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然！” 张月亮在掉头离开的孔熙然身后追得辛苦，她忍不住回头去瞧还留在原地的楚墨，却看他正冲自己微笑。 这都什么啊，张月亮完全不能理解。 等到她终于追上孔熙然，更惊讶地发现好友并没有如她想象中那样难过，应该说，孔熙然眼中燃烧着的完全是熊熊怒火，看起来立刻就想抓哪个倒霉蛋干一架。 “熙然？”张月亮疑惑地呼唤对方姓名。 “狗东西！”孔熙然费劲平复着因疾走和愤怒而急促起来的呼吸，“楚墨这个混账！” 被代指为狗的通常是老魏，骂人狗东西，可能狗并不乐意——这样想着，张月亮下意识去看老魏，却发现老魏并未追上自己。 “老魏呢？”张月亮不解地转了一圈，“老魏！” “呵！男的，哦不，公的，都一个样子。”孔熙然冷哼一声，继续同张月亮鸡同鸭讲，“气死我了！他有病吧！自以为是，臭不要脸，以为他决定的就是最好的，以为他牺牲的就是有价值的，他凭什么啊？！” “呃，那个，真狗老魏，我找找他啊。”张月亮安抚地拍拍孔熙然，“对，楚墨是狗！坏！坏死了！” 而附和孔熙然的张月亮没有如她预期的那般得到回应，孔熙然的怒意消散几分，委屈又不满，眼神转了几转，最终小声回答：“他……唉，就那样吧。” “奇怪，老魏怎么没跟来？”张月亮往回走，去找自家狼。 孔熙然嘟囔着跟在张月亮身后找老魏：“你就说，假设，如果老魏为了一些莫须有的理由自顾自做了决定还认为你好，你气不气？” “老魏……”张月亮扫视着幽暗的街道找寻着狼妖身影，分出三分之一的注意力回答孔熙然，“大概没那个脑子吧。” 孔熙然一时不知该说老魏的确是个不会绕弯的直肠子，还是该直言现在的自己需要闺蜜和自己同仇敌忾。 “老魏！” 人迹罕至的街道此刻彻底冷清下来，除却张月亮与孔熙然再无其他人类或超自然存在。 人类在夜晚中的有限视力和听觉显得如此无用，张月亮从未经历过这种毫无声响便大变活狼的情况，立即慌乱起来，焦急地呼唤着老魏的名字。 “先别慌。”孔熙然顾不上自己破碎的恋心，角色对调主动安慰张月亮，“他总不可能不声不响被绑走，肯定是有什么事来不及同你说，自行离开罢了。” “……可他从来都没不跟我打招呼就离开。”老魏接受过再多人类社会学教育，在张月亮心目中的易骗程度，依旧和一根鸡腿就能哄走的幼儿园小朋友的差不多。 “老魏知道你住哪里，他不比咱们两个乘以十能打？现在这么晚了，你闷着头要去哪里找？”孔熙然拽回看起来立即就要去打印张贴寻狗启事的张月亮，“我猜他是去找那个男高中生兔子精了。” “兔子精？”关心则乱的张月亮回过神来，“……那个叫做阿白的男高中生，的确提到了大批狼妖进城的事。” “老魏去问问是不是他亲戚，也不是没可能的事。”孔熙然刚刚骂过楚墨，现在的张月亮看起来也想痛骂老魏的自作主张了。 “稳住，姐妹。要聊聊吗？”孔熙然哭笑不得，此刻局面可真合适她与张月亮促膝长谈。 “如果你需要？”张月亮试探着，她担心孔熙然因为楚墨的事而烦恼，又不想孔熙然在这种前提下还要照顾自己心情。 “我其实不太需要，但你呢？”孔熙然示意着老魏消失的路口。 “……我也想自己待会。”张月亮吐露实情，两人会心一笑。 “有事联系。” “拜拜。” 张月亮同孔熙然道别，拖沓着脚步走得极慢。 她每天至少和老魏共同度过十几个小时，这大聪明怎么就没想过要告诉自己他要暂时离开？大概这也不是重点，老魏这个脑子，鬼都不知道他除了吃肉变强还装了些什么玩意。 平日里张月亮算账算得清楚明白的脑子乱作一团，如运载过高的cpu任由夜风吹拂依旧发热变烫。 意识到老魏在自己心中的特殊地位，和老魏变作人形带来的冲击几乎持平，而这一切在他忽然消失这瞬间变为危险信号。 经过孔熙然身上发生的一切，张月亮深刻认识到，老魏的确与她不同种族。今日他们命运因巧合暂时汇聚于一点，明天便可能各奔东西。 习惯了计算与趋利避害的张月亮试图推测，如果她不仅仅想成为老魏的负债人，他的合作伙伴，老魏将作何反应。 他会听不懂，还是断然拒绝？ 她能够留住老魏吗？ 张月亮回到新的出租屋中，感到身心俱疲。 虽说东西都搬来了，可还没来得及收纳整理，她有限的家什正堆在新家门口。 以往她回家，老魏要不出门迎接，要不便开灯看电视等她，张月亮已经许久没有回到一个冷冷清清的家中。 这无疑令张月亮更加低落。 难受归难受，活还是要自己做，张月亮苦着脸将东西摆好，开始打扫卫生，她垂头丧气，每隔五分钟便看看手机：都这么晚了，为何老魏还没回来？为什么她没给老魏配个手机？ 于是等老魏化身狼形叼着新衣服回来，就看张月亮一反常态，警觉地盯着门口，气鼓鼓帮他打开防盗门。 “是我！”老魏只以为张月亮是搬新家之后的警惕，“我都检查过了，这个小区周围没有可疑的东西！” 张月亮气得不轻，以为老魏可能跟她认错或大吵一架，完全没料到老魏完全会错意，甚至还夸奖了张月亮的谨慎。 “……你去哪里了？”张月亮心情复杂，觉得先问清楚情况。 “去追阿白了。”老魏后腿翘起来挠挠脖颈，“打听最近那批进城的，可惜他也不清楚。。” “你不觉得该跟我说一声？” “他跑太快了！”老魏根本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再说，你当时不是去追小蓝了？” “你不知道我多担心！”张月亮忍无可忍，声音不自觉变大。 听觉敏锐的老魏不自觉耳朵一抖：“啥？” “你没有跟我说就自己离开了，我回头一看，你就不见了！”张月亮根本没办法心平气和跟老魏讲道理，“我不知道你是出事了，还是真的离开，我要怕死了……” “我早晚要走啊。”老魏更茫然了，完全不懂张月亮再激动什么，“这你知道的。” “什么叫你早晚要走？”张月亮难以置信，老魏这话语气和今晚不是吃牛肉卷吗怎么煮了羊蝎子差不了太多，就这样轻飘飘说出口。 “我不走？”虽然老魏不理解，但张月亮看起来想要哭出来了，他只好试图找到正确答案，“你先别急眼啊。” 张月亮只觉得自己是天下头一号大傻子，可能她对老魏只是个牛羊猪鸡鸭鱼肉提供者，其他都别多想，先前和孔熙然说过的悄悄话此刻都变成惊天笑话，左右开弓狂扇她耳光， “你早晚要离开我，回到你的族群中？” 张月亮费力稳住心情和声音，甚至还勉强挤出一个微笑。 “是啊，我现在伤好了，总得回去看看。”老魏抱怨着，“小白脸看不顺眼我，肯定在家里搞出乱子来了，小狗东西。” “那我呢？”张月亮问得急迫，“你回去之后，就不会……不会想念我？” “那我再来看你呗。”老魏觉得这根本不算个事儿。 “你……” 张月亮不由得词穷，心情大起大落如坐过山车，胸中的羞意和气愤几乎一样多，想拽住老魏耳朵狂锤他脑壳。 “我怎么？”老魏觉得今天的张月亮真是奇怪。 “……如果小白脸把你们家族统治地非常好，你还会继续呆在你家族的领地吗？” 张月亮假设小白脸比自己强这个事实让老魏很不爽，他当场反驳了回去：“才不可能！他就是个二愣子，是不知道被骗过多少回的呆瓜，还想比我强？” “我说假设。” “净瞎胡扯！”老魏不容许张月亮认为她素未谋面的弟弟比他强。 和老魏讲话有时候真是费劲，张月亮实在是难以直接开口说我觉得你不错你愿意以后都跟我住一起吗这种话，她憋了半天不知怎么问老魏的去留，就看老魏也开始委屈了。 “你都没见过小白脸，凭啥觉得他比我强？” “……我没有觉得他比你强。”张月亮捂脸，心说这都什么事。 “你不就这样说。”老魏不满地指责张月亮，“你说他比我强很多！把我家那片管得很好！” “我的意思是……老魏。”张月亮被逼到没了办法，鼓足全部勇气双眼直视老魏，“如果小白脸没有事情需要你的协助，你愿意更多的时间在省城和我在一起，偶尔去拜访你的家人吗？” “当然可以。”老魏回答问题从来不需要思考，对答飞快，“但是为啥呢？” 为什么，还能为什么？ 张月亮真想拽住老魏毛领子一拳揍在他湿鼻头上，我恨你是块会喘气的木头。 “跟我住在这里不好吗？”张月亮问。 “好啊，比以前舒服多了，人类真的很会改善生活。”老魏摇着尾巴，把张月亮先前没收拾完的家具摆好，“但是我家里那边需要我，我担心那群小崽子。” “那你当初为什么要跟我来省城？” 张月亮的话出口自己便后悔了，当初她畏惧老魏，而老魏也不信任她，现在再去追问当初的理由，肯定和今时今日情况不同。 “我当时受伤了，想养好伤再回去。”老魏倒是根本不会想太多，还很奇怪，“你今天怎么了，你不是知道的？” “那你要回去？”张月亮答非所问，翻来覆去抓着老魏要不要离开这件事问，老魏再迟钝也终于意识到张月亮在乎什么了。 “回去，你别不高兴啦，揍小白脸一顿我就回来。”老魏模仿人类比大拇指的样子举起爪子拇指尖，“可别担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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