得这是在自言自语。阿贝多说话时没有任何情感色彩，而若说他是在了解你，未免也太自作多情。 “没有。” 你果断地说，“仇恨我或原谅我是他人的事，我的事就是做自己的事。” 那都是无意义的存在。 你早就知道在这个世界上，多余的东西不该耗费情感。 ——杀父弑母，断送家族，做至冬女皇的走狗，研究热///武器都做过了，再谈后知后觉的烦恼有什么必要吗。 阿贝多也没有在意这个，他目光看向火焰，声音很平和，“那么，有珍视保护的人或物吗。” “有。” 你笑着抿酒，那帮现在还在上天入地找你的手下无疑是可爱的，虽然…… “当然，也只是有。” 问到这里已经足够。阿贝多语气正常地道晚安，在临时营地的一角入睡。他负责下半夜的守卫，你们选择的地方是高处，一般不会有野兽，可雪山上的物种曾多到让你惊叹，谁知道有没有可以攀爬到高处的变异物种呢。 深深地闭上眼睛，阿贝多想起给可莉念故事的场景。女孩可爱又信任的目光变成了画册中不褪色的一页，而蒙德的城堡和果酒湖的流水也在画纸上不断描绘，大家的笑容一一浮现，眼睛里有深深的信赖，甚至爱护。 …… 不同的存在方式。 炼金术士在入睡前想:没有任何可参考性。 后半夜阿贝多准时醒来，眼睛里并无本该出现的迟缓的迷蒙。和他交接的人在斗篷下面耐心地擦拭剑，外面的风打着卷，她勾勾手指，好像在侧耳倾听什么。 “外面没有异常。” 因为熬夜而变得低沉的嗓音在火堆旁响起，阿贝多捡起放在他那边的手册。很明显，对方主动给他的后半夜找了活干，态度非常坦然。 她睡去了。 纸张剥开的细碎摩擦绕过耳朵，炼金术士看见了对方的笔迹和为了效率而简化的符号。她的思维总是非常跳跃且直接，不过让阿贝多本人来判断，那是受过系统性学习和训练的。 “没有发现任何出于以结果验证猜想的痕迹。” 少年仔细地翻动纸页，雪层深处潺潺的融化之声从耳畔经过，就好像思维的美丽正在具现化，敲响动听的音符，“只是单纯的推导……提出可能性，再进行验证。” “很笨的方式……” 炼金术士忍不住微笑起来，“但绝不会放过任何的纰漏，与产生任何的误差。” ——某种意义上，比聪慧的方式更有效率。 没错，对方就是这样的行事作风。 那么非研究的方面呢？ 少年回想着她说话时的表情，以他的聪慧，自然能看出心理与生理间密不可分又相互纠葛的奇妙关系。那好像是另一种学术领域，是类似老师告诉他，完不成实验就要离开时，语气与思想共同构建的[场景]的力量。 他的过去曾深深地陷入在这场景里，而现在，新的场景似乎是…… 阿贝多的思绪短暂地飘到了鲜艳的红色上。炼金分为四个阶段，分别是黑化，白化，黄化和赤化。 白天他们也曾讨论过炼金术，当时他就为对方很扎实的知识感到奇怪。那并不是坎瑞亚的知识，他能肯定，是一种与他所学类似，又紧密贴合的“分枝”的知识: “说不定，打开那扇大门的东西，就是同一个呢。”她这么对他说，告知了几百年前在至冬炼成了自己，并于赤化阶段失败的炼金术士的事。 她说这是她探寻力量的原因。阿贝多不太相信: 她一定在隐瞒着什么，或许她本身就是为这个才找到他。 ……真是异国来的，野心勃勃的女士。 炼金术士暂且将那些无关的思绪丢到角落。以研究者的眼光来看，对方的构思效率低下又浪费了太多无意义的精力，急需整改。 按照报酬交换的程度进行整理修订，漫长的后半夜就在笔尖的摩挲声中过去。云层厚厚地堆积到旁边，气温骤降慢起，他的眼睛也从夜视的辅助转变为正常状态。 清晨时分，呼吸着同一片空气的人睁开眼睛，那里面也是全然清醒的。 “早上好。”来自遥远地带的女士对他露出了极为漂亮的笑容。若不是知道对方的作风，阿贝多很可能认为这是个蛊惑人心的、普通少女的微笑。 他皱起眉，疑惑地开口，“早上好。但是冒昧地问一下，这份笑容，是如何礼貌性地出现的?” “嗯?”少女对他的疑问产生了眸光点点的迷惑，少顷，她摸着自己的嘴角，自言自语，“啊……难道是……” “我没有说吗。我喜欢沟通愉快的伙伴。” 她诚恳地说，“面对欣赏的对象，人们会努力将自己最美好的一面展示出来。” 大概你就是那欣赏的对象。 “……” 阿贝多，慢慢地，停下了笔。 ☆ 新的一天拥有新的任务，在遗迹中合作解决了金属机关和能源不太足的遗迹守卫，你和阿贝多都对彼此的身手有所了解。 阿贝多是典型的宫廷长剑剑术，至于你，杂糅了刺剑击剑和战场上的杀敌方式，早已分不清有什么风格了。 少年背着手出剑，咕噜噜滚落在地的核心微一斜拉，剑尖点在上面，咔嚓裂开成两半。 “和之前没有什么区别。愚人众也没有干涉到这里。” 他平静地说，“看来我想查探的东西还保留着，沿遗迹深入的时间大概需要一个小时到两个小时，拉妮小姐，如果没有异议，我们现在就可以继续。” “出现敌对情况还需要限制吗。”你抱臂问道，“这种程度的敌人可以不动用元素力解决，但在体力消耗，或因为陷阱造成损伤时、你需要恢复么。” 炼金术士为难地抵住下颌，“……我本人可以忍受，只是……”他偏过脸看你，编好的头发柔软地落下，“我对拉妮小姐的体力有估计，而且你现在的状态不适合轻易尝试任何的调动。” 完全掌握了应该是病号之人身体状态的少年做出决定，“因此我申请解除限制。” 他眼睛眨也不眨地说完，耐心地等待你的答复。 通常人们将主动权交出去的时候，不会有阿贝多这样的眼神。你清楚他埋藏在和缓态度下的强硬自我，不如说，他能够询问你的态度，已经算比较良好的开端。 “合理的选择，我承认。”就像面对手下那些寻求长官肯定的小心思一样。他们在想要获取军功，想要拿到人头奖励，想要干出点与身份不符合但是酬劳很高的行动时，就是这样的眼神。 “只是有一点、”你摊手示意到：“这也是基于你想要的动力驱使，我才能心安理得地接受。” “否则、”一点点柔弱与为难的神情出现在你的脸上，从第三视角来看，或许会有些脆弱精致的楚楚可怜：“我会很失望、会哭的。” “......” 外表年轻的炼金术士默不作声地移开目光，良好的教养无法让他说出强烈反馈情感的词语。但怎么说呢，人的语言是很神奇的东西，有时候阴阳怪气代表的是常规做法无法输出价值的条件下、最最聪明的方式：“是吗，我还以为像您这样的女士，是不会流下那种液体的。” 你微笑。 闲言少叙，矜持的少年手指缓缓拂过剑，作为目前一跃成为战斗主力的存在，他站在了队伍的最前面。遗迹的外表毫无疑问地显出了老旧的剥落凋零之感，在散发着陈腐气味的大门打开时，他提点起武器，首当其冲: “吼哦！！！” 来自古国遗留下来的怪物从黑暗处飞扑而出，眼睛猩红，腐烂又污糜的气息环绕在上面。阿贝多施加元素力，在这个过程中，元素视野中明亮的黄色就像从地下源源不断向上耸涌的树木枝杈，庞大流转的能量在空中变化成飞向四周的晶体，元素之力的使用宛如勾起大地力量的一根根钩子，炼金术士的动作精准且恰到好处，每一处都正好对上了来袭的敌人。 眼见这幕，你若有所思: 如果说冰元素是对水元素的变体，依托的是空气中天然具有的元素粒子，那么岩元素毫无疑问是从大地汲取的—— 你立即看向地下，发光的星河在其中流淌，末端非常纤细，丝丝的红色在其中环绕。若不是引动的岩元素足够多，导致它们的流动受到影响，你还不会看到。 “......” 你抬眼，阿贝多正巧向后插入光亮的剑。狰狞的怪物巨口还在裂张，他却已经转过身，随手勾住剑柄向下一拽—— 哗啦啦的血液流淌声和坠落物体的撞击声在他的身后变成了单调的背景音，少年信步而来，让污黑与血色在脚后蜿蜒，“怎么了?” …… 你不着痕迹地摸摸唇角，是完美的上翘状态，“阿贝多先生很关注我?” 竟然连一瞬间都波动都反应到……这家伙…… “——”，阿贝多停下脚步，带着一点点的犹豫:“不可以吗？” ……真是理直气壮啊。 你缓慢地摇摇头，指着自己的眼睛。炼金术士见此也眨动一下，沿着你的方向探入地面。 “在雪山上建立工坊，一方面是这里人烟稀少比较适合做大型有危险的实验反应。”炼金术士慢悠悠地说，“另一方面是雪山的物种奇异且丰富，拥有独特的价值和意义。” 他的眼睫细细地落下，轻颤的动作好似风中雪，“不过，这些都是对外的说法。” “拉妮小姐。” 他静静地看着你，呼吸无法在空中形成有形状的白雾。那双眼睛一如既往地清澈，从中，你可以看到一个面容冷漠的自己。 “……这样我会觉得和你的关系很密切。”你叹口气，主动伸手，“击掌吗。” 炼金术士欣悦地走上前，啪啪几声清脆的动作，他毫不吝啬地露出了笑容，“继续向前吧，我将告诉你我能说出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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