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 “呃——啊!呃呃呃呃呃呃呃呃,啊,唔啊!” 痛。 好痛。 难以想象,难以理解的痛。 我在做什么? 我是谁? 我现在在哪? 我为什么……会,如此地痛? ......话说,什么又.....叫做痛? 炸裂开的血管从眼睛,鼻腔和耳朵里流出淙淙的血。你在雪上蜷缩起身体,卷成婴儿待在母亲肚子里的姿势。 手指无意识地抓挠着下面的东西,冰凉凉的触感首先是雪,然后是硬邦邦的泥土,最后是冻实了的石头。很快,白惨惨的骨头就露了出来,你迷茫地抓握着什么,眼前的漆黑与混乱的意识都搅合在一起,呓语充满大脑,似乎在灌输着神秘的东西: “执政……” “魔神……” “元素……” “第一……” ……啊啊,不行。 理解不了。 你浑浑噩噩地想着,大脑被一片又一片的空白覆盖。冰蓝色的光时不时从意识里飞过,然后是青色的光,后者压着前者打,前者慌不择路地在体内到处乱窜…… “噗……” 又是一口血,你颤抖地咬住脸侧的头发,死死地扯开。动物的本能促使着生理主体要找到安全的地方,你四肢胡乱地在地上攀爬,向着不吹风的地方而去,腹部弯起,担心继续流失热量...... 啊…… 我是谁。 迷茫的黑暗里,你混沌地想到。 真奇怪,我应该已经死了才对。 记得,当时好像是参加考试……有拉红的条幅,热闹的人群,影影绰绰涌动的声音…… “……恭喜啊!这个分数,一定可以考上……的!” 咔兹、咔兹。 “要不要趁着暑假去……玩!他们都说这是最轻松的时候了!国外还有修学旅行呢!” 呲…… “哇啊啊啊那边的男孩好帅!上去要个微、微、微、” 微微微微微微微微微微…… “……我们是一辈子的好朋友啊,约好啦!” 约定…… 约定。 原来是约定啊。 …… “骗子.....” 嗫嚅着,有人眼睛睁得大大的,吐出了这两个音节。 …… “骗子!”有人弓起脊椎,眼前深红覆盖,狂乱地大喊道:“全都是骗子!” “啊啊啊!”无边的痛苦具现化成了声嘶力竭的呐喊,你疯狂地嘶吼,身体好像个被戳破的口袋,正肆意向外鼓动红色的颜料:“你们这群混蛋,全都在骗我!” “我来到这里这么久……谁都没有来找我!” “谁都没有!” “我不认识这里的文字,不知道要怎么杀人,不记得那些熟悉的东西究竟是因为什么存在.....” “我做不到正常的生活,我的心每天都在迷茫,我……” “啊啊啊我回不去了!回不去了!我他妈的在这里、回不去了!” “呜呜呜呜……我好想……” 我好想……再看到你们啊…… 你抽动地趴在地上哭泣,那些过去的记忆总是很混乱,很破碎。不知是自我保护的封存,还是来到这个世界被影响,所有人的脸都是模糊的,所有的信息都是模糊的。 可那些,都是很珍贵,很珍贵的东西…… …… 然而你却忘记了。 你他妈的、该死的、忘记了! “赫赫,咳,这个狗屁世界,” 你用膝盖磨着,用手肘磨着,用脑袋抵着向前。心脏的位置像是嵌入了块燃烧的陨石,那是你百般思考,不惜威逼与摆出渴求的态度,被神明怜悯得到的神之心。 [神之心]。 ——你抵触不喜的神灵的东西。 在这里。 温迪当然是个好神明,就是你,“可真他妈的.....无耻……” …… 啊啊,算了。 你想。已经做到这种地步,要是什么都得不到才叫愚蠢。 重重地摔到地上,你摸索着咬开肩膀上的带子。挂在腰侧的包裹自动打开,零碎的东西逐渐散落在地,有之前带好的草药,还有从砂糖那里拿到的烧瓶。 “咔。” 玻璃的碎片扎到了身体,可是温暖也一起吹拂过。四周的积雪飞快融化,你颤抖地去够那些草药,大口嚼碎咽下去,然后喝掉融化的雪水。 我,这样,会让爸爸妈妈蒙羞的吧。 你机械地进食,剑就落在旁边,倒映出一张血污肮脏的脸。 神之心的痛苦还在持续,你却已经好像感知不到那些本应引起神经反射的存在,用重力再往里面压一压。脑海里的念头徘徊着,徘徊着,徘徊地重复同样的词语—— “其实,只是想有个[印子]。” 迷茫的天色下,你侧脸靠在地上,呢喃,“神明的构造和人不同,我知道,我当然知道……就是知道,才会觉得这个世界真是个垃圾。” ……垃圾地,让人想吐。 ☆ “什么声音?” 温暖的山崖洞穴里,柴火噼啪的声音时不时响起,上面加热着驱寒的肉汤。淡金色头发的少年从投喂助手的工作中脱离,眉毛不自觉皱起,蓝绿的眼睛有如山涧中的湖泊。 “好像是闷沉的声响。”蒂玛乌斯使劲搓搓手,接过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这个天气,打雷或者更大的雪块堆积,都有可能。” “不。”阿贝多否认了这个想法,拿起外套大步走出,“最近的天气规律我都记在左边的板子上,这个声音明显是山体的,刚刚火堆的结构松散了。” “还有鸟雀和松鼠。”他沉声道,“动物受惊明显。估计是新来的那帮人在探查山巅的道路时使用了炸//弹。” “他们不清楚山体的构造。快点,砂糖和我走,蒂玛乌斯联系山下的冒险家协会。” “这、您是说雪崩?” 砂糖忍不住提高了声音,她紧张地顺着阿贝多的视线向外望去,那是龙脊雪山的东南方向,“那个方位......拉妮小姐!” “哦?那就更需要效率了。” 阿贝多淡淡一扫,“带上急救的东西,目前不清楚雪崩的规模,我们只能先开辟最近的通道,希望你们的朋友能有好运气。” 蒂玛乌斯急匆匆地准备好东西下山,阿贝多和砂糖则抱着应该有的衣物和水。他们都有神之眼,依靠元素的力量开路,飞快地赶到主干道,和还有余响的区域建立起指示标志和火把记号。 “如你所说,那位拉妮小姐应该会按照地图来找我们。最近的道路是.....”阿贝多对比着现场的状态和过往的记忆,思考道:“她还是个有冒险经验的人,在遇到危险时,考虑二次雪崩的可能,唔……” 他很快确定了一个方向,“走这边。” 心脏蹦蹦乱跳的砂糖忍不住握紧自己的手,阿贝多看她一幅神思不属的表情,微微叹了口气,“砂糖。” “噫!” 少女紧张地反应到,又哽咽着说,“对不起阿贝多先生,我只是在担心……我会尽快冷静下来。” “这个时候要求你冷静下来反而是不可能的事。”阿贝多指指自己,“现在,将注意力转到我身上,我马上告诉你需要使用的风灵,可以配合吗?” “当然!” 砂糖大声回到,深深呼气:“呼——尽快救人。阿贝多先生,我准备好了。” “嗯。”少年认真地应下,和砂糖配合地扫清积雪,点燃火把,驱赶或消灭闻着味来的魔物。不小心卷进雪崩的冒险家被一个个找出来交给急忙赶来的大部队,在众人的齐心协力下,登记过的人连夜搬运到山下的营地,预备接受新的治疗。 时间一点点流逝,“没有……”砂糖气/喘吁吁地瘫坐在一块石头上,摘下眼镜大口吞吐几下。她的元素力要耗尽了,可想要找到的人还是没有,“没有拉妮小姐……明明上山前,是那么仔细地说过话……呜……” 阿贝多看着上方皱起眉,马上就是黎明破晓,浓重的黑夜就像墨水中更深的部分,就算是有光源,也照不亮一尺之外。 这个温度…… 阿贝多想,“你曾经送给她多少烧瓶?” 砂糖急忙抬起脸,“普通的三个,雪山特别版加护风灵一号有两个。” 有些不妙。 炼金术士很快判断出来温度的维持时间,烧瓶本身自带下温暖范围在特定地形下会延长,但这种延长也是靠山的气候的。 不巧,这座山今天比较生气。 “你的状态不适合继续。”阿贝多一眼看去就知道助手的状态。和他这种特殊存在不同,砂糖本身就是个喜欢研究的居家少女,身体素质就算有神之眼加持也好不了太多。 这是要自己去的意思。 砂糖捂住脸,“呜,抱歉先生,请您一定……一定要带回来她。” “啊……” 阿贝多无奈,只好拍拍她的头,“放心吧。” 炼金术士在雪的低温中跋级而上。按照之前推断,他想不出人会找不到的情形,除非对方临时遭遇风险,不得已去寻找新的位置。 …… 这种情况就需要高处的俯瞰。他用炼金术造出一头高大的鹰,生物长啸一声,扇开翅膀带着抓住它脚腕的人飞到高处。 “还好有夜视。” 衣襟猎猎,炼金术士在风中吐出口气,瞳孔泛起波澜,形成像猫头鹰眼睛结构的花纹。想了想,他又开启了元素视野,双管齐下,不久后就在一处隐蔽的山体突出下方找到痕迹。 “好浓的血腥味。”一踏上结实的地面,便能轻易地闻到深厚的铁锈味。炼金术士迟疑地蹲下身体抹了把地面,深红的颜色湿湿地流连在指腹上: 这个出血量,一般人应该活不了多久…… 而且,雪崩为什么会造成大出血?就算是咂落的伤势,也不该演变出这种状态。 下面的凹陷很深,阿贝多点燃了火把,轻轻地走进。 “拉妮小姐,拉妮·约瑟小姐。”少年清冷的声音在不大的地方回荡。为挽留伤员的意识,施救的人都会用声音强调自己的身份和安全感,“我是西风骑士团的调查小队队长,阿贝多。我来救你。拉妮·约瑟小姐,如果你还有一丝意识,请回应我。” “……” 不知从何处来的石块轱碌碌地滚动着,阿贝多将火把转到侧面,一双深沉的眼睛正从下方盯着他,宛如冬眠被打扰到蛇,也或者,像上浮到海面换气的鲸。 偶然的这一秒,他感觉对方似乎已经不是个活着的生灵,而是其他什么、执著留在这里的东西。 看来是找到了。 少年想,低低地说了句失礼,手动造出朵金黄色的花。花朵轻柔地漂浮托起对方的头部,没有问题,脊柱部分,没有问题,然后是腿,也没有明显折断。 肉眼可见的,阿贝多松了口气。他上手抱住已经失去意志却还是保持着睁眼的人,软塌塌的胳膊垂到他的衣服上,手的部分被泥土和血混合,骨头和肌肉也乱七八糟。 对方的胸膛还在起伏,只是很微弱。阿贝多回想着学生的介绍,试探道,“听说你是来找我下单炼金装置的?你的身体状态很混乱,想要达成目标,需要在工坊休养一段时间。” 没有反应。 炼金术士少见地苦恼地思考,“还是说有其他的要求?我对你的提议很感兴趣,但是最基本的生理安全也需要保证。” 怀中的人还是没有反应,阿贝多炼成一只雪豹,美丽的高山物种灵巧地在山涧横渡,驮着两人前进。 “好吧,我现在就看。” 阿贝多实在没见过生命力和意志都这么顽强的存在,而且对方的反应也奇妙地指代了些东西。他按照蒂玛乌斯提起的内容对其进行检查,在探查到前胸位置时,炼金术士用手在眼睛一抹,主动封闭掉视觉。 “这是……” 莹莹的风之气息在感知里徘徊,阿贝多心里闪过丝惊讶。他非常清楚蒙德的那位究竟是什么存在,他们从未相见,却也知晓彼此。 用随身的刀切割开肩胛骨下方的血管,阿贝多就着其主人的血,和自己随身携带的材料简单地画出了个圆形的图案。 “虽然不知道你找我是不是为了这个。”被称为天才的炼金术士沉稳又认真地道,“但此时的情况你要是知晓,请给我一个明确的答复。” 怀抱里的人用那双眼睛沉默且冰冷地注视着他,慢慢地,终于闭合上。 “[Fest ](固定)”,少年吟唱到,手指落在圆阵的力道又轻又柔。淡淡的金色光芒从接触的位置散开,他“看见”了炼金力量构建的桥梁,那下面,是一份人的血肉,和一份[规则]死物的斗争。 “……”随手将衣服盖在已经昏死的少女身上,解除视力封锁的炼金术士望向天边泄露出的,第一缕洁白的光辉。 世界究竟是如何构成与运转的呢? 生命恒久的炼金术士再次回想起了这个命题。 是什么让他在一个奇妙的时间遇上了一个奇妙的人?又是什么让他注意到这背后可能紧随而来的改变? 是谁在推动他们相遇? 是谁看见了无法控制的变量? 最后,他的这份突如其来的心情,究竟代表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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