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达熟悉的围墙外，叶洛羽很感慨。明明只是离开了几天，再次看到，却觉得很陌生。 这一道围墙，圈住里面的人类。她莫名想到被圈养的猪，或者牛，或者羊，它们开始或许有勇气探索外面的未知，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地安于现状，不再挣扎。 不明原因产生的且数量庞大的魔物横行世界，人类龟缩在基地，靠着领域苟延残喘。 叶洛羽有种错觉，仿佛是魔物在圈养人类。人类作为它们的食物，作为它们繁衍的来源，才得以获取这么一些不多的生存空间。 核验了几个人的身份后，围墙处的看守的人放行。这个人认识诸梓，奇怪地问道：“姚队没有一起回来吗？” “咳咳咳咳……”围墙外的风有点大，诸梓脸色本来就不太好，顺势咳嗽两声，立刻转移了话题。 核验身份的男人关切道：“哎呀，你脸色怎么这么差，是受伤了吗？快去找治愈系异能者看看。” 诸梓点头，姚恩明的话题被就此略过。 姚恩明魔化这件事，需要先告知基地领主，再决定是否公开。免得在基地内引起恐慌。 一个猎魔者被救下，而且被烙印之后再次魔化，是从前没有过的事情。 郑良在进入基地之后，要去交易采购，于是同他们告别，临走前反复对叶洛羽说，一定要请她吃顿饭，以答谢救命之恩。 说这话的时候，郑良肩膀上晶核的光芒仿佛一只充满恶意的眼睛，瞪视着叶洛羽。 她直视着那里，笑着答应了。 “怎么了？”郑良疑惑地拂了拂肩膀，“是脏了吗？” “是有一点，”叶洛羽笑了笑，“等我这边完事了，一定会联系郑队，聚一聚。” 得到保证，郑良放心地离开，他身后的钱宏亮频频回头，仿佛想说什么。 “这个郑良感觉不太好，”盛红菲摸着下巴道，“但又说不上来怎么不对劲。” 叶洛羽大致能猜到郑良在想什么，不过躲着并不能解决问题，她想看看郑良是怎么计划的。“先不管他，我们得去向领主汇报了。” 包括诸梓在内的一号基地猎魔者同叶洛羽他们一起去找了孔常鸣，要求见基地领主。 依旧还是那间办公室，一号基地的领主坐在办公桌后，平静地听叶洛羽讲述了杀死魔化后姚恩明的经过，诸梓在一旁稍作补充。 “所以，姚恩明在魔化之后，还保留一部分的意识？”听完他们的话，领主并没有询问细节，而是一针见血地问了最关键的部分。 这也是叶洛羽一直疑惑的地方。 这位年过六十的领主双手交叉，拇指抵着下巴，看着诸梓道：“他在魔化之后，并没有将你当做食物，只是重伤你以逃脱。而你，”他转向叶洛羽，“姚恩明记得你的名字，并且在魔化之后，来找你寻仇。” 叶洛羽点点头，“是的。” 领主说的这两点，也正是她疑惑的地方。姚恩明似乎与其他的魔物不同，他在魔化之后并未彻底丧失意识，而是保留了一部分自我。 不过，还有一个地方，她也觉得很不正常。但那个只是猜测。 “叶洛羽，你还有什么想法，可以一起说出来。在我们基地之内，不用有太多顾虑。”一号基地的领主用深灰色的眼睛看着她，仿佛可以看透一切。 叶洛羽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将自己的猜测讲出来。虽然她活了两世，但总是觉得，自己并没有接触到核心。 “那天的魔物群本来已经退走，后来又不顾危险卷土重来。按理说，被杀死那么多同类，它们不应该再返回攻击我们，这是违背魔物本能的。 我怀疑，结合姚恩明之前可以控制那只擅长精神攻击的魔物来看，后来的魔物群可能也是被他控制的。”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陷入沉默。 一旦这个猜想是真的，也就意味着，魔物中很可能出现领导者。 人类与魔物之所以能够达成生态上的平衡，是因为魔物虽然异能强悍，却各自分散，它们的智商几乎没有，并不能够像自然界的其他物种一样，形成团队合作。 这么多年来一直如此，人类才能够将它们一一猎杀。 可是，如果出现了一只可以控制或者命令其他同类的领导者，可以将那些异能千奇百怪，战斗力惊人的魔物集合起来，那么人类的生存将岌岌可危。 孔常鸣一直在旁边听着，觉得这种设想是不可能的，“这么多年，都没有产生过一只这样的魔物，大概率以后也不会有的。我们没有必要杞人忧天。” “难说。”诸梓要不留情地戳破这个泡沫，“现在不是有了吗？” “……可是已经被你们杀死了。”孔常鸣道。 “杀死一只，还会有第二只。世界这么大，我们不可能及时发现下一个，又或者，等我们发现的时候，可能已经晚了。”诸梓斜眼看他。 回来的路上，叶洛羽就发现了，排除之前跟诸梓不熟的时候，一旦跟他接触得多了，就能发现，这个人很能杠。 称为杠精毫不为过。 孔常鸣脸色不好看。 “到时候，人类可能就在我们这代灭绝喽。”诸梓神态自若。 其他人表情精彩纷呈。 “行了，担心也没有用，该发生的还是会发生。”叶洛羽说道。 从领主的办公室出来后，诸梓需要支付之前许诺的报酬，问道：“你们是现在就要还是明天？现在要的话，得得跟我去住处拿。” 盛红菲表示没问题，顺带叫上了孙长东，让他跟着一起。 “我？”孙长东指了指自己，莫名其妙，“你们去讨债，我跟着去干什么？” “一百个晶核不要了？” “啊……”孙长东立刻妥协，“我去。” 到了诸梓的住处，里面站着几名他们小队的队员。队长和前队长消失了好几天，根据基地规定，外出猎魔需要以小队为单位。所以他们没法出去猎魔，无所事事地聚在这里，讨论着下一步该怎么办。 终于露面的诸梓，立刻被他们围住，众人七嘴八舌地询问怎么回事。 “回头再说。”诸梓双手向下按了按，示意队员们稍安，然后侧身让开门，对盛红菲他们道：“进来吧。” 看到盛红菲和叶洛羽，他们立刻安静。没人不知道他们小队的前队长姚恩明看叶洛羽尤其不顺眼。 盛红菲他们并不想进去，表示在门口等着就行。又不是不知道里面那些人的态度，没必要进去受人打量。 片刻之后，诸梓提着一个袋子出来了，放到叶洛羽面前的地上，“二百五，你数数。” 叶洛羽：……她怀疑，诸梓可能知道了二百五的含义。但是没有证据。 “乔夜，你去数出来一百个晶核。”盛红菲道。 “好的，主人。”乔夜应声上前，看着口袋中的晶核。一百个晶核，是盛红菲从孙长东手中将他买过来的价格。 他从袋子里当场取出一百颗，在盛红菲这个新主人的许可下，递给孙长东。 短短几天时间，乔夜的气质仿佛脱胎换骨，之前的麻木、空洞在他的身上一扫而空，整个人变得挺拔且明快，脸色红润、目光明亮，连带着异能似乎也变得强大起来，在回来路上的那道冲天火墙就是证明。 孙长东的脸色不太好。 这种感觉，好像一颗宝石在他这里蒙了尘，以鱼目价格卖给了另一个人，却在易手之后，被新的主人耐心呵护，然后所有人都知道，他这个前主人眼睛瞎了。 他磨了磨后槽牙，看看乔夜，又看了看成风，暗道怎么这个小队的猎魔者都这么会调教仆人。 乔夜觉得自己好像在梦中。 他没想到还能有这么一天，可以正式脱离孙长东，脱离这个本以为会控制自己一辈子的主人。 “行了，明天九点一起去领主那里重新烙印，就完事了。”盛红菲见事情解决了，便对孙长东单方面约定了时间，“记得准时点到场啊。” 叶洛羽他们回到了盛红菲的别墅。反正回都回来了，索性住一晚上，修整之后再出发。 别墅院子里的植物几天没人照顾，长势喜人。 爬山虎已经顺利登上了墙头，粉白色的牵牛花迎风招展。地上的野草也开了小黄花，原本铺了砖的走道上，野草见缝插针地扎根。 当然，最活泼的，还是门前下的灯座上，多出来一个黄泥燕子窝。 盛红菲站在燕子窝底下，奇怪道：“这玩意不是只有春天才会有的么？” “谁知道，没准末世里，鸟类的生物钟乱了。”路过的叶洛羽随口道。 屋子里，几天没人居住，倒是也没落灰，只是又增加了两个人，需要收拾出房间来。 樊松和乔夜主动承担了打扫工作，他们一个是普通人，认为在猎魔时没能力帮忙，所以主动做些利索能力的活计，另一个是仆人，当然要勤快，不能让主人自己动手。 至于成风，他非常自然地翻出了围裙，扎在腰上，开始准备晚饭。 之前在野外，没有什么条件做饭，他总觉得让叶洛羽吃那些简单的食物太委屈了。现在又有了厨房，他要做一顿丰盛些的饭。 “成风。”叶洛羽喊他，从空间里取出一枚晶核，递给他：“好几天没回来，这里没什么菜了。你出去随便买点。” “好的。”成风收好晶核。不过，在买菜之前，他先带着樊松和乔夜上了楼。作为这里的“原住民”，虽然时间不久，但也可以指导新来的。 成风将乔夜带到盛红菲房间的隔壁，推开门，对身旁诧异的乔夜道：“你就住这里，自己打扫一下。” “这里？”乔夜觉得对方带错了路，“是没有地下室了吗？” 地下室才是仆人的住所，基地里都是这样的。看着眼前明亮、干燥、舒适的房间，乔夜直觉地想退出去。 “我住在洛羽的隔壁，你自然也应该住在你主人的隔壁。”成风理解他的心情，想当初，他也是这么过来的。“地下室倒是有，不过是用来堆放杂物的。” “你……直呼主人的名字，”乔夜早就发现了，成风直接叫叶洛羽的名字，还叫得很顺口。本来他不想管的，但他将成风当作朋友，还是忍不住提醒。 “这样是不对的。我知道，她对你很好，但是，你要记住自己的身份，仆人是可以随时被转卖或者送人的。她现在觉得新鲜，当然喜欢玩这些称呼上的小游戏，但是等哪天她觉得腻味了，这些都是惩罚你的理由。” 乔夜在基地里见过太多这样的事情，他可以感受到成风渐渐地交出了所有的信任，这样一旦叶洛羽改变了态度，他会再失望一次。 “她不会。”成风垂眸，“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任由她处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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