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夜张了张嘴，还是什么都没说。他是知道成风性格的，劝也没用。这头犟驴。 他可不会这样。 等成风和樊松离开，乔夜走进明亮宽敞的房间，挽起袖子开始打扫。 这是属于他的第一个房间，不是用破木板隔出来的只够一个人转身的小地方，也不是需要跟其他仆人共用的空间，而是只属于他一个人的住处。 乔夜嘴角慢慢弯起，卖力地打扫起来，水滴溅到手腕的藤蔓上，绿色的藤蔓仿佛有生命一般地抖了抖，舒展着身体，弄得那块皮肤有点痒。 一楼，盛红菲和叶洛羽、冉双无所事事。 冉双捧着图书馆拿出来的书看，叶洛羽翻出日记本，找到上一次中断的地方继续看起来。 盛红菲不爱看书，她觉得那些文字看起来冷冰冰的，读起来不舒服。而且，书有什么好看的，看书又不能杀魔物。 她开始练习异能。 盛红菲的异能在干架方面已经很厉害了，她想增强对异能的精细化控制。 想了想，她将目光放到二楼，自己卧室隔壁的那个房间。 正在擦着床板的乔夜：？ 他的手腕忽然被另外一股力量裹挟着，一会儿朝左，一会儿朝右，一会儿上，一会儿下。 一会儿上上下下。 等等。 缠绕在他手腕上的藤蔓们，每一只叶片都支棱着，有生命一般，不甘于只做“装饰”，而是活了过来。 乔夜发现了这股神秘力量的来源。 他打开房门，走到二楼走廊。 从二楼俯瞰下去，可以发现盛红菲的小动作，她的手指正灵活地翻动着，随着她的动作，乔夜的手腕移动相同的方向。 就好像一个提线木偶。 乔夜轻咳一声，无奈对盛红菲道：“主人，您在干什么呢？” “啊，没什么”，盛红菲无辜地眨眨眼，收回了异能，表示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为了化解尴尬，她试图融入一旁的读书群。 “小叶，你看什么呢？”盛红菲装模作样地凑过去，“咳，还是那本日记？写了什么？” “时间太久了，笔迹不清楚。”叶洛羽说。 泛黄脆薄的纸页上，是模糊不清的字迹。她记得，碳素墨水笔写出来的字可以保留很久，二百年大概不成问题。 可惜因为真正的碳素墨水总是堵，所以许多黑色中性笔其实并不是碳素的。 日记上的大部分字迹都已经消失不见，翻页的时候，她只敢用指尖拈着纸张的一个小角，缓慢地翻动。 翻过日记本过半，终于看到几行可以看清楚的黑色字迹。 “太好了，形势控制住了。” “军队压制，清扫了魔物。” “我们终于恢复了之前的秩序。” 日记到这里，似乎那个时刻的魔物已经被军方清扫干净，局势得到控制，人类恢复了原本的生活。 写下这些内容的人，当时应该处于劫后余生的喜悦中吧。 可惜，是空欢喜一场。 叶洛羽继续向后翻，发现在这之后的内容就断掉了，日记本出现大片大片的空白页。 写过的字迹，即使消失也会留下痕迹，可以看出，随后的纸张一点记录的痕迹都没有。 叶洛羽一直将日记本翻到了最后，才又见到字迹。 “贪婪。” “暴力。” “噩梦。” “无论过程如何，历史终将走向同样的结局，因为人类对权利的渴望。” “他们看着魔物，觉得发现了新的军队，以为可以控制它们。可是，失败了。” “在诱导出可以控制魔物的变异人类之前，他们先得到的是大批不受控制的、以人类为食的敌人。永远没有机会了，人类会就此灭亡。” 看到这里，叶洛羽终于弄清楚魔物的来源。 它们，源于人类，也灭亡了人类。 二百年前，或许是某个项目，或许是某个意外的实验，突变的基因导致了魔物的诞生。 最初，人类对此很惊慌，出动了一切力量，将诞生不久的魔物杀死或控制关押，恢复了社会秩序，并没有造成灾难。 然而随后，曝光在大众视角下的魔物，被某些有心人盯上，认为可以将它们控制起来，作为军队使用。 随后人们不停地试验，希望可以得到一名能够控制魔物，同时仍然属于人类的生物。叶洛羽猜测，这个试验方法，就是不停地使人魔化。 随着被魔化的人类越来越多，魔物也就越来越多，但是他们一直没有得到理想中的那种生物。 最终，由人类制造的魔物大规模繁殖，摧毁了人类的一切。 叶洛羽看着日记本最后的内容，怔愣了许久。她翻到笔记本的最后一页，上面的字迹已经很凌乱，而且潦草得厉害，分辨了许久，她才认出了写下的内容。 那行字是： “如果真的出现这样一个人，可以控制魔物，将是人类的曙光。” 曙光？ 叶洛羽想了想。好像确实出现了这么一人，姚恩明。但是可惜，已经被他们杀掉了。 不管怎么看，姚恩明都不像是人类的曙光。 算了，可能写下这些内容的人已经神志不清，或者疯了吧。 叶洛羽将笔记本合上，收回空间里。鼻尖传来了饭菜的香气。 “做了什么呀？”她活动一下在沙发上盘得发麻的腿，走过去，凑到灶台前。 扎着围裙的成风递给她一杯温水，“蒸鸡蛋羹，椒盐土豆，南瓜汤，烤鸭。” 烤鸭？叶洛羽眼睛亮了，“你还会做烤鸭？” “其实烤鸭并不难做，难的是买不到。”成风熟练地快速搅拌着鸡蛋，“今天刚好有卖麻鸭的，而且你给我的晶核也足够了。” 说着，他指了指堆在地上的几大袋子蔬菜，“晶核不好找零，我就买了些其他的菜，以后我们可以慢慢吃。” 叶洛羽的空间可以存放蔬菜，不会腐烂，之前他们离开基地时，就已经收了许多蔬菜在里面。 她饶有兴致地蹲下仔细看，发现除了常见的食物，成风还细心地用晶核买了许多调料回来，蒜、葱、辣椒、花椒、生姜，甚至还有一些她也不怎么认识的东西。 “这个是什么？”她拎起一小袋绿油油的茎秆，顶部带着白花，觉得有点眼熟。 “韭菜花。”成风把搅拌好的鸡蛋兑上水，再撒上一层切碎的葱花，放到锅里蒸，“可以捣碎了做调料，或者做酱料。” 哦。原来是这玩意，叶洛羽想起来了，她在很久很久之前，在集市上见过。没想到在末世还能吃到。 “嚯，这么多食物！”樊松收拾好房间下楼，给成风打下手，看到堆满角落的蔬菜，发出感慨。 自从跟叶洛羽他们走出一号基地后，他身上的悲伤、绝望渐渐消失，身上的疲惫肉眼可见地逐渐消失。 吃饭的时候，樊松郑重地站起身，对着所有人深深地鞠躬，“洛羽妹子，盛队，还有成风和冉双，谢谢你们肯带我这个什么都不会的普通人，不嫌弃我累赘。我嘴笨，不会说什么，总之谢谢你们！” 樊松非常清楚，虽然的确有猎魔小队带普通人的情形，但前提都是那个普通人要找机会觉醒异能，并且之后会留在这个小队。 而他并没有这个目标，特别是在阿华魔化之后，他就更加恐惧，小队带着他，可以说没有任何益处。 可是，他们还是接纳了他，并且在被魔物袭击时，没有丝毫犹豫地将他护在身后。 樊松明白这点，他没办法在猎魔中帮忙，只能在小事上尽量帮忙。 “樊大哥，你也帮了我们不少。”叶洛羽笑眯眯地说，“别说这么客气的话，快坐下吃吧。” 盛红菲附和，“就是，放凉了可就白费了成风的一番心意。对吧成风？” 说着，她还朝成风和叶洛羽挤挤眼睛。盛队非常清楚，他们都是沾了叶洛羽的光，才能天天吃到这么好吃的东西。 其实盛红菲那时同意带着樊松，不过是因为对方跟叶洛羽认识。不过现在，对于懂得感恩的人，她总是更看好一些的。 叶洛羽对她的调侃视而不见，成风耳尖慢慢红了。盛红菲一扭头，就看到了坐在成风旁边的乔夜。 乔夜也被拉到桌子旁，一起坐下跟他们吃饭。 他没有像成风当初那样下意识拒绝。虽然他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但是盛红菲知道，在乔夜身上，没什么表情，就是不自在。 否则他肯定会在她看过来的第一时间察觉，露出温顺的笑容。 “来，吃这个，”盛红菲亲自上手，掰下一只鸭腿，气势磅礴地塞到乔夜没握筷子的手里，“把你之前的规矩都忘了，在咱们这，该吃吃该喝喝，知道吗？” 乔夜定定地看着强塞进手的食物，金黄色的外皮油汪汪地，还带着有些烫手的温度。 是他从没有吃过的饭菜。 他的嘴角慢慢地弯起，眼角带笑，看向盛红菲：“知道了，主人。” “知道了就好，以后别叫主人，听着怪怪的。叫我名字就行。” “好的，主人。” 盛红菲：…… 晚上，准备睡觉的成风，刚铺好被子，就听到了敲门声。打开门一看，居然是叶洛羽。 她换了一身柔软的衣服，头发也散开披在肩上，脑袋顶几根呆毛翘了起来，与平日里不大一样。她的目光越过成风，看到铺好被子的床，犹豫了一下，问他：“你要睡了吗？” “没有。”成风立刻回答，转身走回房间，两下就将被子卷起来，放到床脚，还弯腰抚平了床单的褶皱。 那张床立刻就像从没有人用过似的。 他用实际行动表示，自己真的没有要睡觉。 “你要进来吗？”话一出口，他就想把自己舌头咬下来。这话怎么听着都有些奇怪。 “好啊。”叶洛羽没有在意，走了进去。 叶洛羽确实有些睡不着，翻来覆去了好久。日记的内容好像一枚哑炮，扔到了水底，虽然没有立刻爆炸，却令她不得不时时注意。 最后她从床上坐起来，还是想个人聊聊天，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成风的房间门口。 他屋子里家具很简单，打扫得也很干净，就连地面都是仔细扫过的样子。 叶洛羽直接走进去后，倚着床脚，坐在了地上，拍拍身侧，“成风，陪我聊聊天吧。” “嗯。”成风应着，将床上刚叠好的被子抱下来展开，一半铺在地上，一半拢在叶洛羽身前，然后自己席地坐到她身边。 叶洛羽一只手拉着被角，并没有立刻开口。 成风就静静地陪着她。 “成风，你知道历史吗？”叶洛羽问。 历史这个词，在她生活的末世之前，是每一个人都要了解的东西。但是，自从穿越到末世后，这个词似乎就消失了。 人们被“怎么才能活下去、怎么才能活得尽量久”支配着，没有太多精力关注其他。 成风仔细回忆，“我只听说，末世之前被称为黄金时代。” 如今的历史，以末世的到来为分界线，简单粗暴地一分为二。 没有人关心地球四十五亿年的演变历史，也没有人关心人类的祖先其实是猴子。 叶洛羽透过窗外，看着外面的星空，慢慢说道：“其实，人类的历史是很久远的。” “我们的先辈，从食不果腹的原始时代，到奴隶时代，封建时代，一直发展到科技发达的末世前黄金时代，走了多少的弯路，经历了多少的错误，才一路抵达这里的啊。” “人类用文明创造了野蛮，野蛮又来毁灭了文明。” “到了现在，人类却好像退化到了从前。” “难道，只是因为末世的到来，一切就都要毁灭了吗？” 叶洛羽觉得悲哀。按照日记上记载的内容，在最初的混乱之后，人类已经控制住了魔物。 如果不是因为贪婪，后面的灾难都不会发生。 成风从未听过她说的这些东西。仆人没有学习的机会，也从未生过这种想法。 不过，即使是盛红菲这种猎魔者，从小到大都有着还算不错的生活环境的人，也不会去了解这些东西。 “我不知道你说的历史，也没有听别人讲过。但是，我知道人类不会消失。” 他说得如此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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