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只是一条很窄的隧道，如果隧道没有出口，他们应该被冲到了隧道另一头，竹寻想。 “我们去那一头看看。”竹寻怀抱着这种念头对江加说。 “等等……”没等竹寻迈开步伐，江加就叫住了她。他的表情相当复杂，“有件事我必须得告诉你。” 竹寻心不在焉：“什么事？” 江加说：“我刚刚没走到这条隧道的尽头。” 竹寻一愣，她琢磨了几秒钟江加这话的意思，问道：“什么意思？” “这不能怪我，”江加辩解道，“我跑了好长一段距离都没看到隧道出口。你说一个正常的隧道怎么会没有出口啊，我很害怕跑下去会出问题，所以就赶紧回来了。” 竹寻气不打一处来，她气冲冲地问道：“你刚刚怎么不说？” “我刚刚……”江加挠了挠头，“我怕你们觉得我偷懒。” 竹寻捏紧了拳头，她望着这漆黑一片的隧道，只感觉这里就像是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 接下来该这么办？ 竹寻不知道，她是一个来自过去的普通人，对这个未来世界太过陌生了。她想到了那几粒药，但她还是犹豫应不应该吃，如果这里充满了欺骗和谎言，她怎么能确定路远信说的就一定是真的，万一这些药吃了就死呢？ 正在她纠结的时候，身后又传来一阵哒哒哒的脚步声。竹寻隐隐察觉到这脚步声有些不对劲，脚步声很碎，而且节奏也非常之快。 “焦宙回来了？”江加轻言细语地问。 “不太像，关掉灯，我们靠边。”竹寻谨慎起来。 江加本来想拒绝，但想了想，还是按照竹寻要求的做了，两人顺势靠近墙壁蹲了下来。 脚步声窸窸窣窣，很快就到了竹寻和江加附近，这时脚步声消失了，只剩下什么东西与地面摩擦产生的沙沙声。 “我明明数了，是一千步，怎么这里一个人都没有？”竟然真的是……焦宙的声音。只是这样声音异常的低沉，而且还带着一点嘶哑。 在这乌漆嘛黑的地方，还是要谨慎一点好，竹寻想。 “难道他们都走了？”焦宙的说话声和脚步声交叠在一起，“还是……我记错了？” “没记错，”江加也不知道哪根筋不对，热情地回应道，“我们就在这儿等你呢。” “你们在哪儿？我看不见你们。”焦宙的语气也兴奋起来。 竹寻本想阻止江加打开照明，但来不及了，江加已经打开了照明。 如果不是知道自己处于一个荒诞的世界，竹寻大概做梦都不会看到眼前的这种景象，眼前的一幕太过惊悚，让她顿时手脚冰冷。 在他们眼前的，根本就不是焦宙。 不，准确地说，这就不是一个活着的人，而是——一具干瘪的人体皮囊！ 这具皮囊通体灰褐色，没有头发，没有眼睛，身体的水分似乎被抽干了，血管一样的经脉密密麻麻地垂在干瘪的身体上，怪异又恶心。它的四肢奇形怪状地支撑在地面上。 “我就说我没记错，你们就在这里。”皮囊咧开嘴，露出可怖的微笑。 “这什么鬼东西啊！”江加顿时吓得魂不附体，大叫着关掉了照明。 隧道重新陷入黑暗。但竹寻对那张脸印象太深刻了，那的确是焦宙的脸，也就是说，他现在已经变成了一具没有灵魂的皮囊？！ “我看见你们了。”皮囊发出嘶哑又扭曲的声音，他正在朝竹寻靠近。 “我走了！” 没等竹寻反应过来，江加就从她身边飞了出去。 竹寻：“……” “我吃了你们，就能重新生出血肉了。”皮囊一边走一边哑着嗓子自言自语。 听到皮囊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竹寻心一横，拔腿就往刚刚江加离开的跑。此时，她的大脑已经是一团浆糊一般混乱。她想不通为什么焦宙变成了这个样子？最重要的是，为什么他都变成那样子了还能行动自如，还能说话。 竹寻后背酥酥麻麻，她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那具皮囊还是跟上来了，而且此刻就在她的背上。 “啊……”竹寻叫住了声。 皮囊两只腿紧紧夹着竹寻的腰，两只干巴巴的手则摩挲着她的脸庞，他的手相当粗糙，散发出一股让人作呕的腐肉味。 竹寻双腿直发抖。 “给我你的血！”皮囊突然抓住竹寻的头发，歇斯底里地摇晃她的身体。竹寻被晃得前仆后仰，在一片混乱之中，她的肩膀传来一阵剧烈的、深入血肉的疼痛。 “啊——”又是一声惨叫。 叫声刚落，竹寻的身子就失去重心往地上扑了下去。她结结实实地趴在了地上，身体被皮囊压制。 竹寻只好拼尽全力扭动身体，试图从皮囊的控制之下挣脱，奈何这东西看起来小小一只，但力气却相当惊人，她拼尽全力也只挣脱一只手。 “给我，都给我。”皮囊在竹寻耳边不停呢喃。 竹寻用仅有的一只手在地上乱摸，地面上湿滑，全是泥巴、杂草，就是没有坚硬的趁手的武器。 完了！ 更让竹寻觉得绝望的是，江加早已不知去向，明明他手上有武器，还有一双厉害的手，却跑得比谁都快。 等等，摸到了！ 竹寻不知道自己拿住了什么东西，但她顾不上太多，抡起它转头就往皮囊身上砸去。 一下，两下，三下…… 皮囊松开了竹寻，它发出哀怨低沉的声音，特别像濒临死亡的绝叫。 竹寻挣扎着从泥泞中坐起来，拿着手中的武器缩到墙角，她怕皮囊还会再次发进攻，因此不敢懈怠。 “啪——啪——”两声清脆的枪响从前方传来。 一束白色的光芒亮起，江加出现在她前方几米处，他晃了晃身子，露出凶狠的神色，狠狠踹了皮囊的头一脚。 “死了。”江加蹲下身，仔细查看皮囊，“啧，真的很像焦宙，你说这是不是他啊？” “不知道。”竹寻长舒了口气，能捡回一条小命已经谢天谢地了。 “把我手还给我。”江加对竹寻说。 竹寻低头一看，才察觉手上的武器竟是江加的手，她把手扔给江加。 “应该是遭了辐射了，不过这种辐射好厉害，我在外面都没见过这么厉害的。”江加一边装手一边自言自语。“你说，要是其他两个人也变成这个样子了，怎么办？” 不排除这种可能,无论如何，得尽快找到出口。 这条隧道虽然前后没有尽头，但是两侧是有墙壁支撑的。这时，竹寻想到了刚开始她产生的那个关于隧道壁的幻觉，隧道壁上说不定真的有门。 “这条隧道不是凭空出现在这里的，总不能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我们从两侧的墙壁开始找出口。”她说。 “你确定？”江加不太相信竹寻的话。 “不确定，死马当活马医。” 隧道壁年代久远，覆盖着厚厚的青苔，有些地方甚至能看见水泥皲裂的痕迹，但真要从这么陈旧和黑暗的地方找到出口，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更何况还有面对随时可能的大水和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皮囊。 江加交替照着两边，竹寻就顺着这微弱的光亮一寸一寸仔细地寻找。 她找得很仔细，生怕错过每一个可能的机会。 在大约走了三十米后，在他们左前方的隧道壁上，出现了一个隐约的白点。 “照那里。”竹寻指着斜前方对江加说。 江加朝竹寻指的地方照了过去。 在灯光照耀下，一扇布满青苔的铁门出现在眼前，这扇门没有门把手，如果不仔细看，它几乎就和这暗沉的墙壁融为一体。 “嚯，真的有门？”江加急匆匆走上前，将铁门上的苔藓拂去，接着他挑起两根手指敲了敲，铁门发出沉闷的金属声。“很厚，这上面还有几个字。”江加指给竹寻看。 铁门上的凹印是“安全出口”几个字，这和竹寻幻觉中的字迹高度相似。 太神奇了。竹寻情不自禁地摸了摸铁门，冰凉粗糙的金属触感。 “这门怎么打开？” “这很简单，交给我就是了。”江加自信满满地抬起手，他晃动右手腕，几秒钟的功夫，中指尖就冒出一截细长的针。 江加伸出细针，沿着铁门缝隙试探，不一会儿，铁门就传来咔嚓一声。 “嘿嘿，开了。”江加伸手扶在门上，转头看着竹寻，“进去吗？” 竹寻点了点头。 江加抬起胳膊，轻轻掰开了门缝，又抬起手，往门缝里照去。 这一抬手，两人都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才不是什么出口。 虽然竹寻早有准备，但看到房间的一切，却还是感到慌乱和震惊。在这房间里不是别的，而是一具又一具皮囊，他们散落地堆在房间各处，扭曲狰狞，每一双空洞的眼睛似乎都在凝视着他们，每一张张大的嘴都在说：我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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